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
「師傅引」
一瞧見站在石階下,堆著滿臉慈祥笑容迎接她的大福.悠悠鼻頭一酸,立刻衝下去投入他懷中大哭。
「師傅……師傅……」
「乖!乖!沒事了。」
大福拍拍她的頭輕哄,衣裳還是馬上被她哭濕了一大塊。
「來,先上車再說吧!」
大福牽著她坐上停在一旁的馬車,悠悠一眼就認出那是拓恩的馬車。
「還是二爺想得周到,他顧慮到你在牢裡受了三天活罪,大概已經累壞了,特地還親自趕了馬車來,要我載你回家休息。」
她噘起小嘴。「他不是不管我死活了嗎?那天官差要押我走,他一句話也沒替我說,這幾天也都沒來看我,一定是真兇自己來投案,他知道誤會了我,覺得過意不去,才做個順水人情彌補我一下罷了。」
「丫頭,你以為是誰讓王奉肯自個兒乖乖來投案認罪的?」大福淡淡地笑著,瞥了她一眼。
「真兇是三師兄引」悠悠大吃一驚,她一直以為是外人混進酒樓下毒的。「為什麼?三師兄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嫁禍給我就算了,還害了二爺呢!」
他長歎一聲。 「這事說來話長,總之你是冤枉二爺了。那天他不在官差面前替你說話,是怕會為你招來閒言閒語,可是他並沒有不管你呀!這幾天他親自跑遍了城裡、城外的藥鋪,到處找證據為你洗刷冤情,還恐嚇官差倘若敢對你嚴刑逼供,就算傾家蕩產也要為你討回公道呢!」
「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自始至終都相信你不是兇手,為了救你出來可是盡心盡力,你還埋怨他呢,真是個沒良心的丫頭!」
「師傅……哎……」
大福握起拳,又在她頭頂亂揉。本來就凌亂的頭髮,這下子更像鳥窩了。
但是悠悠一點兒也不惱,也不管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德行有多難看,只覺得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塵埃落定,冰冷的心一下子溫暖如火。
原來她一直都誤會他了。不管別人怎麼想,至少二爺二直相信她是清白的,還替她找出了真兇,讓她能無罪釋放,他沒來牢裡探視她,全是因為忙著要救她,並不是真不理她了。
「怎麼了?」大福納悶地看著自己拳頭。「我太用力把你弄疼了嗎?」
「沒有。」悠悠噙著淚,微笑搖頭。「因為師傅來接我,我太開心了,連被打都覺得好幸福喔!」
「蠢丫頭!」他笑著拍拍她的頭。
「對了!師傅,您不是說二爺他親自趕馬車來的嗎?」她環顧週遭。「他人呢?」
大福手往衙門內一指。 「他呀,跑去跟林師爺商量,要怎樣才能減輕王奉的罪刑,說是怕王奉他爹禁不起兒子被關的打擊,看能不能幫忙他別被判重刑。二爺這個人就是這樣,平日看起來挺嚴肅的,其實是個豆腐心的大好人,換成是我,才沒法子這麼以德報怨哪!唉……」他長歎一聲,接著說: 「都怪我當初收錯了徒弟,這會兒才害了二爺,看來我日後再收徒弟得睜大眼睛,除了看有沒有學做萊的天分,還得看看有沒有做人的良心才行。」
「師傅,您別想太多了,好人有好報,酒樓的生意一定會再興旺起來,讓二爺賺大錢的。」
「希望如此!」大福笑歎一聲。「上車吧,天快黑了。」
悠悠坐上馬車,離去前又看了衙門一眼。她明天一早一定要去燒香拜佛,求神保佑二爺再次生意興隆,讓他不管有什麼願望都能達成,就算折她的福分來抵也成!
※ ※ ※ ※ ※ ※ ※ ※ ※
昨日終於順利洗刷悠悠的冤情,今天拓恩又在外頭為王奉四處奔走,直到夕陽西下才回到店裡。奇怪的是,原該空無一人的廚房裡,卻傳來了炒菜的聲音。
「不會有那麼大膽的小偷,還在別人廚房裡做飯吃完再走吧?」
本想直接報官捉賊的他,越想越覺得古怪,索性帶著幾分好奇,自個兒去廚房探個究竟。
「悠悠引」
他嚇了一大跳,沒想到在廚房裡做菜的,竟然是他最思念的人。
「你回來啦!」悠悠看見他倒是一點也不詫異,還一副自己在這兒是理所當然的模樣。
「呃,我回來了。」愣愣地回了她一句,拓恩才發覺兩人的對話像是同住在這兒一樣,不由得輕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她可不記得自己有講笑話。
「笑你呀!」他走到她身邊,瞧她在忙些什麼。「看你這模樣,還真像個賢慧的小妻子。」
悠悠一下子緋紅了臉。他一挨近,她的心跳就突然莫名其妙加快,只是偷瞥一眼他俊俏的側臉,都讓她不自覺的渾身發熱。
「我本來就很賢慧啊!」她朝拓恩扮了個鬼臉,沒讓他看出自己的心慌意亂。
「說的也是,能娶到你的男子真是好福氣。」
他真心誠意地這麼說,讓原以為會遭他調侃的悠悠心狂跳了一下。
「你真這麼認為?」她懷疑他故意說反話逗她。
「當然。」
他衝著她展眉淺笑,多希望自己就是那幸運兒。
悠悠紅透了雙耳,心裡頭甜滋滋的。也不曉得為什麼,她好像越來越在意他對她的看法,心裡頭也老惦記著他,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她還是頭一遭體會到呢!
「對了,你怎麼會來這兒?」
「來謝你呀!」她把炒好的菜端到廚房東角的木桌上。
「師傅告訴我了,這回我能無罪釋放,全虧了:三爺你幫忙。我沒什麼錢買貴重的禮物來道謝,就只能發揮一下我的本事嘍!」
她手往桌上一揮。 「我做了幾樣你愛吃的菜,這蝦還是我一早親自去溪邊抓的呢!禮輕情意重,你就笑納吧!」
拓恩被她逗趣的言語逗笑,也故意半開玩笑地說:「一頓飯就想打發我呀?我免了你的牢獄之災,就算要你以身相許也不為過吧?」
「以……」悠悠一聽,當場瞠目結舌,炸紅了臉,半晌蹦不出一個字來。
「放心,我沒那麼好胃口,」拓恩可不想真嚇跑了她。「我不過跟你開開玩笑罷了。」
聽見他這麼說,悠悠總算鬆了口氣,卻又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等等,沒那麼好胃口?」她嘟起小嘴。「什麼意思?我有那麼差勁嗎?你剛剛才說我很賢慧的!」
「你自己去照照鏡子,你現在氣呼呼的樣子,還真像個母夜叉呢!」
「我……你平常板著臉訓我的模樣才像閻羅王呢!」
她手叉腰,踮著腳尖,鼓著雙腮瞪著他。可是撐沒一會兒,兩個人就雙雙噗哧一笑。
「不跟你拌嘴了,快吃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我去替你盛飯。」
「你不跟我一起吃?」她只盛了一碗飯。
「我吃過才來的。」她在桌邊坐下。 「我昨天跟師傅拿了後門的鎖匙,本來是中午就要來的,可是我娘要我跟她上佛寺還願,我在那兒吃了素齋,到現在還撐著呢,你快吃吧!」
拓恩在她的催促下舉箸夾萊,每吃一口便讚她一句,誇得她心花怒放。不一會兒,他便將每樣菜全吃得盤底朝天,給足了悠悠面子。
「沒想到一回來就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他看著悠悠收拾碗筷,有感而發地說: 「如果每天都能這樣就好了。」
「這還不簡單,你早點討個媳婦兒回家不就成了?」悠悠完全不懂他的心思。「二爺你條件那麼好,將來——定能娶個溫柔嫻淑又如花似玉的美嬌娘,早晚對你噓寒問暖,還每日三餐親自下廚,煮你愛吃的……」
悠悠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因為拓恩正斜托著腮,一雙魅人星眸動也不動地直瞅著她,彷彿要看進她心坎裡,害她心頭一陣小鹿亂撞,根本不敢直視他,
「我到底是怎麼了?」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楚她的喃喃自語。
「呃,沒什麼。」
她立刻端著碗盤去清洗。「我是說好人有好報,而且像你這種大好人,一定有很多好姑娘搶著嫁.將來娶個三妻四妾也不成問題。」
「我不想享齊人之福,能跟我心之所繫的唯一女子相守終身,對我而言就已經足夠了。」他起身走到窗邊,仰望著天際明月。「可是,連我這麼一個小小心願,都不曉得能不能得到上蒼垂憐成全?」
「一定可以的!」
悠悠脫口而出。等他驚訝地回首,她才發覺自己好像回得太衝動了點——這根本就不是她能掌控之享,嘛!
望著她脹紅的嬌顏,拓恩淺淺一笑。「希望如此……」說著,他看了看窗外。「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
「就當是飯後散散步。」他打斷了她的話。「而且我想跟你多聊聊,反正我一個人待在這兒也挺無趣的,能見你平安返家我也會比較安心。」
」那……好吧。」
悠悠沒再推拒。老實說,她膽大歸膽大,真要一個人走夜路回去,說完全不會害怕還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