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喬書!他們是這麼多年的好朋友,他又何必怕在她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呢?當年他父親逝世時他又為什麼不肯讓她分擔這些痛苦呢?為什麼要一個人藏在心底這麼深、這麼久?
這個笨男人,簡直笨透了!
她幽幽歎息,伸手將他低垂的頭攬向自己柔軟的胸前。
她可以感覺到他身子突如其來的僵硬,可她不管,只伸出玉手溫柔地撫著他的頭髮,「我現在總算明白你為什麼不惜一切也要逮到杜雲豐,斷了這條毒品走私路線,是為了你爸爸吧?喬書,因為你想補償他,想完成他的遺願,對不對?」他不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讓自己靠在她胸前,一動也不動。
一陣濕意染上她胸前衣襟,她忽地閒眸,深深呼吸,輕撫著他的動作更輕柔幾分。
「若悠……」
「別說話,」她溫柔地說,嗓音微微沙啞,「我都明白。」
她明白了,終於明白了。
她只恨自己明白得太晚,沒能及早為他分擔這一直被他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痛苦。
靜寂的氣氛圍裹著兩人,半晌,一個略帶猶豫的嗓音終於悄然揚起,「若悠?」「嗯?」
「我回維也納以後,你……會怎樣?」
他回維也納之後?
江若悠心臟一擰,緊緊抽疼。
「什麼怎樣?」她極力以輕鬆的語氣掩飾突如其來的心傷,「當然是繼續當我的無聊分析師啦。」
他抬起頭來,」對朗朗湛眸專注地凝定她,「你……不想交個男朋友嗎?」「男朋友?」她心一跳,「怎麼?你這麼怕我嫁不出去啊?」
「哈,我的確是有點擔心。」半開玩笑的回答後,他忽地一頓,陷入沉吟,半晌,雙唇終於堅定地開啟,「嫁給我吧,若悠。」
「你說什麼?」她忍不住震驚。
「我說請你嫁給我。」他嗓音沉穩。
天!她沒聽錯,他真的開口向她求婚。
江若悠瞪著眼前神情縝靜的男人,心緒由開始的震驚、不敢置信,逐漸轉成濃濃的憤怒以及淡淡的哀傷。
他是什麼意思?要她嫁給他?他真以為她江若悠沒人要嗎?他真以為她需要他發揮騎士精神來解救她這個聖誕節過季禮品嗎?
他……竟敢開口向她求婚!他怎麼能?
她不需要他的同情!
刺痛攀上江若悠的眼眸,她眨眨眼,強迫自己逼落最冷冽的嗓音,「燕喬書,你是什麼意思?你真以為我沒人要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若悠,我……」
「記得我們在華納威秀那一次嗎?那個從香港來的帥哥分析師James打電話給我約我吃飯,」菱唇故意綻開甜甜微笑,「我們今晚要去PUB.」
「香港帥哥?」自記憶庫裡翻出那天在華納威秀膽敢糾纏江若悠的男人影像後,燕喬書不覺面色一沉,「你要跟他去PUB?」黑眸緊盯著她。
「是,所以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江若悠還不至於沒人要。」
「你以為我向你求婚是因為怕你沒人要?」他狠狠瞪她。
「難道不是嗎?」她回瞪他,「我告訴你,你的擔心是不必要的,我有人追,而且如果我願意施展魅力,說不定今晚還能騙到一個火熱的Onenightstand……」
「什麼?你竟打算跟一個才第一次約會的男人上床?」
「不行嗎?」
「當然不行!」黑眸倏地燃起灼烈火苗,他猿臂一展,用力攫住她的肩膀,「我警告你,我絕對不許你……」
「你沒資格許不許我做什麼,我告訴你我做定了,你管不著!」
☆☆☆
他管不著!他憑什麼……限制她應該或不應該做什麼,他又憑什麼決定她需要他發揮那該死的騎士精神,為了兩人多年來的交情不惜委屈自己娶她?他憑什麼?她不需要這樣自以為是的同情,她不需要……
「你……該死的以為我需要你的施恩嗎?」江若悠喃喃,瞪著酒杯裡黃澄色的液體,「我……呃,不需要你到我那麼好,你可以去娶一個溫柔賢慧的妻子,儘管去啊……」口中雖這麼說,可心臟不知怎地卻重重一抽,「你不必……不必在意我——」
「怎麼了?Debbie,」坐在她身旁的男人關懷地問道,右手托起她的下頷,溫柔地凝視她酒霧迷濛的眼眸,「你在自言自語什麼?」
「沒……沒什麼,」她揮了揮手,試圖掙脫男人的掌握,「James,我好像……醉了——」
「你喝太多了,Debbie.」
「我們……我們回去吧。」
「就這麼回去啦?」James揚聲,似乎有些驚訝。
「那……不然你還想怎樣?」
「再陪我多坐一陣子嘛,Debbie,」他托住她的手臂,「PUB才正開始熱鬧呢。」
「不要!」江若悠甩開他,掙扎地站起身,「我要……我要走了——」說著,她轉過身,搖搖晃晃地就要舉步離去。
James連忙跟上,雙手扣住她的纖腰穩住她的身子。
「放開我啦!」
「不,這樣太危險了,Debbie,你喝醉了……」
「我沒事,我……自己可以走——」
「不行,Debbie,」James仍然堅持扶著她,「我不放開。」
「放開!」
「不行。」
「為什麼不行?」她狠狠瞪他。
他無奈地歎一口氣,「我說過不能讓你單獨一個人……」
「放開她!」
突如其來的怒吼忽地插入兩人的爭論中,清醒的男人與半醉的女人同時一凜,將目光調向聲音來源。
是燕喬書,挺拔的身軀擋在兩人面前,濃眉緊蹙,一向泛著笑意的唇角此刻亦緊緊抿著,渾身上下透出一股陰沉嚴凜的氣勢。
這樣迫人的氣勢教一對男女乍然啞口無言,只能愣愣望著他。
「跟我走!」趁兩人還未回神前,燕喬書伸出手,一把拉過江若悠搖搖欲墜的身子。
「我……我不要!」終於捉回迷茫神智的江若悠拚命掙扎著,口齒不清地嚷著,「我跟……我跟James還要繼續狂歡……現在……現在還早……」
「早什麼?」燕喬書在她耳畔吼道,「都過了十一點了!」
她忍不住微微退縮,可語氣卻依舊倔強,「十一點才是台北夜生活的剛開始呢。」
「你!」燕喬書氣絕,更加用力地扯住她,一路將她拖往PUB門外,「跟我回去!」
「我不!你放開我啦。」她扭動著,「你們這些男人是怎麼回事?明知人家不願意,還硬要強迫人家……」
她喃喃抱怨著,無論如何就是不肯隨燕喬書乖乖離去,兩人索性當街拉扯起來。
這時候,James也追上來了,一副準備英雄救美的模樣,「喂喂,你這傢伙究竟是誰?為什麼總是出現來搞破壞?上回也是你硬拉Debbie走……」話語未落,兩束凌厲的眸光便射向他,他身子一顫,「我……我沒說錯啊,上回真的是你……」
燕喬書冷冷瞪他,「你說完了嗎?」
「說……說完了。」
「說完了快滾!我還有話私下跟我的「未婚妻」說。」
末了特別強調的名詞震驚了James,回望他的神情一臉癡呆,「Debbie是你的未婚妻?」
「不是!」
「是!」
兩個聲音同時揚起,迥異的回應教James一雙眼來回左右地看,不知如何是好。
最後,他決定自己還是別招惹眼前這個顯然正在氣頭上的俊偉男人,先溜為妙。
「喂,James,」江若悠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個正以最快的速度消失的背影,「你怎麼就這麼走了?不是說還要繼續玩嗎?」
「玩什麼!」冷厲的嗓音銳利地劃過江若悠耳畔,跟著一隻大手轉過她癡癡望著James背影的臉龐,「跟我回去。」
他憑什麼這麼命令她?江若悠瞪他,他以為她是什麼?一條隨人召喚的狗?「我說了我不回去!」她銳喊,嗓音瀕臨歇斯底里。
「你不回去還想怎樣?難道真想在街上隨便找個男人玩一夜情?」
「不行嗎?」
「當然不行!」
「有什麼不可以?反正我已經不是處女了,不在乎再多幾次美妙的經驗……」「江、若、悠!」
「我要玩,就算我跟全世界的男人上床你都管不著,你只不過是我的「朋友」而已。」
天!他真該給這莫名其妙的女人一耳光!
狂怒的浪潮驀地席捲燕喬書心海,「江若悠!你給我清醒一點!」他怒吼,一面用力搖晃著她的肩膀。
「我不要清醒,不要你管我!」她怒瞪他。
「我怎麼能不管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是!」江若悠一陣驚跳,「好朋友」三個字像某種銳鑽,毫不容情地刺痛她的心,「我只是個粗魯、笨手笨腳、神經大條、一點都不溫柔體貼的女人,別說為人妻,我連當人朋友都做不好!我不需要你這個好朋友,更不需要你自以為是向我求婚,我不要不要不要!你聽清楚了嗎?我不要!」她尖聲喊,一面用力跺腳,「我不想嫁給一個不愛我的男人,更不想委屈自己把朋友當老公,你聽懂了嗎?聽懂了嗎?」她質問他,一句比一句激動,一聲比一聲高亢,到後來,已是被淚水佔據一雙眼眸,只能透過朦朧的迷霧凝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