「楓兒,娘問你一件事,你要老實回答。」她頓了頓。「你……喜歡他嗎?」兩雙充滿好奇心的眼睛直溜溜地盯著青楓瞧,盼望她說出驚天動地的答案。
「喜歡啊!」她理所當然地回答道。要是討厭他,就不會帶他來了。
「啊!當真?」婦人一臉驚喜,而意雲則是不敢置信。
「嗯。他算是一個堪稱知己的好兄弟吧!」兩人有許多相似之處,包括嗜好、興趣,還有……被斷袖之癖的變態騷擾過。
「啊!只是朋友啊……」上官夫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為什麼她的兒女如此地不爭氣啊?她好想抱孫子耶!
「對啊,朋友。」腦海中忽然閃過他結實光裸的胸膛,使她的口氣有點心虛。笨蛋!現在想這個幹什麼?青楓暗斥自己。
「少爺,不好了!」一名家僕忽然棄了進來。
「怎麼了?」
「剛剛小的在馬廄繫馬時,『追風』不知道為什麼,奮力掙脫韁繩跑走了。現在其他馬僮已經去追了,這都是小的錯,請少爺處罰我吧!」
青楓沉吟了一會兒後,說道:「沒關係,你下去吧。」她深知「追風」的脾氣,它以前一直待在京城,八成不太習慣這裡的環境。
「可是!」
「下去吧!你也受傷了,不是嗎?辛苦你了!」待家僕離去後,青楓轉身向娘親說道:「那麼,娘,恕兒告退,我得去追我的愛駒了。」她給了娘親一個擁抱。「咦?娘,你身材好像變豐滿了喔!」她曖昧的笑容招來病美人的一記鍋貼。
「死相!」上官夫人笑罵著,臉上有著少女般的嬌羞。這孩子的神情,實在像極了她死去的爹。
「呵呵!在下告辭。」臨出門前,青楓還不忘送個飛吻給房內的兩位女性。「丫頭,藥膳很有效,再接再厲啊!」之後只聽見曖昧的笑聲揚長而去。
「真是……」床上的病美人哭笑不得,雙頰羞得像火燒似的。
而意雲聞言,馬上拿出隨身的醫藥筆記,開始目測起娘親的身體。
嗯……好像真的有效耶!她取出桌上的文房四寶,拿筆蘸了蘸墨,開始在筆記上振筆疾書了起來。
***
冬天的大地,遍目銀白,天和地相連成一色,冷風刺骨,漫天的飛雪將地上的所有掩蓋,似乎欲狂暴地掠奪這一切,讓大地回歸「無」的狀態。
「『追風』!」
銀白色的雪地上,家僕們正全力搜索著主人的愛駒,但不停的呼喚卻只得到寒風颼颼的回應。
「那傢伙真是……會跑到哪裡去呢?」青楓騎著另一匹馬,嚴酷的冷風讓她不停地打著哆嗦。
「它喜歡廣闊多樹的高地。」籐原天河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
「天河,你怎麼出來了?」這老兄的行動總是無聲無息。
「幫『你』找馬。」況且它原來是他的馬。
「那麻煩你了。你剛說它喜歡高處,難不成會在山裡?」她回頭看了看位在山麓的大宅,再看著眼前矗立的山頭。
「嗯,很有可能。」
「那,就這麼辦吧!」她召集了搜尋中的家僕。「留幾個人在這附近繼續找,其他的人騎馬隨我上山,大家小心點,注意安全。」
一聲令下,眾人魚貫往山上而去,尋馬之旅正式開始。
一路上,青楓不停地用手摩擦自己的身體。「嗚哇,好冷!」她最怕冷了!
「我帶了酒,要喝一口暖暖身嗎?」籐原天河詢問。
「不用,謝了。」她酒量一向不好,可不想還沒找到馬,自己就醉得先摔下馬。
「不知道其他人找到『追風』沒?」她把家僕們分成一組組散開搜索。「那小子回來時,非修理它一頓不可。」真是太亂來了!
「嗯,是嗎?」他笑著看向她。
「別懷疑,我真的會打它屁股的。」或許,大概吧!
「我什麼都沒說。」他笑著。
「你……」他為什麼每次都能洞悉她的想法,真是……太詭異了!
像忽然發現到什麼似的,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什麼?」
「聽。」不遠處隱約傳來陣陣的嘶叫聲。
「是『追風』!」這聲音她早已熟得不能再熟。
「我們過去看看。」說完,兩人便策馬向聲源處前進。
來到聲源處,青楓被眼前的景象刺痛了心。
在陡峭的山壁邊,一匹全身雪白的駿馬不停地掙扎著,前腳處有著令人怵目驚心的點點殷紅,染在銀白色的雪地上,像一幅鮮明而殘酷的畫作。
「『追風』!」她一邊輕聲呼喚,一邊向受傷的愛駒靠近。
原本受驚的馬兒在看見主人後,便安靜了下來,無辜的眼神透露出它無言的乞求。
「放心,我們會救你的。」她忍住欲掉下的淚,堅強地安撫受創的馬兒。
「是捕獸器。」籐原天河檢查了一下,發現馬兒的前腳整個沒入獸夾中,被緊緊地鉗制著。「該死!又是盜獵者。」
他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在雪地中挖出整個捕獸器,端詳了一會兒,匕首一敲,獸夾便應聲而開,釋放了被鉗制的白駒。
「太好了,『追風』!」青楓抱著馬兒的頭磨蹭著。
「我們趕快離開這兒吧,這裡的地盤似乎不太穩……」他的話還未說完,只聽見轟然巨響,腳下的硬巖忽然崩落--
「小心!」他一把抱住她,但為時已晚,於是兩人筆直地墜落到無邊無際的黑色深淵中。
***
崖底--
青楓逐漸恢復飄忽迷離的神智,感到一絲痛楚由足踝傳來。「嗚……」腳大概扭傷了吧?她坐起身來,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籐原天河的懷抱裡。
「唔……」籐原天河發出呻吟。
「天河,你還好吧?」藉著微弱的光線,她發現他一臉蒼白。
「嗯,還好,可能肋骨斷了幾根。」他咬緊牙根說著。
「你在流血……」她看著雪地上越染越大的殷紅,令人怵目驚心。
「笨蛋!幹麼為了救我弄得自己一身是傷?」想到他一直保護著自己,她覺得胸口熱熱的。「因為你值得。」他苦笑。
「你……」
一滴溫潤的水珠掉落在籐原天河的臉上,漸漸的,雨滴、三滴……
「青楓,你在哭嗎?」他仰起頭看著身旁的人,但因背光的關係無法看清楚。
「才沒有!」她倔強地不肯承認,但濃重的鼻音卻告訴了他答案。
「聽我說,」他歎了口氣。「我現在這樣子沒辦法動彈,你應該可以自己去找人求救,好嗎?」逐漸下降的體溫告訴他情況不太樂觀。
「笨蛋,這樣你會凍死的!」她罵道,臉上的淚卻流得更凶。可惡!這時候流什麼淚?
「我不會這麼容易就喪命的,我還有好多事要做,記得嗎?」
「嗯,你說過要培養出更多的好馬,還有要提醒你那花心的好友收斂一點……」她伸手用力地擦拭臉上微熱的液體。
「青楓,堅強一點。」他勉強自己撐起身子,用手指抹去「他」的淚。「男人不可以這麼愛哭。」「我才沒哭!」她仍死命堅持著。
「那就去吧,你一定可以的……」該死!意識已經有點模糊了,難道這已是他的極限了嗎?
「天河!你還好吧?」在他頹然倒下的同時,她及時接住了他。
他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年,蒼白的清秀臉龐猶有淚痕,星眸中滿是焦急,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能這樣看著「他」了……
「天河?」她伸手握住他撫在她臉頰上的手,而他手上的鮮血也染紅了她的雙頰。
強忍身上傳來的劇痛,他的頭緩緩向她靠近,就在她以為他要昏倒在她身上時,他溫柔而堅定地吻上她的臉,吻去她的淚痕。
「天河?」她震驚著,然而他仍輕吻著她的臉頰。
「去吧。」他在「他」耳邊細語,兩人額貼著額,眼對著眼。
「你……」剛強壓下的淚水現在又回到眼眶中,她看著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在我們國家,男人掉淚被認為是軟弱的表現。」他雙手捧著「他」的臉頰,嘴角微微揚起。「我才沒--」她嘴硬地想反駁,接下來的話語卻全被他的唇堵住。
一瞬間,她瞪著雙眼愣在那裡,但不知為什麼,她隨即閉上了眼投入了這場瘋狂的行為。
許久許久,他放開了她,兩人的氣息都非常紊亂,他對她露出了個微笑。
「去吧。」話一說完,偉岸的身軀終於承受不了大量的失血,倒向銀白色的雪地。
「天河--」
第五章
夜深人靜,滿是白色錦幔飄動的雪香居內,躺在香榻上的美人忽然由睡夢中驚醒過來。
「原來是夢。」若雪鬆了一口氣,坐起了身,環視一片寂靜的屋內。「呼!只是惡夢而已。」她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夢中全身鮮血的好友,那只是個夢而已。
若雪輕巧地下了床,來到了窗前,咿呀一聲推開了窗門。映入眼底的是滿天的星斗,在這沒有月亮的夜晚,每顆星星都特別地美麗耀眼,而街頭冷冷清清,一個影子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