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染看著他們,張口說:「我們不同路。」
「哦?」初舞不信,「你不是要去楚丘城嗎?」
「我要先去江南一趟。」雪染看著兩人面露詫異,眼中閃過一絲詭計得逞的得意。
侍雪從他身後走來,「公子,東西都收拾好了。」
「嗯。」他抬腳往外走。
行歌在後面喚道:「雪公子,既然不同路也不強求,只是如果我們確定那根魔杖確實是武十七所有,是否要等公子到齊再處置呢?」
「你不是被人稱為無所不能嗎?」雪染的口氣裡都是嘲諷,「隨你處置。」說完衣袖一揮便離開了。
初舞困惑地看著行歌,「就這麼讓他走了?不追嗎?」
「他有心要與我們分道而行,你就算是想拉也拉不住。」雖然被雪染給了根釘子碰,他還是笑得很優雅。「再說,他雖然說得瀟灑,但以雪隱城與武十七的淵源來看,這魔杖他根本是誓在必得的,現在只是在和我們打馬虎眼,我們也不妨陪他裝裝糊塗好了。」
「那你現在要怎樣做?去楚丘城嗎?」初舞好奇地問。
行歌喝了口茶,反問道:「你知道他要去哪裡嗎?」
「不是說江南嗎?」
「江南哪裡裡?」
初舞想了想,「應該是薛家吧?」
世人都知道雪隱城和江南薛家的關係。這百年來,雪隱城只與薛家聯姻,前後有四位薛家小姐相繼嫁到雪隱城,成為城主夫人,而現在的薛家三小姐薛墨凝便是雪染的未婚妻。
行歌悠然說道:「我很好奇,為什麼雪隱城只與薛家聯姻,難道只是因為薛家在江南的財力雄厚,或是薛家與朝廷的關係?」
「那麼,你是想跟蹤他到江南去一趟了?」初舞終於聽明白了他的話。
「跟蹤?」他朗聲笑道:「我行歌做事需要那麼見不得人嗎?只要放話出去,說我要到江南與出雲寺的持念大師參禪悟道,自然可以去得堂堂正正。再說,去年薛筆淨被人劫持,也是我為他解的圍,說起來,薛家還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如今……」他的笑意更深,「該是他們還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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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薛家,距離踏歌別館所在的小鎮不過百里的路程,當雪染在第二天清晨突然出現在薛府門前時,薛家的門僮還在門口打盹。
「小哥,麻煩通報一下。」侍雪輕輕拍了下那門僮的肩膀,將他喚醒。
門僮揉揉睡眼,老大不高興地,「一大清早的,誰那麼不長眼來叫門?」
「麻煩小哥通稟你家大少爺,我家公子拜訪。」
「哪裡來的公子?要見我們大少爺的人可多了,每天都排隊排到蘇州橋上,大少爺未必都能見。你們有拜帖嗎?哪家的來路?」門僮年少氣盛,叉著腰上下打量著面前這個丫頭。
容貌太普通,穿著也看不出有什麼氣派,鐵定不是富貴人家。八成又是哪裡來的窮親戚,想要攀親帶故的。
侍雪溫和地說:「你只要告訴大少爺,說我們公子姓雪就可以了。」
「姓雪又怎樣?雪薛又不同字,就算是姓薛,也不能隨便見大少爺。」門僮還在故意找碴時,忽然覺得迎面撲來一陣寒風,沒來由地打了一下哆索。
不知何時,那丫頭身邊又站著一位年輕公子,白衣勝雪,黑眸寒如深潭,俊逸不凡的五官竟然讓人不敢多看一眼。
「這位公子……」門僮的口氣不由自主地客氣起來,「還沒請教您……」
「雪隱城。」雪染懶得再聽侍雪和他囉唆,終於忍不住親自下車。「我只等半柱香。」話中透著一股漠然和冷傲。
門僮嚥了下口水。好大的口氣,半炷香時間?他就算跑進去通報,只怕也跑不回來。但這位公子的神情氣勢實在太嚇人,只怕真的是來頭不小。
再也不敢怠慢,他急忙進去通傳。
薛家老爺薛文仲早已過世,現在執事的是薛家大少爺薛筆淨和二少爺薛硯清。
此時,雖然天剛亮一會兒,但薛筆淨因為有晨練太極的習慣,所以起得早。忽然見一個小家丁慌慌張張地衝進後院,他不禁沉聲怒道:「怎麼回事?一大早的就這麼慌亂?一點規矩都沒有了嗎?」
那小家丁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用手指著外面,斷斷續續地說:「有、有、有位公子要、要見您。」
「什麼公子?」薛筆淨因為性格豪爽,所以向來都有不少朋友,不過這麼一大早就來的,實在少見。
「說是姓、姓雪的。」小家丁又接上一句,「雪隱城來的。」
薛筆淨臉色大變。雪隱城來的人?難道會是雪染?
他急忙吩咐,「快去告訴二少爺和三小姐,馬上到大廳去!」
說完他疾步走向前門。
果然,立在門口一臉淡漠的白衣公子,真的是雪染。
「雪公子,怎麼會突然來這裡?」薛筆淨萬分詫異地問。
上次派人送信去弔唁老城主,回來的人說,雪染只是帶話說他要出門,卻沒有說他要來江南薛家啊。
「聽說楚丘城有位店主得到一件寶貝,要請四大公子去鑒閱,我以為你定然去了那裡。」他伸手請雪染進大門內時,手臂不小心碰到雪染的袖子,就看到他蹙起眉峰,往旁跨了一步。
他這才想起,雪染天性愛潔淨,最不喜歡與任何人有身體上的接觸。於是向前走了幾步,將路讓開。
「這次來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還是路過?要住幾天?」薛筆淨連問幾個問題,雪染都沒有作答。
他反而停下來對還留在門口的侍雪說:「過來,跟在我旁邊。」
「是。」第一次來到薛家,雖然是公子的貼身侍女,但也知道大戶人家的規矩,像她這樣的丫鬟是不能隨便進出深宅大院的。
薛筆淨這才留意到這個不起眼的丫頭,隨口說:「讓她到西邊的門房坐好了,我家的丫頭大都在那邊休息。」
雪染銳利的目光陡然刺過來,聲音又冷了幾分,「她是我的人。」然後他站在原地,一直等到侍雪走到他面前,方又轉身往前走。
薛筆淨愣了下,立刻又跟上去,笑道:「如果墨凝知道你來了,一定非常高興。」
雪染還是沒說話,直到走進前廳,人都還沒有落坐,就見薛硯清也匆匆趕來。
「雪公子?真是沒想到!」和他大哥一樣的反應,他的神色除了詫異之外,似乎還有些不安。「不是聽說您要去楚丘城?」
「我來借一件東西。」雪染這才緩緩開口。
「借東西?」兩兄弟不解地互看一眼。雪隱城雖然未必是天下的富豪,但是能有什麼東西是要勞動他親自到薛家來借的?
雪染的唇動了動,門口又站著一個人,柔柔地出聲問候,「雪公子。」
站在門口的侍雪率先低下頭去,恭敬地說:「三小姐好。」
只見一位絕代佳麗,雲鬢高堆,一襲淡黃色的長裙將那纖細的身影襯托得更加婀娜多姿。她就是薛家的三小姐薛墨凝,也就是雪染的未婚妻。
「好久不見。」她從侍雪身邊走過,凝視著雪染,「你今天來,是為了什麼?」
雪染也看著她,「和你借一件東西。」
薛筆淨笑道:「你們倆都是未婚夫妻了,怎麼說話還這麼客氣?原來是要墨凝的東西,那還談什麼借不借的?墨凝的東西不就是你們雪家的?你若是早點娶她過門,就省得你以後再千里迢迢地往這邊跑了。」
被大哥一打趣,她的臉上露出紅暈,嬌嗔地頓足道:「大哥,你又胡說。」
「怎麼是胡說?反正雪公子現在是在服喪期中,若是今年你們不能成親,就還要再等三年,只不過何必多做三年的牛郎織女呢?」薛筆淨說得開心,一旁的薛硯清卻拽了拽他的衣袖,朝雪染的方向努了努嘴。
他這才意識到,雪染的臉上從始至終都沒有半點喜色,對於他的提議更是毫不回應。
薛墨凝也感覺到他的冷淡,臉上紅暈漸漸退去,尷尬地說:「你要借什麼?」
「你的頭髮。」雪染回答。
屋內的薛家三兄妹同時變了臉色。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是不能隨便毀傷的,更何況,斷髮如情絕,雪染怎麼會提出這種古怪不祥的要求?
薛筆淨只好勉強打哈哈,「要她的頭髮做什麼?她的人都快是你的了。」
薛墨凝在最初的錯愕之後,很快便平靜下來,直勾勾地看著雪染,「要我的頭髮?你要多少?」
「一縷足矣。」他已站在她面前,視線只望著她如雲的秀髮。
薛墨凝咬了咬唇,「好,給你。」
她對薛筆淨說:「大哥,有勞你拿剪刀來。」
「不必。」雪染的手指忽然穿過她的脖頸,在她身後披垂的長髮上輕輕一抹,一縷秀髮隨之飄落在他手上。
「多謝。」連道謝也不帶一絲笑容的雪染,在拿到頭髮後,只是將視線掉轉向侍雪吩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