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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湛露

  「這就走嗎?」薛筆淨又吃了一驚。「難得來一次,總要住幾天才好。」

  「不必。」雪染逕自走向廳外,薛筆淨急忙又追出去相送。

  薛硯清走到薛墨凝的身邊,低聲說:「不愧是雪隱城的新城主,夠狂妄也夠冷傲,妹妹,你要是嫁過去,只怕會有不少罪要受呢。」

  她緊緊咬著細白的牙齒,一語不發。

  垂下眼,他看到地上還掉落一根髮絲。像雪染那麼年輕的公子,竟然已經可以做到不用利器就可以將頭髮削斷,雪隱劍法果然不愧是三大劍法之一。

  和這樣的人聯姻,到底是幫助薛家壯大勢力的最佳方法,還是會給薛家招來意想不到的麻煩呢?他不是很明白,為什麼雪隱城會認定了要與薛家聯姻?但是這件事似乎是家族的禁忌,除了當家的人和墨凝自己,別人都好像是局外人,無權過問也無法過問。

  今天看到雪染的到訪,薛硯清的心頭隱隱有絲不安,雖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不安的感覺卻依然徘徊在心底,久久不散。

  ☆☆☆☆☆☆☆☆☆☆  ☆☆☆☆☆☆☆☆☆☆

  「公子,我們要去楚丘城嗎?」侍雪坐在馬車內,開口問身邊久坐無語的雪染。

  他只是淡淡地問:「妳喜歡三小姐嗎?」

  沉寂片刻後,她說:「她是公子的未婚妻。」換言之,她沒有評論的資格,更談不上喜歡或不喜歡。

  「她笑得很勉強。」他又道:「讓她做我的妻子,她不會開心。」

  她遲疑了許久,她才緩緩說道:「公子……是無人能比的。」

  「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雪染的嘴角掛著一絲難解的情緒,「你覺得會有一個女人,願意嫁給不解風情,永遠只是冷冰冰的丈夫嗎?」

  「若她的確愛他……又何妨呢?」她小聲地回答。今天她的話似乎已經僭越了一個侍女與主人的界限。

  雪染的目光幽幽地投注在她身上,「你以為,會有人愛我嗎?」

  「是的,公子。」她的聲音更輕,眼睛甚至都不敢抬起。

  「但是,我卻不信呢。」他低喃的聲音裡儘是說不出的蕭瑟和孤獨。

  雪染突然伸出手,將車簾拉開一條縫,剎那間他的瞳孔收縮,精銳的寒光一閃而過。

  「怎麼了?」侍雪在後面感覺到他的氣息不對,是一種不同於尋常的殺氣,全身都好像緊繃起來。

  「別出來。」他陡然從車內躍出,似離弦之箭快得驚人。

  他們早已離開薛家大院,馬車信步地行走在清水河畔,因為開始入冬,河邊的桃花樹都已凋謝,甚至連花瓣的影子都無處尋覓,天地間只有枯籐殘葉,看上去一片飄零。

  雪染立在這一片孤寂的景色裡,四周靜悄悄地,竟連風聲都已靜止。

  「要我出手,還是你們要自己尋死?」他咬字很輕,卻清晰地傳遍四方。

  從河堤下、樹林中,赫然出現十幾條人影。

  全都是詭異的黑衣,手上握著的是雙刃刀,這些當然不是普通的匪類,匪徒是不會有如此嚴謹的作風,和不同尋常的打扮。

  「你們與我有仇?」雪染冷冽的目光自所有人的臉上梭巡過去。

  「盟主有令,請雪城主到羅剎盟走一趟。」其中一個黑衣人開口。

  「羅剎盟?」他對這個名字並不熟悉。

  身後,侍雪的聲音從車內飄出,「羅剎盟是近五年來武林中迅速崛起的詭異幫派,盟主黑羅剎據說從未以真面目示人,擅使暗夜流星刀法,而且至今未曾敗過。」

  「我不認識他。」雪染提高了聲音,冷硬地回絕。

  什麼黑羅剎、羅剎盟、暗夜流星刀法,與他有什麼關係?

  剛才說話的那人又道:「我們盟主有令,務必請雪城主到盟中去一趟,是有關武十七魔杖之事,盟主有話要提醒城主。」

  「哼。」雪染揚起眉梢,「他算什麼東西?也配來提醒我嗎?」

  雖被面具擋住了臉,但可以看出那些人的眼睛個個充滿了憤怒。

  「城主真的不肯賞臉嗎?」那人又逼問了一句。

  他淡淡地說:「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那帶頭的倒是硬骨頭,朗聲問道:「城主的雪隱劍法,我們單打獨鬥當然是打不過,但如果城主見識過我們的羅剎陣,只怕也未必能輕易走得出去。」

  雪染皺皺眉。這些人是怎麼回事?達不到目的就一定要打打殺殺才能解決問題嗎?他兩年不入江湖,一來就遇到自己最厭惡的事情,看來如果他不出狠招,這些人是不肯死心的。

  於是他向前走了幾步,逕自走到敵人的包圍圈中。

  雖然沒有太多的對敵經驗,但是他對自己的武功依然十分有自信。

  帶頭的人一使眼色,十幾個黑衣人立即將他團團圍住。

  這果然是一個古怪的陣法,敵人圈出的陣式近似某種圖騰,緊接著,那十幾個人飛快地奔跑,將他深困在其中。

  雪染鄙夷地看著周圍晃動的人影。這就是讓他們驕傲的羅剎陣?這種不自量力的打法漏洞百出,何需他多費三分力氣?

  雙手一擺,陰寒的劍風從十指透出,剎那間就刺中十幾人中的三、四人,只見那幾人悶哼一聲,紛紛倒退,陣法立刻大亂。

  他身形躍起,如沖天飛花,清靈中自有冷艷,同時十指如風,再度強攻向東側的五人。

  那幾人在他凌厲的攻勢下節節敗退,眼看就要敗倒。

  猛然間,有人在旁邊大喊,「住手!」

  雪染斜睨過去,是剛才帶頭說話的那個人。

  「你後悔了?」他盯著那人的眼睛。對方雖然慌亂,卻並不恐懼,反而有種古怪的得意。

  「雪城主的武功我們當然是敵不過的,但是,不知道雪城主屬下的功夫練得如何?」

  這句話陡然驚醒了雪染。侍雪獨自留在車內,危險!

  他躍回身,果然看到車廂四周已經被黑衣人包圍。

  只怪他行走江湖的經驗不足,從無害人之心,也無防人之意。只想過那些人的目標是他,卻沒有想過他身邊的人也會有危險。

  「你們要做什麼?」他的雙手握緊,眼眸深不見底。

  「如果雪城主在意面子,或者體恤手下的性命,麻煩請隨我們去見盟主。」

  這就是他們唯一的目的。

  雪染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臉色比平日更雪白幾分,全身的衣袂如臨狂風席捲,忽然獵獵飄起,剛剛還晴朗的天空瞬間被烏雲遮蔽,半空中飄落下大片大片的雪花,晶瑩剔透,又帶著死亡般的淒美寒意。

  所有的黑衣人都被眼前肅殺的景象震駭住,同時退後數步,但已後悔莫及。

  雪染雙掌如劍,剎那揮出,那些本來柔弱無害的雪花,全部變成可以殺人的利器,盤旋狂舞,將所有的黑衣人緊緊包裹。

  不過片刻間,十幾個被冰雪凍僵的黑衣人就再也不能動了。

  他一撤回手,漫天的雪花頃刻化盡,烏雲飄散,重現風和日麗。

  一切恍如夢境。

  雪染飛掠回車內,低聲問道:「你怎麼樣?」

  侍雪凝眸望著他,「公子,你不該妄用念力。老城主曾說過,雪隱七式的最後一招只能用來保命,用得太多會損害身體。」

  「我是在保你的命。」他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搭在她的脈上。

  他們的手都是冰冷的,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中毒了。」俊顏上是比之剛才更加深切的震怒。「他們下的手嗎?」

  「我……」她的眼睛一次次瞥向他攥住她手腕的地方,想將手抽回來卻沒有成功,「剛才其中一個好像對我刺了一針。」

  「刺在哪裡?」他趕緊追問。

  「這裡。」她用左手費力地從頸部拿下一根細長的銀針。

  雪染拉開她的手,在她的頸部果然看到一個小小的紅點,原本深蹙的眉心此刻更是糾成難解的結。

  雪隱城的人只練劍法,不善用毒。他不知道該如何解毒,也不知道這毒性是否猛烈。

  「這附近,誰是解毒高手?」他問,因為她比他更精通武林中之事。

  「傳說出雲寺的持念大師他的俗家身份是唐門弟子。」她計算著,「從這裡到出雲寺,大概只有二十里的路程。」

  她話音剛落,雪染對車外的兩匹馬兒吹了一聲口哨。馬兒聽到命令,立刻飛快地奔跑起來。

  車廂雖然做得很舒適,但是在急速奔跑中仍然有些顛簸。

  侍雪身子一晃,終於甩脫開被雪染握住的手腕,她才剛要鬆口氣,雪染的手臂卻從後面環繞過來托住她的頭,不讓她再撞到車廂四壁。

  「公子,我的脖子上有血。」她急忙提醒,怕弄髒了公子向來雪白的衣袍。

  雪染抿緊雙唇,反而用自己的袖口在她的傷口處擦了一下。

  她,不由得再打了個寒顫。

  為何會覺得怕?怕的又是什麼?是公子嗎?還是剛才的事情?或許,她怕的只是她從不敢想的事情?

  自從五歲入雪隱城,十二年裡她的心本已成一潭死水,但是公子今天的做法,卻將死水硬生生地攪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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