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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派翠西亞·葛索

  她不能冒險使他身陷險境。

  逃跑是不可能的。她必須說服公爵把船掉頭開回美國。她如何才能說服他?還有,他為什麼要綁架她?

  公爵聞起來像高山石楠,她在快睡著時,心想。她喜歡那種味道……

  「天啊,你是真的。」芙蓉在翌日早晨睜開眼睛時呻吟。「我還以為我是在作惡蘿。」

  公爵坐在桌邊,看來帥得讓人受不了。

  她發現他在看她。難為情使她粉頰微紅。他的凝視讓她全身發熟。

  他緩緩露出微笑。

  她朝他癟嘴以示憤怒、輕蔑。

  「希望你不要那樣做。」傑明和氣地說。「如果你的臉上老是掛著那種表情,你的人生就毀了。」

  「你綁架我時,我的人生就已經毀了。」她直視著他說。

  「你的未來不可能那麼黯淡。」他說。「憑你的聰明才智,做任何事都能成功。」

  他在侮辱她嗎?芙蓉凡事都往壞處想,但沒有人,尤其是杜荷婷,會用這麼好聽的話侮辱她。謾罵是波士頓碼頭區的居民互相攻擊的武器。虛偽客套一定是英國貴族的作風。

  「無話可說嗎?」他從椅子裡站起來。

  她在床上往後退。

  「別緊張。我不是要靠近你。」他說。

  他掏出懷表看了看,把表放在桌上,然後往房門走。「給你十五分鐘。廁所在那邊。」

  芙蓉忍不住難為情地倒抽了口氣,但他不予理會。「十五分鐘。」他在關門前提醒她。

  房門一關上,她立刻掀開毛毯跳下床。她衝向房門,但在中途猛然止步。在內急和逃跑的渴望之間掙扎,她來回看著房門和廁所。最後向急贏了。

  幾分鐘後,她快步穿過艙房,把耳朵貼在門板上,但沒有聽到外面有任何動靜。她伸手握住門把,盤算著該如何逃跑。

  她需要先找到米迦和躲在船上的某個地方,然後從藏身處溜出來盜取武器。最有效的當然是槍,但她不會用槍,所以鋒利的匕首就會很好用。有了武器後,她就可以挾持公爵,逼他把船開回波士頓。然後他可以坐著挨到戰爭結束。

  打定主意後,芙蓉打開房門,驚叫一聲。

  公爵站在門外,臉上掛著那氣死人的笑容,用他一八三公分高的身軀擋住她的去路。

  「十分鐘。」他說。

  可惡,芙蓉暗罵,砰地一聲關上房門。她背靠著門板,等呼吸和心跳恢復正常。公爵從門外傳來的笑聲使她更加心慌意亂。

  「還有九分鐘。」她聽到他喊。

  「你的心肝比你的頭髮和眼睛還要黑。」她沮喪地怒罵。「上吊去吧!」

  門外突然寂靜無聲。公爵再度門口時,聲音中毫無笑意。「沒錯,我們之間是有人該被吊死。」

  她聽到他走開。他為什麼把英國間碟得到應得的懲罰視為私人恩怨?公爵顯然有亂發脾氣的毛病。一定是英國貴族近親婚配太頻繁的結果。

  憤怒消失令她感到疲累。她洗好臉,坐在桌邊等待。

  自從昨晚來到後,她第一次有機會好好打量這間艙房。她沒有坐過船,但艙房裡的陳設在她看來很豪華,比她在酒館樓上的小房間舒適多了。京洛斯公爵顯然很有錢。

  房門打開,公爵走進來。他的侍從端著食物跟在後面。他微笑著在她的對面坐下,她看出他的脾氣發完了。

  登肯把托盤放在桌上。當他把盤子擺在她的面前時,芙蓉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長相凶狠的蘇格蘭漢竟然臉紅了。

  「你可以下去了。」公爵對他的侍從說。

  「我要見我的弟弟。」芙蓉在蘇格蘭壯漢離開後說。

  「早餐後再說。」傑明以愉快的語氣說。

  「你什麼時候才要放了我們?」

  「你們隨時都可以離開。」他露出他那氣死人的笑容。「不幸的是,你們無處可去。」

  「我討厭自鳴得意的男人。」她譏諷道。

  「我討厭冷嘲熱諷的女人。」他回嘴。

  「我沒有冷嘲熱諷。」

  他聳起一道黑眉。「那你剛才在做什麼?」

  「只是在表現我的不悅。」

  傑明大笑。「吃早餐吧,丫頭。跟我鬥嘴需要體力。」

  她知道多說無益。他存心折磨她。她拿起叉子開始吃炒蛋、煎餅和香腸。

  「你的胃口不錯。」

  她抬眼望向他。「什麼意思?」她狐疑地問。

  「我認識的女人大都吃得很少。」

  她臉紅了,覺得自己像是違反了某種她不知道的禮儀。「你的妻子一定很嬌小——」

  「我還沒有結婚。」

  「那麼你的未婚妻——」

  「我還沒有訂婚。」

  她再度羞紅了臉,故作若無其事地低頭繼續吃早餐。

  她徙低垂的眉睫下偷看公爵一眼。他真的很帥,黑髮黑眸使他帶有危險的氣息。杜荷婷一定會立刻喜歡上他。

  撇開他綁架他們和會亂發脾氣不說,公爵對她和她弟弟其實相當不錯。如果他想要殺她或強暴她,昨晚就可以動手了。

  「你的全名叫什麼?」傑明聊天似地問。

  「你呢?」

  「我先問的。」

  她點頭。「我叫霍芙蓉。」

  「我是第十四任京洛斯公爵石傑明。」他自我介紹。

  「我原本可以說很榮幸認識你,但我從不說慌。」

  「真令人耳目一新。」

  「我請求你把船掉頭送我回家。」她說,急切使她傾身向一即。

  「你的袖子碰到炒蛋了。」他說,看到她連忙退後時,忍不住微笑。「返回波士頓是不可能的,因為放了你太危險。對了,你一向穿男生的衣服嗎?」

  「當然不是。」她回答。「昨晚我是在偽裝。」

  「你不能同一套衣服穿一個月,待會兒我會找別的衣服給你和你弟弟。」

  「我什麼時候可以和我弟弟見面?」

  「等我說可以的時候。」

  「那會是什麼時候?」她沮喪地問。

  「還沒有決定。」傑明靠在椅背上深深打量她一眼。「談談你和你在波士頓的生活。」

  「必須說應酬話的是客人,不是俘虜。」

  「遷就我一下。」他以不容違抗的語氣說。

  「我在波士頓出生長大。我的父親在那裡經營酒館。我們住在酒館樓上。」

  「我們是誰?」

  「我的父親、同父異母的哥哥、米迦和我。」

  「你的母親呢?」

  「生米迦時死了。」

  傑明點頭。「所以你是姊兼母職。」

  「大概吧!」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對她單調乏味的平民生活感興趣。

  「你怎麼會成為『金芙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少裝蒜,丫頭。」

  芙蓉認命地歎口氣。「我的未婚夫招募我。」

  他面露驚訝。「你有未婚夫?」

  「對。等他追上我們時,他會赤手空拳地扯斷你的手腳,把你的內臟挖出來。」

  「別說了,你會害我作惡夢。」傑明舉起雙手。「他叫什麼名字?」

  芙蓉轉開視線,拒絕回答。

  傑明站起來。「我的侍從待會兒會來收盤子。別再耍花招了。」

  「我要如何打發時間。」

  「看看『莎士比亞全集』吧!」他把放在桌上的書推向她。

  「看過了。」

  他眉頭一皺,然後從書櫥裡拿來另一本書放在她面前。「『聖經』呢?」

  「也看過了。」

  「新約和舊約都看過?」

  她點頭。「要不要我背給你聽?」

  「米迦說你有記憶力就是這個意思嗎?」他問。

  她聳聳肩。「我不會馬上忘了你。」

  他斜倚在桌邊露出微笑。「我令你難忘嗎?」

  兩人間的距離令她心神不寧。她站起來走到舷窗邊往外看。

  「我還在等你回答。」

  她猛地轉身面對他。「英國出生,英國長大;身體強壯,心智愚鈍。」

  他放聲大笑。「我的心智如何愚鈍?」

  「你會突然亂發脾氣。當然啦,我認識你不久,不知道你還有哪些怪癖。」

  「沒想到美國人如此逗趣。」他走向房門。「書櫥裡的書隨你看。」

  沒有他,艙房顯得空蕩蕩的。時間慢吞吞地過去。登肯送午餐來。

  「我的弟弟在哪裡?」芙蓉問。「我什麼時候可以見他?」

  「你的弟弟在甲板上和公爵在一起。」登肯回答。「他很開心。」

  「公爵還是我弟弟?」她嘲諷道。

  登肯瞪她一眼。「請用餐。」他離開艙房。

  芙蓉吃完午餐,把椅子拖到舷窗邊看聖經,希望上帝會告訴她脫困之道。

  開門聲吵醒正在打瞌睡的芙蓉。她睜開眼睛,發現已經是傍晚了。

  傑明把一堆衣服放到她腿上。「換衣服。我馬上回來。」

  「你要去哪裡?」她睡意未消地問。

  「我不必向任何人交代任何事,霍小姐。」傑明說。「但這次破例告訴你。我要拿船長的小廝敬贈的衣服給你弟弟換。」他說完就走出艙房。

  芙蓉檢視腿上的衣服。男孩的黑色緊身褲、白襯衫和黑色無袖短外套。它們顯然也是船長的小廝敬贈。那個可憐的孩子還有沒有衣服可穿?

  她起身到屏風後換衣服。男孩的緊身褲有點緊,但還不至於不舒服。襯衫太薄,但外套可以遮住她的胸部。房門打開時,她正好從屏風後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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