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令他羨慕。
自他少年起,就開始經歷江湖上的爾虞我詐,隨時都得懷著戒心面對週遭的人事物,縱使是面對自己人,他也會出自本能的保護自己。他不後悔過這樣的生活,但是不免有憾。
在小寶面前,他可以表現出真實的自己,這或許是他想將她留在身邊的原因。跟她在一起的感覺很……怎麼說……很自在、很無拘無束,而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我都跟你說過了嘛!我不想做你的未婚妻,我也不會做。何況你的莊子裡有一個好漂亮的姑娘在你身邊,她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會的樣子。不像我,什麼都不懂,在你身邊肯定只會丟你的臉,再說莊內的規矩那麼多,我肯定學不會,還是回我家自在些。」小寶一古腦兒把肚子裡藏了好久的一堆話全說了出來。
「我跟你說,」他正色道,「別人是別人,你是你。你有自己的特質,為什麼要和別人比較?再說,我是真的喜歡你,難道你沒有一丁點兒喜歡我嗎?」
小寶猶豫了一會兒,才輕輕地點點頭。他常常會逗著她玩,有時候雖然會說她幾句,不過她知道那是為她好,能聽的她就姑且聽之。
凌飛揚見她點頭,隨即一笑說:「這就是了。我喜歡你,你對我也不排斥,做未婚夫妻有什麼不好?我們先相處一陣子,如果到時你還是認為我們不適合,再解除婚約也不遲啊!」
她霎時瞪大了雙眼,「你說只要我不喜歡,這段婚約隨時可以解除?」
凌飛揚點頭。
望著他溫柔帶笑的眼眸,小寶不禁有些心動。
易水山莊這麼大,她都沒有好好逛過呢!裡面一定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再說他對她真的很好,什麼都由著她,連她作怪時也睜隻眼閉只眼,除非太過分了,他才會出來干涉。
不過她曉得這是為她好,所以也不敢太過反抗。不知怎地,她總是會順著他的意,或許是他太有說服力了吧!
嗯!就這麼決定了,小蠻啟口言道:「好!我答應你。不過我隨時可以離開喔!這可是你說的。」
「當然!」凌飛揚爽快的答應。
這個小姑娘眼珠子一直溜溜的打轉,她以為他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嗎?想和他鬥,她還得再回去修練個數十年才行。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他忽然開口問道:「為什麼你總是一副男孩子的打扮,令尊也不阻止?」這時代男女之間禮防甚嚴,要是讓人知道這件事,她很可能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小寶聳聳肩,回道:「我也不知道啊!我爹從小就這麼養我了,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後來爹一直想要把我糾正回來,可惜還沒做到他就已經過世了。」話聲中流露出一股哀傷。
他不願小寶沈浸在回憶中,遂轉開話題。
「上次你中毒時,我在你胸前看到一個梅花形的胎記……」見小寶臉色一紅,他不禁想到那天的情景,心中不由得一蕩,連忙凝神,「是你一出生就有的嗎?」
小寶忸怩的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只是一時好奇,既然你不好意思說,那我就不問了,」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夜深了,我送你回房去吧!」
兩人漫步在亭台樓閣幽徑之中,一時寂靜無語。夜色如墨,天涼如水,偶爾風吹過大地的聲響,也是那麼靜悄悄的,深怕驚擾到他們倆似的。
「以後我還是叫你小蠻吧!」回到她居住的小樓之前,他打破寂靜低頭,見著她的雙眸燦爛如星,忍不住輕吻她的鼻頭。
「成天小寶小寶的叫,好像永遠長不大似的。」
小蠻為他親密的舉動微微一怔,臉頰有些發燙。奇怪!以前那些玩伴碰到她的時候,她怎麼從來沒有像此刻這種害羞的反應?連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是啊!搞不好人家還以為我是你的私生子呢!『大叔』!」她勉強說些話來掩飾。
凌飛揚聞言一怔,小蠻早巳向他扮個鬼臉,推開房門進去了。
對她的行為他只能搖頭苦笑,一個人在樓前沈思許久,直至東方泛白。
第四章
一大早就被斷月從棉被窩裡給揪起來,她的神智都還未恢復清醒,就已被斷月帶著梳裝打扮,斷月叫她舉手抬足,她無一不欣然應命,只求斷月能早點兒放她回去夢周公。
「好了!」斷月推推她,「小姐,快到凌煙閣吧!教琴的夫子已經在那兒等候了。」
「什麼教琴的夫子?」小蠻還迷迷糊糊的揉揉惺忪睡眼,含糊的問。
斷月也沒有搭理,只是一個勁兒的推她出門,她才跨了兩步,馬上跌了個狗吃屎,膜拜土地去了。
小蠻這才完全清醒過來,低頭一看,發現身上穿的是一身柔黃色的連身衣裙,她還像以前那樣大步行走,當然不會有好下場。
小蠻看了大發脾氣,「幹嘛給我穿這身衣服?」
她的丫鬟氣焰倒比她還大,竟然冷冷的回道:「不穿這個穿什麼?你的衣服我早拿去丟掉,你忘了嗎?堂堂未來的莊主夫人成天穿得像個小男孩,像什麼樣子?傳出去能聽嗎?」
小蠻簡直要被這家人氣暈了,怎麼全都是一個樣。昨天凌飛揚明明不是這樣說的,怎麼才過了一天就全變了?
「什麼?是你們逼我,又不是我硬湊上來的。」
「不管怎麼樣,莊主說你是他的未婚妻,你這凌夫人是當定了,雖然我對莊主的眼光有些兒不予置評……」她在小蠻身上瞄了瞄,一副她家莊主虧大的模樣,「但事已至此,我也只有認了,就算是塊石頭,只要好生琢磨也能有點看頭的。還是……你穿著這身衣裙,連走路也不會?」
「誰說的?」她偏偏就要走給她看,一個莊裡的小丫鬢就這麼盛氣凌人,她要是制服不了她,豈不是被人給瞧扁了?
好!決定了!她要留下來,起碼也要給這個丫頭一點顏色瞧瞧,讓她知道她容小蠻可不是好欺負的。
「穿著女裝走路有什麼了不起的?」她試著踏出第一步,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問題。
「我以前一天起碼可以走個三百哩路,」她大言不慚的吹噓著,「這點兒路對我而言,實在是小事一樁,沒啥大不了的。」話聲末落,又踩著了裙邊,小蠻的雙手在空中掙扎揮舞,最後還是脫逃不了跌倒的命運,又跌了個狗吃屎。
這次災情慘重,她的額頭直接撞到門檻,害她馬上腫一個大包。
斷月在一旁幸災樂禍,十分婉惜的搖搖頭。「真是糟蹋了那上好的衣料,才過沒多久,十兩銀子就飛了。」
不容她再繼續浪費時間,斷月索性一把攙起她,一路健步如飛往凌煙閣而去。
小蠻被她這麼一路帶著,簡直就像跑得過快的輪子一樣,三步一滑、五步一跌,等到了目的地,鵝黃柔亮的下擺早已沾了一團沾泥,只能用「慘不忍睹」這四個字來形容。
早等得不耐煩的夫子見狀,皺起眉頭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心浮氣躁的,如何靜下心來學琴?」
繼而轉向斷月責備道:「我以前教你的那些,你都學到哪裡去啦?我不是告訴過你要平心靜氣,你怎麼都忘了?」
斷月慚愧的低下頭來,不敢說話。
小蠻第一次見到這個蠻橫的丫頭低頭的模樣,不禁在旁竊笑,惹得斷月對她直瞪眼。
「好了,別再浪費時間,我們這就開始吧!」夫子端坐下來,開始講述。
小蠻坐著猛喘大氣,沒想到學琴比她打架還累,沒一會兒功夫,她就像條在椅子上蠕動的毛毛蟲一樣四處尋找生路,只可惜這一堂課上下來,有斷月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盯著她,讓她不敢妄動。
好不容易夫子宣佈下課,小蠻已經像只缺水的魚兒在岸上奄奄一息般,只剩一口氣苟延殘喘。
凌飛揚進門見狀不禁笑道:「怎麼啦?學琴很辛苦嗎?」
文漱玉一如往常跟隨在他身邊,要不是怕小蠻對他的安排會有所反彈,他也不會丟下上百件待處理的公務,到這兒來看她。
小蠻只抬頭瞪他一眼,根本提不起力氣說話。
凌飛揚但笑不語,只是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
小蠻著男裝時倒還不覺得,一穿起女裝來,女兒嬌態畢露,任誰也不會把她看成男孩子,眉宇之間,還多了幾分慧黠精靈之氣。
小蠻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原本不覺得有什麼,現在被他們這樣一盯,她全身上下有如穿了衣服的猴子般不自在,東撫一下衣角、西順一下髮絲,就怕會被取笑。
「你們怎麼啦?老是盯著人家看,難道我臉上長了什麼東西嗎?」小蠻嘟嚷著,紅撲撲的粉頰煞是可愛。
「你這個樣子很好看,」凌飛揚幽默的道:「要是能少了裙上那些污泥,看來會更順眼些。」
小蠻難得受到稱讚,心中很是高興,但提到那些污泥,她就一肚子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