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蘭瞪著他,好像當他瘋了。她往後退開,直到裙撐抵住書桌。
「你的遊戲已經玩完了,媚蘭。該是你學著老實點的時候了。」
「你在說些什麼?」
「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你該死的最好聽我說。你今天晚上就給我收拾行李,明天一早離開。你要立刻回到貝福城堡,在那裡過完冬天。只要你沒有正當理由而踏出大門一步,我就會曉得,我會叫你後悔。」
「等一下,羅斯利。你以為你是誰,敢這樣命令我?」
「我是德加產權的執行人。」他的聲音很低,幾乎聽不見。
不過媚蘭聽清楚了。她倒抽一口涼氣,雙眼圓睜。
「侯爵把你兒子和他的產業交由我監管。以前我一直由著你為所欲為,但是以後不會了。你的行為和街頭的無賴完全沒有兩樣,媚蘭。我做你的弟弟並不覺得光榮,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無論如何,我控制著你的荷包。聽清楚我的話了嗎?」
「羅斯利——」
「不要再去打擾伯倫和巧琪的生活。你聽見了沒?媚蘭。」
「巧琪!」媚蘭脹紅了臉。「那個丫頭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羅斯利手扶門把。「韋瑞頓。你那個空洞的腦袋裡是不是還記得這個名字?是的,我看得出來你記得。沒有用的,媚蘭。巧琪已經和伯倫一起走了。他們不會離婚,永遠不會。」
「那你呢?羅斯利,你這大傻瓜,你本來可能將她據為己有的。你想要她想得要命,但是顯然你沒有足夠的男子氣概去把她弄到手。」
他搖搖頭,拉開房門。他感到憤怒已被深切的悲傷所取代。「你對愛情完全沒有一點概念,是吧?我可憐你,媚蘭。我真的覺得你好可憐。」
他姊姊抓過一隻瓷花瓶猛力擲向他,花瓶擊中牆壁,碎成幾百個小碎片。「滾出去!」她尖叫道。
「樂於遵命。」他回答道。「今晚別忘了收拾行李,我明天一大早就來接你。」
第十七章
她是個動人心魄的生物,如曠野般野性奔放,如石楠般艷麗多姿。
伯倫注視著巧琪蹲在泥地上,逗馬廄角落的小貓咪玩。受驚的小動物慢慢爬向她,他笑了。正如她迷住了所有人一般,她也迷住了這只野貓。
過去的幾天是一段迷人的時光,兩人不是攜手在原野上倘徉,便是在鄉間騎馬。晚上則相擁消磨在溫暖的被窩裡,愛的火花和爐火一同照亮了室內。
他常猜想不知何時巧琪才會開口提出將他倆帶到戴文郡的事情。老實說,他並不急。他享受生活中這段插曲,珍惜歡樂的每一刻,只要巧琪準備說,他也就準備聽。
「你看,伯倫。」她呼喚他。
她將身上有橙色斑紋的貓咪抱在胸前,她輕輕地搔著它耳後,它則滿懷信任地望著她。
「它快餓死了,」巧琪走向他,棕色的裙擺微微搖曳。「我們進去給它拿點牛奶喝。」
伯倫伸手圈住巧琪的肩頭。「如果我沒搞錯,我們是有了一隻寵物。」
「你不會介意吧?」
「只要你喜歡,我當然不介意。」
進了廚房之後,巧琪把牛奶倒進一隻小碗裡,放在地板上,小貓懷著戒心走過去嗅嗅,隨即把牛奶舔得精光。
巧琪馬上露出自得的笑容。「你看看它,你看過有誰吃得這麼快嗎?」
「有。」伯倫答道。「我弟弟世琛。」
巧琪的目光迎上他,兩人同聲大笑。
伯倫伸手將她拉入懷中。「啊,巧琪,我愛你。」
「我也愛你。」她親吻他的鼻尖。
「你今天想做什麼?」
「我們可不可以騎馬到海邊?萊兒說巴恩史塔附近風景不錯,今天天氣又暖和。」
伯倫嘴唇拂過她的唇,享受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如果你希望,我們就去。」
「你要把我慣壞了,你知道。」
「我知道。」
他正打算再吻她,不料腳踝一陣刺痛,他低頭一看,原來貓咪爬到他褲管下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柔聲說道,伸手解開被利爪抓住的布料。小貓立刻開始大聲喵嗚瞄嗚地叫起來。
「它喜歡你,大人。」巧琪撫摸小貓暗淡的橙色皮毛。
「嗯。」伯倫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喜歡這小東西,至少在他打算好好抱抱妻子的時候。
巧琪退後避開他,笑得很開心。「你何不去備馬呢?我先替這隻小母老虎鋪個床,馬上就出去。」她伸手接過小貓。
「小母老虎?」他問道,抬起一邊眉毛。
「它不是攻擊你了嗎?」
伯倫轉身,自顧自地笑了,她大概能馴服一隻真的母老虎。
對巧琪而言,這是她一生中最完美的一星期。誠然,她所擁有的記憶並不多,但即使連住在橡木園那段時候也無法跟目前相比。因為如今她已明白伯倫愛她,而他也知道她愛他,今天也是一樣。
他們過了可愛的一天,在巴恩史塔的狹窄街道上漫步,隨意進入商店瀏覽。巧琪甚至在伯倫的極力反對下,脫了鞋子在海邊戲水。她絲毫不理會他宣稱她會得肺炎的警告,而且她知道其實他也和自己一樣開心。
終於到了該踏上歸途的時候。為了看看不同的景致,他們換了條路回羅斯利的小屋。清風拂面,太陽照出他們長長的影子,他們笑著騎馬緩步前進。
「我說我會贏吧。」巧琪得意洋洋地叫道。
在他們躍過最後一道樹籬時,她的發針全掉了,此時她一頭秀髮都披散在背後,她的雙頰嫣紅,藍眸中閃爍著快樂的光芒。
「你作弊,」他抗議道。「你先偷跑。」
兩人不約而同地側身,邊走邊偷偷接了個吻。
這時紅光一閃,一隻狐狸從他們前方數碼處的路面竄過,巧琪的坐騎受驚了,她在馬兒撒蹄奔馳之前,緊緊勒住了韁繩,好聲好氣地安撫它,等馬兒平靜下來之後,她眺望前方連綿的原野,有些綿羊在吃草。
「穩穩地握住韁繩,女孩。但是千萬不能一路都勒得太緊。欺負馬兒對駕馭它並無幫助,只要讓它明白你在控制就成了。如果你贏得馬兒的信任,就不會有任何麻煩。用膝蓋夾緊馬身,而不是用腳跟。」
她的光腳垂在馬腹下,裙子掀到膝上。她笑著馳離小屋,小紅狐一路跟在後頭。
巧琪驚喘一聲,四下環顧。「就是這裡,就在這附近。」
「怎麼了?」伯倫問道,騎近她身邊。
「小屋,白色小屋。」
「什麼白色小屋。」
「我腦海裡常常見到的那幢小屋。」她注視著他。他皺眉的熟悉神情出現了。「我想把它找到。」她不動聲色地說道,迎上他憂心的眼神。
「很晚了,巧琪。我們明天再來好了。」
她仍然凝視著他的眼睛,他答應帶她再來,答應信任她,但他不明所以,這使他煩惱。
該是兩人談談的時候了。
她蜷縮在他的懷抱中,臉頰緊貼他的肩膀,他的唇壓著她髮際。
「我知道聽起來似乎不可能,伯倫。大家都說在你來之前,我從未走出過霍克林府邸的大門。可是我知道自己在曠野中住過一段時間。我感覺得到。我看過小屋好幾次,就和看到那棟長春籐覆蓋的紅磚屋一樣。」
「我知道了一些有關紅磚屋屋主的事情。」他柔聲插口。「那女人姓桑,這個姓有沒有讓你想起什麼?巧琪。」
「桑。」她低聲重複,並瞇起眼睛,集中心神試圖想出有關這個姓氏的事情。「沒有,它對我毫無意義。」
「有個女人告訴我,桑小姐跟一個親戚的女孩同住。那女孩死了以後,老小姐就病了,搬到別處去住。」他抱緊她。「巧琪,我想那女孩很可能就是潘小姐,我猜大概是她帶你去拜訪過她姨婆,所以你才會記得。」
她聽出他口氣中希冀的意味。哦,她多麼希望能夠同意他的見解。當然,也可能正是如此。其實,這聽起來非常可能是事實,然而她內心深處卻無法相信。紅磚屋和曠野她不可能只在小時候來過一、兩次,但是她如何說服別人相信?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說服自己相信。
她深深歎了口氣。「什麼都不記得實在太可怕了,」她說道,「只有一些殘缺不全的夢。我看見站在小屋前的男人,在夢中他是我的父親,身材高大,金髮藍眼,英俊極了,而目對我好得不得了。他非常愛我,我母親……我母親過世了,她的名字叫愷琳。」
伯倫再度抱緊她。「巧琪,你母親還活著,她叫莎拉。」
「我知道。」她柔聲答道。「我知道,可是……」她的話聲逸去,她感到淚水刺痛了眼睛。她真討厭自己動不動就哭,假如她能忘記那些夢,忘記令人困惑的過去,豈不好些,為什麼不順其自然呢?或許這樣一來她就不會再做那些夢了,而且能把它們忘得乾乾淨淨。
伯倫撫摸她的頭髮。「今晚不要再談這些了,吾愛。你累了,睡吧。明天我們再去找那間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