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莞驚詫地摀住口,大大佩服他的勇氣。「品軒,好氣魄!」
她眼中酌欽羨讓殷品堯光火。「阿莞,你居然在一旁叫好助長他的氣焰!」
「他說的是實話,我心裡的感覺也是真的。許你凶,不准別人有意見,霸道!」
「阿莞!」
因為大哥喜歡文莞。所以她不聽擺佈,品軒就是仗著這點才敢暢所欲言。同時也看出大哥想掐她又不忍下手的青白樣,唉,這種情況真……太難得了!大快人心,可惜大堂哥沒看見。
「對了,大哥是來找誰?我同阿莞正在喝酒。」
接著又搶在他開口前聲明:
「你可不能遷怒,我確定,而且非常肯定該做的事都做了。現在是閒暇時間來這兒找阿莞吟風詠月。」
殷品堯皮笑肉不笑。「好興致,也得配好文采。」
「大哥可是點我庸才?」
「你不承認?」
不料殷品軒不怒反笑,「不,膿包配庸才,再適合不過。」他轉頭對著文莞說:「對不對,阿莞?」
明知他是玩笑話,她也不免臉紅。「別胡說!」
殷品堯狀若無事地按住品軒的肩膀,暗加施力:「品軒,庸才經過調教也有成俊才的一天,可悲的是還不識時務、不明是非,因為不知好歹的短命鬼沒有時間等到那一天,明白嗎?」
殷品軒疼得眉眼都擰在一起了,忙不迭說:「明白。我懂進退、明事理,大哥說什麼是什麼。」
殷品堯挑起眉嘲笑:「這麼快,一日千里,進步神速。」
「大哥請鬆手,再頑強不通也會想辦法觸類旁通。」
殷品堯手下留情。「泊胡找你。」
殷品軒揉揉脫困的肩。「來之前知會過他了,找我做什麼?」
「去問他。」
「大哥一點也不知情?」
「他會告訴你。」
殷品軒歪著脖子想了想。「大哥,這是不是支開我的借口?」
殷品堯微瞇眼,真是點不通的石頭。「泊胡不會這麼說。」
他的風雨之勢殷品軒收到了,他顛退兩步。「可惜,酒才喝了兩口。」
「我接收。」
「收什麼!等我回來一塊兒暢飲。」
殷品堯睿智的眼刮了品軒一下,泊胡留得住他,怕是來不成了。
「阿莞,有美女相伴、對月共飲是件樂事,堂哥找我,去去就來,等我。」
等他?殷品堯抬眼望了品軒一眼,欲拆了他骨頭。
她笑說:「改日再聚也行,現下泊胡找你。來日方長,怕沒機會?」
殷品軒又看了文莞一會兒,呆呆地說:「真想這麼一直看著你,真是好看!」
文莞噗哧笑了出來。
殷品堯攢住他的胳膊拉他離開,一路拖了十幾步。「再這麼慢吞吞,正事都給耽擱了,老讓人不放心,何時才能長大?」
「大哥,你輕點。擔什麼心,成親就長大了。」
「你成親還得我允。不聽話,一輩子要你打光棍!」
殷品軒像只小狗般被拎出了亭子,他回頭還想話別,讓殷品堯的白虎吊眼瞪跑了。瞧那歪斜肩膀的背影,殷品堯那一握力道可不輕。
「每次看到品軒在你跟前的模樣……唉,不忍卒睹。」
「我幾時虐待過他?」
「是折辱。」
酒不喝了,文莞將杯子推得遠遠地,挑了塊酥餅。
他不以為然。「玉不琢不成器。」
「當心好玉教你磨損了。」
他承認,自從喝品軒的乾醋後,對他百般刁難,全屬私心。凡是牽扯上文莞,他就想揮開這只討厭的蒼蠅。
「別對他太好。」
「我講良心話。」
「我對他僅是兄長的嚴苛。」
文莞瞅著他,不說話,只是笑。
他至今仍對品軒敵意甚濃,即便明白品軒只是小孩心性,文莞以友待之,但心底的疙瘩仍刺得他醋意大發。
她的微笑掛在嘴邊久久不散,他悻悻問了句:「真那麼好笑?我未過門的娘子?」
她僵住了。「你跟我爺爺奶奶提了?」
「沒有。」
「那就別說這種話。」
「外頭人那麼傳。」
白了他一眼。「是誰故意造成的誤會?又是誰不澄清謠傳,光會微笑沉默?你擺明了默認嘛!」
「我是認了,你呢?」
「我討厭人家逼我。我要非常確定對你的感情,我不要因別人的期望而造成非你不嫁的假象。何況我對你的感覺很複雜,既氣且惱,心裡是怎麼個想法分都分不清。」
葉姐那羨慕得發亮的眼光,仿若她成了鳳凰;興奮的語句,好似他與她已成定局。將她急切的辯白當成了謙虛,她的費力解釋都是多餘。
唉,從何說起!
「你說漏了,還有『愛』的存在。」
她紅了臉,硬著頭皮否認:「哪有這種東西!」
「真沒有?」
如果沒有,那些吻、那些擁抱又是怎麼回事?
「有啦!你別急……反正,你不能去提親,他們來追問,我又要反感了。」
「對你,順其自然。」
「謝殷大少。」
「池塘的事問出結果了?」
她撐起下巴,眼望著皎白月色。「我的一舉一動都被你監視了。」
「那是必要的關心。」
「那叫看低別人的處事能力。」她眼光黯了下來,要求:「別趕他走。」
「翰匯莊不多他一口飯。也請你答應,別單獨與他會面,還有勿隨意離開莊內。」
文莞想到陸書棠陰冷的眼神,心就涼了一半,對他投有任何寄望了。但……沒有嗎?真沒有了?她不知道。
「阿莞,你有親人。」
他出聲喚回她離散的心神。
「何苦拘泥於血緣,只要有愛,就是一家人。
他看向她的眼神是如此輕柔多情,她感覺心跳加速。「我知道,像爺爺奶奶。在表叔未出現前,我想生活就是這樣了,靠自己的力量往前走。他來了,我就變得貪心,想多知道一些父母的事,想從他口中得知。」
「如果問不出呢?」
她認真想了下:「我會放手。」
他微笑,在她頰上輕啄一下。「好妻子。」
她急了,連忙向四周看一眼,低喊:「殷品堯,你敢……這裡隨時有人出入!」
「這麼黑,能看得出什麼?」
「你當別人都是瞎子啊……走開,別靠近我!」
來不及了,她已經坐在他腿上,整個身子沒人他胸懷。
他在她耳邊輕語:「我會保護你,你已經是殷家人,誰都不能傷害你,即便是……你以為的至親。」
被他懷抱的感覺好有安全感,而他的嗓音……魅如蠱惑,溫柔得像搖籃。
不管了!反正抱也被他抱了,她丟開矜持回抱他。
「愛我的,就是我的家人,血緣,不重要。」
努力了這麼久,她終於熱情回應了,他低頭尋找她的唇,聲音濁重:「我對你而言……重要嗎?」
文莞這次不再抗拒,兩人四片唇正忙得不可開交,回答與否,其實並不那麼重要了。
第十章
「文莞,我今晚就走了,送我一程。」
怎麼這麼突然?碰巧殷品堯出門,其他人又睡下,此刻品堯殷切的叮囑在文莞腦子裡環繞不去。
陸書棠輕哀地說:「此後天涯各一方,斷了音訊,邈無蹤影,我們可能不會再見了。」
今晚的夜月顯得詭異,天際星棋羅布、幽遠閃爍,這樣清朗的天空下表叔的身影竟然模糊。他平日裡肅冷的容顏軟了下來,換上柔柔涼涼的笑,掛在嘴上的弧度與天邊的下弦月相襯映。
「這樣也不肯送嗎?」她猶豫起來。「不是……」
「你怕我?」他淒涼地笑。「想不到末了留下一個遺憾。」
這一句話直擊她的心窩。表叔匪夷所思的舉動,忽冷忽熱的。
她衝口而出:「表叔,告訴我你們之間的事。」
「來吧。」
夜風吹,夜霧濃,她跟著陸書棠不覺露水沾濕裙裾。臉龐拂過有沁涼水意的微風,她急急跟緊他,不知將往何處去。
直到她腳酸,一口氣快接不上來,忙叫:
「表叔,慢些,我快跟不上了。」
他倏然停住,緩緩回身,唇角依舊彎笑,但眼中卻沒有笑意;「我不是你表叔。」
她心裡沒有一絲難過,只有些許惆悵。該是這樣,她絞盡腦汁也猜不透為何他如此疏離、冷漠,幸好他不是她表叔,否則她落空的期盼不知得添多少酸楚。
「怎麼你像鬆口氣的感覺。」
啊,太明顯了,她該露出哀傷神情的。她受窘地扁了扁嘴。
「無妨,我明白我不是那麼好相處的人。」
「你到底是誰?你不單只想來看看我,帶給我父母的消息,應該不只是這樣,對吧?」
微風帶起他衣角,修長俊逸,瀟灑如謫仙子,拖長的影子神秘詭奇。
為了探尋真相,她抑住心中的駭怕。「你是有目的的,我父母與你有仇?你說過的一切,全是謊言?」
陸書棠迷濛的眼光越過她。「描述你爹的形象全是真的,我們情同手足,師出同門,以師兄弟相稱。我們學藝時光何等快樂,每天摸黑早起練功,一同迎接絢麗晨曦,夜裡同臥一鋪,互相勉勵,我們無時無刻不在一起。犯了錯,師兄一定代我受罰,他呵護疼惜的神情我怎麼也忘不了。文莞,從那時起我便知道,師兄是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