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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那顏(圓悅)

  「好了,我的多嘴婆。」姬冰玉忍不住失笑。

  「不如我們試試御賜的胭脂可好?」夏荷為她的展眉而開心。

  胭脂掩蓋了她過於蒼白的臉色,使她多了一種平日少有的嫵媚,然後姬冰玉驚覺:夏荷為她挽了婦人的髮式,她再也不是那個江南撲蝶的純真少女了!

  她忽然覺得冷,忍不住伸臂抱住自己,然後才醒悟到在她的手臂上再也不會有那個代表貞潔的標記了。

  「小姐!」見她發怔,夏荷擔憂地輕喚。

  「我沒事。」看到這天的衣飾,她又忍不住悠悠出神:拓跋扈從不允許她穿短衽窄袖的鮮卑服,她的衣服總是集鮮卑服的合體與漢服的飄逸於一體的。

  「小姐,你真美。」小姐忍不住讚歎。

  「誰很美呀?」門外傳來了冷笑聲。

  當夏荷發現發出冷笑的居然是公主時,趕緊跪下請安。

  「你不下跪請安嗎?」拓跋若蘭一指姬冰玉,「是南蠻女不懂規矩,還是仗著元扈的寵愛不把我放在眼裡?」

  「公主。」呼蘭氏拉拉她的衣袖提醒她小不忍則亂大謀。

  「也罷,暫且不追究你的失禮大罪。」拓跋若蘭重重哼一聲,「聽說你想就救你的父母?」「公主……」難道她有意幫她?姬冰玉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真想的話就跟我來。」

  「去哪裡?」

  「來不來隨你!」話未說完,拓跋若蘭已閃出了屋子。

  「小姐你不能去,公主她……」夏荷急道,卻顧忌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呼蘭氏和內宮太監,不敢多說,只是一雙手牢牢抓住了姬冰玉的衣袖不放。

  「你不明白……」姬冰玉終於掙開她的手。

  「小姐……」夏荷想追,卻被呼蘭氏率內監逼住了。

  「公主,您究竟要去哪裡?」眼見四周的景色越來越荒涼,姬冰玉終於忍不住了。「這麼快就走不動了嗎?沒用的江南人?」拓跋若蘭微笑著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唔,這裡也可以了。」

  「公主,我不明白……」姬冰玉惘然,「您說要幫我救人的……」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野地和救人有什麼關係?

  「你太天真了。」拓跋若蘭冷笑著抽出裝飾精美的匕首,「你去死吧!」

  姬冰玉隨拓跋若蘭離開不久,一騎在佐政王府門前停駐,「請問府上有一位姓姬的年輕人嗎?」馬上的旅行者彬彬有禮地道。

  雖說旅行者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可從他不凡的談吐和那匹矯健的駿馬,頗具識人之明的看門人已看出旅行者的來頭必然不小。當下慇勤地指點:「我想您是找錯地方了,姬姓的人家在左手轉彎的那個大院裡有一家,您可以去那裡打聽一下。」

  一錠大銀塞進了看門人的手裡,「仔細想想,府裡有沒有新來的年輕人?」「讓我想想,」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錠大銀在手,看門人也想為他出力,當下冥思苦想著,「對了!」

  「什麼對了?」一個聲音插進來。

  「這位大哥要打聽小姐。」看門人回頭見是佐政王身邊第一紅人獨孤蘇,忙不迭地回答。「找小姐?」獨孤蘇疑惑地看著馬上做男子打扮的旅行者:王爺收留這姬姓女子應該是相當秘密的事,為何這個……

  「你是……」旅行者把本來遮住大半張臉的斗篷一掀,叫道,「你是那商人的手下!」「阿那柔?」來的居然是柔然主阿那瑰手下的第一大將、馬上公主阿那柔,饒獨孤蘇計謀驚人也不禁呆住了。

  「姬玉……她在哪裡?」不久前宮泰無意中闖入了他們的族裡,從他口只她終於得知姬玉,不,姬冰玉的真實身份,原來她居然是二十年前國主與那個漢族女子姬藍的女兒!也是從那時起她一直尋找她的下落。而現在——只一眨眼,阿那柔的一口腰刀已架在了獨孤蘇頸上,「老實說!」

  獨孤蘇倒相當坦然,「柔然主正有意與大魏聯盟,你——不敢殺我的。」阿那柔冷笑,「你們若敢傷害我柔然公主,我要拓跋魏永無寧日!」

  「姬……」姬冰玉居然會是柔然主的女兒?!獨孤蘇的腦子裡迅速盤算:如果她跟了王爺,那豈不是說從此柔然就是他們的盟友?這樁婚事可比與拓跋若蘭的婚事獲利更大。當下堆作了滿臉笑容,「姬小姐在府中。」

  「不對呀,獨孤先生,公主領了小姐出門,好像往城外去了,都走了有好一會了。」看門人插嘴。

  城外?難道是去小狼山?那可是個極偏僻的地方,獨孤蘇暗叫不好。

  「快帶我去!」阿那柔壓低了嗓子。

  「來不及了,」獨孤蘇結結巴巴地急道,「公主……可能會……對她不利!」「哪個方向?」

  「那邊。」

  看門人的話音剛落,阿那柔已撥轉了馬頭旋風一般地去了。

  「出什麼事了?」剛尋校歸來的宇峒見獨孤蘇愣愣地杵在大門口,不由奇怪。獨孤蘇沒有回答,因為宇峒的問題實在不是三言兩語能回答得了的。

  「奇怪。」宇峒抓了抓頭皮。自那日姬冰玉受傷後,王爺對他就古古怪怪的,還藉故調他去尋校城防,好容易回來,累個半死不算,居然連獨孤蘇也對他愛理不理的。「你說!」他抓起看門人,大聲咆哮,「你一定知道!」

  看門人臉都嚇綠了,「那人追小姐去了。」

  「小姐?她和夏荷一起出去了嗎?」離開了幾天,宇峒並不知府裡發生了這許多事。「夏荷倒還在府裡。」看門人嘀咕。

  「夏荷!夏荷……」宇峒的皮靴跺得震天響。姬冰玉出門,夏荷居然沒跟著,這不明擺著失職嗎?

  「這是這麼回事?」宇峒直衝到拓跋扈房裡,卻看見兩個太監模樣的人正大模大樣地坐在王爺的位置上喝著特製的醴酪,夏荷則在一邊愁眉苦臉地伺候著。

  「快找王爺回來,」夏荷一見他就衝過來,「公主把小姐帶走了!」

  「冰玉?」宇峒立即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手一揮召進了外面的親兵,「把這兩個人帶回宮去,聽皇上發落。」

  她不想死!

  強烈的求生欲讓姬冰玉掙脫了公主。一隻鞋不知什麼時候掉了,腳被沙礫磨出了血,而小徑中常有邊緣鋒利的羊齒植物掛破她的衣衫、劃傷她的肌膚。

  血淌在她逃亡的路上。

  這才有趣,她對一個只知跪地求饒的軟骨頭可不感興趣!拓跋若蘭露出了嗜血的微笑:慢慢來吧,嬌弱的江南女人!

  幸好去小狼山只有一條山路,阿那柔打聽明白後打馬狂奔。

  那是什麼?

  阿那柔瞇起了鷹眸,勒住狂奔的駿馬,俯低身子自路邊的一株灌木上取下一片碎布。是她的嗎?為什麼沾著血?

  她催馬緊走幾步,馬鞭一卷又自小徑上捲起遺落的——絲履!

  這是她的絲履!

  「哈!」阿那柔猛力鞭馬。

  懸崖!

  姬冰玉終於知道公主的用心了。

  「你才想到嗎?」拓跋若蘭得意地微笑,「為什麼你不直接跳下去呢?那將會多麼省事!」「公主……」姬冰玉咬白了唇,她已無處可逃。

  「既然你不肯乖乖合作,我只得親自幫你了。」拓跋若蘭手執匕首向她逼近。「可大家都知道是你……」

  「你以為那些賤僕會為你辯護?」拓跋若蘭笑出了眼淚,「你太天真了。」這懸崖高得讓人心悸!而崖下亂石林立,更有一條湍急的河流流經峽谷。若是跌下去,別說性命不保,就是屍體都不一定找得到!

  才只一眼,姬冰玉就開始頭暈目眩。

  「你還是不願跳下去嗎?」拓跋若蘭揚起了匕首,帶起了一溜的寒光……「拓跋扈……」姬冰玉不知道為什麼在生死關頭自己會喊出他的名字。

  「滾開!」宇峒一腳踢開擋路的內監。他的臉上都是汗水,不只因為一路的急奔,更因為心急。

  「放肆。」拓跋扈喝止,極不滿宇峒在孝文帝面前跋扈囂張。

  「請皇上恕罪。」宇峒驚覺自己已經犯駕,連忙跪下請罪。

  「噢,這就是宇統領嗎?聽說你是王府第一高手,朕一早就想見識見識你的武功了。不如待會兒你就和禁軍統領比試比試。」拓跋宏和顏悅色。

  「不成!」宇峒衝口而出。

  「大膽!」拓跋宏的臉色還沒變,拓跋扈的臉色已經變了。

  「可是小姐……」

  「小姐」兩字似乎對元扈有著無窮的魔力,這個烈性的人居然能耐著性子聽他手下結結巴巴的說辭。拓跋宏越來越有趣地發現愛情在元扈身上奇妙的影響力,可聽著聽著他的臉色也開始凝重起來。

  而拓跋扈更是蒼白著一張臉,顧不上君臣禮節,跳起來就奔了出去。

  出城的路上,拓跋扈發狠地鞭策胯下的黑駿馬,這麼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任由自己把所有的沮喪和恐懼發洩在他的愛馬身上。

  姬冰玉,我不許你死!

  我說過你是我的……

  「不准動!否則下一箭就射穿你的喉嚨!」長箭如迅雷一般射落了拓跋若蘭手裡的匕首,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隨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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