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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屏楓

  「你給我穿的是什麼裙子嘛!拖這麼長,害我走路跌來跌去的,我看再過幾天你們就認不得我啦,我一定會腫得跟豬頭一樣,下次見到長得像豬的人,記得跟我打一聲招呼啊!」小蠻咕噥地埋怨。

  他聞言頻頻忍住笑意,說道:

  「不會這麼嚴重,斷月會在你身邊提醒你,過一陣子就習慣了。姑娘家那些拈針繡線的,我知道你不會,也不勉強你,但是起碼要像個姑娘家吧!免得傳了出去說我凌飛揚有『斷袖之癖』,娶了個男人進門,到時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小蠻皺皺她那小巧的鼻子,回道:「那有什麼關係,我才不在乎人家怎麼說呢!」

  「我曉得你不在乎,不過就當是為我做的一點小改變,好不好?還有……」凌飛揚警告她,「你玩歸玩,可別玩得太過火,有危險的事一概不許。聽到沒有?」

  小蠻吐吐舌頭,膩在他身旁撒嬌不依。

  文漱玉旁觀這一切,不得不對凌飛揚投以嶄新的眼光。他在處理公務一樣很有魄力,從不拖泥帶水,該報的恩、該討的債他也是一絲不苟。

  但是該怎麼說呢?他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常會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尤其是在面對小蠻的時候。

  她實在是個純真、可愛、沒有心機的好女孩兒,雖然私底下他仍然為席姑娘抱不平,但是他可以理解他們莊主為何會對小蠻另眼相待,她爽朗的性情實在很難不討人喜歡。

  文漱玉對接下來的發展,倒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他的耳朵聽到小蠻抗議的聲音,「我哪有那麼壞,頂多惹點小麻煩而已,你不覺得我這幾天特別乖巧嗎?」

  凌飛揚盯著她言道:「有嗎?就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你一調皮起來,不知道要給我惹多少禍呢?」

  周圍的人聞言都在竊笑,小蠻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凌飛揚見狀連忙岔開話題,「剛才夫子走的時候,他的神情怪怪的,是怎麼了?」

  小蠻眼珠兒溜溜的轉動,三步並二步跳到凌飛揚身邊,說道:「夫子說我很有天分,要我好好學。他還說斷月的琴學得很好,就讓斷月有空的時候指點我好不好?」她拉著他的袖子,一臉祈求。

  凌飛揚聞言為之一怔,小蠻對琴藝有興趣倒是頗叫他意外。她像只坐不住的跳蚤,原來他的打算只是藉此陶冶她的性情,別再這麼毛毛躁躁的,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收穫。既然如此,他也樂見其成。

  「你想做什麼都好,只要不會傷害你的身子就行。倒是難得你會對琴感興趣。」

  凌飛揚不在意的回答,自然的伸手幫她理理飛亂的髮絲,拿掉沾在她身上的雜草。她髮際所沾上的泥巴挺礙眼的,他也順手替她抹去了。

  小蠻頓覺甜孜孜的並沒有回答,心中隱隱約約覺得做他的未婚妻,好像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之前她之所以排拒,實在是以男孩的身份生活太久,久到連與異性相處,都當作好朋友看待。

  現在一恢復女兒身,長久以來,蟄伏在心中的女性自覺慢慢覺醒,她其實挺喜歡與他在一起甜甜的感覺。

  斷月卻在一旁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文漱玉瞥見,訝道:「斷月,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她嘴唇蠕動了幾下,終於忍不住開口求饒。

  「莊主,可不可以……別讓我……教小姐學琴?我資質愚鈍,琴藝也還未到家,我怕反而耽誤小姐的進度。」

  小蠻聞言衝口而出,「那怎麼行?我……我是說……」支支吾吾的,一定有問題。「斷月她彈得很好,不會有問題的。」

  斷月回道,「可是我怕我會受不了。」她瞪了小蠻一眼--後者正得意洋洋的看著她,繼續言道:

  「小姐……彈琴像殺豬似的,才剛練習,琴弦就被她弄斷好幾根,夫子被她嚇得一口茶噴了出來,差點被嗆死,下次肯不肯再來教,還很難說。」

  凌飛揚和文漱玉兩人聞言一怔,隨即難以克制的爆笑出聲,而小蠻仍逕自得意洋洋,沒有半分慚色。她只要一想到斷月在旁痛苦萬分的表情,就覺得一切值回票價。這麼好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

  ***

  除了學琴之外,小蠻其他的成績一樣慘不忍睹。

  她的畫像鬼畫符一樣,沒人看得懂,東一撇西一撇的,讓教畫的夫子看了差點氣得吐血。而上四書五經時,她猛打瞌睡,那些之乎者也,她念著念著,頭也跟著搖晃,最後就夢周公去了,而且動作還自然的很。

  凌飛揚為此苦惱不已,而她依舊悠哉悠哉的,吃得飽睡得好,完全不受影響,三不五時還能偷溜出莊,到外頭溜躂。

  在這裡,她吃的好、睡的好,所有用的穿的,都比以前好上百倍。可是她有點寂寞,有點孤單。

  她回想起從前,那時她成天和鄰近的夥伴們玩在一塊,回家時老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不是這兒擦破皮、就是那兒弄傷了腿,從來沒有一次是完整的,爹也老是一邊責備一邊替她上藥,連她的衣服都順便幫她縫補好了。

  因此小時候,在油燈下拈針弄線縫衣的父親,就是她腦海中最深刻的記憶。

  突然湧起的思緒,讓她脆弱的心一時招架不住,就這麼眼淚撲簌簌地沿著面頰滴落在衣襟上,水漬渲染的印子越來越大,終成一圈漣漪。

  「小姐,莊主請你到書房一趟。」丫鬟小翠平板的說。

  「是嗎?」她暗地裡擦乾眼淚,問道:「有什麼事?」

  「莊主沒有說,我們做下人的不敢妄自猜測。」

  「喔!」

  小翠催促的說:「快走吧!莊主要你馬上去見他,去晚了我會捱罵的。」

  小蠻大大的打了個哈欠,才由小翠帶路。

  這山莊的僕人個個都怪怪的,從來沒有給她過好臉色。每次面對她時,不是平板而疏遠,就是冰冷冷的,沒有半點人情味。她想破頭,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兒得罪他們,竟然惹得他們上下一致的對她開炮。

  好在山莊規矩極嚴,他們倒還嚴守上下之分,沒有任何越矩的舉動,小蠻也就懶得跟他們計較。

  原來席幽人對人和氣,待下人又寬厚,雖然沒有明說,但山莊內上上下下的人都當她是未來的莊主夫人。誰知凌飛揚突然蹦出個未婚妻,使得席幽人的處境有些尷尬,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是強顏歡笑的神情卻瞞不了任何人。

  有些下人為席幽人打抱不平起來,進而對小蠻的態度就有些不對勁。這個內情莊內上上下下都清楚,就是三個當事人不明白,也沒有人會雞婆到去跟他們說明原委,所以弄得小蠻莫名其妙,凌飛揚和席幽人被蒙在鼓裡。

  「怎麼啦?什麼事惹得你不開心了?」凌飛揚溫柔的聲音突地響起,原來她一路上胡思亂想,竟不知何時已進了他的書房。

  小蠻努力吸吸鼻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道:「沒什麼,你怎麼有空找我來?」

  他白天忙,晚上也忙,早上、中午和晚上用膳的時候他照樣忙,她已經接連好幾天沒有見到他的人了。

  凌飛揚凝視著她半晌,最俊肯定的言道:「你不對勁,到底怎麼回事?」

  小蠻裝作不在乎的聳聳肩,「沒什麼,只不過沒人陪我玩。有些無聊而已!」

  「不是有斷月陪著你?」

  「她?」小蠻嗤之以鼻,「她滿腦子八股思想,比老夫子還要正經,老是不許我這、不許我那的,如果真叫她成天陪著我,那我才受不了呢!」

  「對了,你找我來究竟有什麼事?」四處梭巡一下,看到桌上有盤糕點,她便老實不客氣的跳上椅子,拿起一大塊大快朵頤一番。

  「不會只是找我問些八卦問題吧!」她口齒不清的說著。

  「我這幾天收到很多投訴。」

  「啊!」小蠻猛地嚥住,誘人的桂花千層糕卡在喉嚨可不怎麼好玩。「你說什麼?」她裝迷糊。

  「怎麼?作賊心虛了?」凌飛揚取笑她,順手倒茶幫她解危。

  「誰說我作賊心虛?咳……咳……」有什麼藉口可以搪塞呢?「咳……咳……」怎麼腦袋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出來?

  「三位夫子這兩天都跟我開口說要辭職不幹,他們深慚無能教導你,要我另覓良師,你怎麼說?」

  小蠻見事跡敗露,嘀嘀咕咕的道:「我能怎麼說?我一上課就想睡覺嘛!誰叫夫子的聲音那麼有規律,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這又不能怪我。」

  凌飛揚聞言也只能長歎一口氣,實在是深感無能為力。

  要把她當成男孩子嘛,偏偏她是女兒身;若把她當姑娘家看待嘛,全身上下又找不到一點女性的溫柔,這可真是難倒他了。

  「這樣吧!」他沈思半晌,終於作了決定。

  「每晚晚膳過後,你到我書房來。」

  「幹嘛?」小蠻還迷迷糊糊的,不知即將要落入獵人的陷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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