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伯倫。」她低語。
「不用謝我。」
她將臉轉向他,吻了他。
伯倫醒來,聞到煎培根的香味,他伸手往旁邊一探——巧琪睡的那邊已經空了,他睜開眼睛,看見陽光自窗口傾瀉而入,他無法相信自己竟然睡到這麼晚。
他很快地穿上衣服,下樓到廚房,萊兒正忙著做早餐,巧淇則坐在地上逗小貓吃東西。
「你再一直這樣餵它,夫人,它就要胖得不能走路了。」萊兒瞥了她倆一眼,兩個女人都不知道伯倫進來了。
「你對我也是一樣啊!」伯倫走到爐前,聞煎鍋裡發出的香味。「嗯,你真是個好廚子,文萊兒,你會是個漂亮的好妻子。」
萊兒臉紅了。「快別取笑我了,爵爺。」
「你臉紅是不是表示你已有了心上人?」
「嗯,爵爺。」她羞得低下頭。
他輕笑一聲,轉身走向巧琪。他在她身邊蹲下,伸手輕拍貓咪。「它今天看起來好多了,是食物的功勞嗎?」
「今早我給『母老虎』洗了個澡。」
「洗過澡了?」他說著將橙色毛球舉至空中,它抗議地叫起來,他又把它放下。「我想它根本不喜歡我。」
巧琪吻吻他的臉頰。「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喜歡你呢?它只是因為肚子漲滿了不舒服。」
「啊,肚子漲,這倒不錯。」他起身瞥向萊兒。「怎麼樣,萊兒?早餐好了嗎?」
「已經好了,爵爺。」她說著手中端了個大盤子轉過身來。
伯倫三兩下便把食物一掃而光,他正推開椅子準備起身時,門口傳來敲門聲。他詢問地看了巧琪一眼,納悶不知是誰會一早來登門拜訪。萊兒過去應門。
「伯倫爵爺,有您的信。」萊兒拿著一隻信封回來。
伯倫打開信封,迅速把信函測覽了一遍。
「什麼事啊?伯倫。」巧淇問道。
「是祖父派人送來的,他說有些法茲渥鐵工廠的事情需要我幫忙解決。他收到了世琛的信。」
巧琪歎了口氣。「我想我們的假期結束了,我去收拾東西準備上路。」
「不用,他說只要一、兩天就可以解決,他建議你留在這裡等我,他會盡快讓我回來。」他抬頭瞥向巧琪。「我想他是希望我們多多獨處。」
她的臉色轉紅,紅得漂亮極了。「他想必瞭解獨佔你對我而言是多麼美妙。」
「我也有同樣的感覺。」他以暗示性的口氣低聲回答。
「如果我跟你一起去,我們就連一天也不用分開了。」
伯倫點點頭。「是的,但是我們很可能就不會再來了。有你在這裡等,我就非回來不可。」
「你會快去快回?」
「我連一分鐘也不會浪費。」
「那我等你。」
伯倫在荒廢的道路上疾馳。他不知世琛的信上寫了些什麼,才會讓祖父急忙把自己召回。沒有人比洛斯對法茲渥鐵工廠更瞭如指掌,雖然數年前他便已將公司交由伯倫兄弟經營,但他絕不至於需要孫子來做決定,伯倫越是尋思,越覺得這事實在出奇。
或許是出了別的差錯,祖父為了不讓巧琪操心,所以才用這個方法調開伯倫,說不定是他病了,可能是這樣嗎?
伯倫立刻打消這個念頭,萬一公爵病了,他也會想見巧琪,對老人而言,她便代表整個世界,他疼愛她的程度,不下於疼愛自己的親孫子。不,如果洛斯生病,他絕不會勸阻巧琪回去。
難道是世琛出事了嗎?他弟弟是否惹上了麻煩?他苦笑一下。如果真是如此,八成和女人脫不了關係,他只希望那女人可別是個有夫之婦才好。隔了一個大洋,要解決這種事可不容易。
他搖搖頭。揣測各種可能性根本毫無意義,反正他很快就會知道了。幾小時之內,他便可以抵達霍克林府邸。
原來晴朗的天氣忽然烏雲密佈。伯倫看看天色,祈禱自己能在下雨之前到家。他可不想在這種冷天裡淋成落湯雞。
他接近一條岔路口時,看見一輛馬車翻覆路旁。一個男人躺在地上,一條腿被馬車頂給壓住了。另一個正俯身察看他。伯倫催促馬兒加快速度,朝意外現場急奔過去。
聽見伯倫接近,第二個男人抬起頭。「感謝上帝!」他叫道。「我正在害怕沒有人會來。請幫助我把這該死的東西抬起來,好把我表弟的腿移出來。」
伯倫跳下馬背,急忙上前,他低頭看著,傷者呻吟一聲。「他傷得重不重?」他問道。
「我看他的腿斷了。如果你能把車子抬起來,我就可以把他拖出來。」
伯倫點點頭,抓住木製結實馬車的車頂。他用盡全身氣力,咬著牙往上抬。
「再抬高一點,一點也動不了。」
伯倫點點頭,但是無法開口回答,他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
「好!動了,」那人叫道。「再高一點,我就快把他弄出來了。」
伯倫吸了口氣,把馬車又抬高了些。他額前和唇上都迸出汗珠。
「撐著點,就快了。好,好,他出來了!」
馬車重又落地,發出一聲巨響。伯倫用袖子拭去額上的汗,然後把頭靠在馬車頂的鍍金邊緣上,他深吸一口氣。
「真說不出我們是多麼感謝你,先生。」那人在他身後說道。
「不用客氣,」伯倫答道。「很高興能幫上忙。」他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他還好吧?」
「很幸運,我想他的腿並沒有斷,但是顯然得看醫生。」他朝伯倫伸出手。「我叫辛浦森。」
「費伯倫。」
辛浦森用力握握伯倫的手。「我們是否能再耽擱你一會兒,柯弗爵爺?我想留在這裡陪我表弟,可否麻煩你去叫人派輛馬車來?我們家就在前面過去不遠。」
「當然,我立刻去找人來幫忙。」伯倫轉向他的馬匹。「我馬上就回來。」
他手剛握住韁繩,後腦便感到一陣劇痛,他眼前直冒金星,接著便陷入一個黑色的無底深淵,四周全是黑暗。
伯倫站在遠處一道山脊上,他一手往前伸,彷彿是在召喚她。高地上灰霧瀰漫,她背脊發寒,心也涼了。
她叫他,可是他似乎沒聽見。霧氣緩緩降臨,直到他被濃霧裹住,看不見了。
他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伯倫!」自己的尖叫聲將她自噩夢中喚醒。
巧琪靜靜地躺在床上,聆聽自己急速的心跳。這是所有的夢裡面最可怕的一個。這個夢把伯倫也奪去了,她情願死。
她拉過一條毯子裹住肩頭,下床走到窗前朝外張望。暴風侵襲著小屋的石壁,角落和屋簷下風聲淋淋。庭院中的枯葉在強風中翻滾。閃電猙獰地劃過天際,在雲間閃爍。
這種夜晚很適合做噩夢。
她讓窗簾落回原處,轉身回到溫暖安全的床上。
只是因為暴風的關係,她調侃自己。這個夢毫無意義。
當然不是了。是因為她太想念他的緣故,沒別的了。
可是她卻再也睡不著。
伯倫逐漸回歸現實。他頭疼得厲害,耳中也不斷嗡嗡作響。再回到不省人事的狀況下要舒服多了,但他奮力抗拒這種誘惑。
發生了什麼事?他默默自問,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他記起幫那人抬馬車,後來他轉身去求援,就什麼都沒有了——只有痛苦。
他仍然閉著眼睛,他想伸手去摸後腦,卻發現自己的手被反綁在背後。接著他試著動腿,可是腿也被綁住了。他一動,身下的硬床板便嘎吱作響。綁他兩腿的繩子另一頭被固定在某處,很可能就是固定在床架上。他睜開眼睛,但這只不過是白費力氣,因為房中伸手不見五指,而且又冷又濕。伯倫哆嗦起來。
「你們倆是一對傻瓜。」
他聽見人聲從頭頂某處傳來,既遙遠又模糊。他想必是被關在地窖裡。
「你們為什麼把他帶到這裡來?」
伯倫咋舌不已。他聽出這是海頓的聲音。
「我們別無選擇,大人。我們總不能把他扔在路邊,他可能會被人發現。而且馬車又是您的,翻倒在路上人人都看得見。」
嘎吱作響的地板上響起腳步聲。
「好吧,他就由你們負責了。記住屍體千萬不能讓人找到。」
伯倫聽見甩門聲。
「那個該死的大笨蛋以為他在跟誰說話?」
「啊,別理他,老查。我餓了,我們去找東西吃。」
人聲和腳步聲遠去,只剩下黑暗中的伯倫。他這才恍然大悟,他們想要殺了他。而既然海頓和這件事有關係,表示巧琪也有危險。他不知原因為何,但是這不重要。
他扯著腳踝上的繩索,結果只是讓床架響個不停。他屏住呼吸,等著看那兩人是否會聽見而下來查看。毫無動靜,他開始用指尖摸索腕間的繩子。
有了!這裡有個結。如果他能把結弄開……
巧琪大概已在房中來回踱了不下五十遍了,等待黎明變成一種意志力的考驗。她試過回床上睡覺,但是睡不著。而且不管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將先前的噩夢逐出腦海。危險感幾已成為室內另一個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