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小艷好棒喔!」其他婢女們歡呼。
「麻煩你們叫嬤嬤來灑一點花瓣水去去味道,順便拿件絲質的罩袍給我。」小艷飛快地下命令。
「是!」一個婢女立刻跑去處理。
看到這一幕的商無極十分詫異,沒想到那叫小艷的婢女花癡歸花癡,處理這事倒很有一手,她判斷事務時迅速確實,發佈命令時有令人無法違抗的氣勢,而且懂得教人拿絲質罩袍,顯然她對那賓客的觀察非常入微,知道那賓客是個貴族,才會如此做。這女子並非等閒之輩!商無極暗想。
「王公子舞得妙!」溫溫的「江心月」已彈完,王公子漂漂亮亮做了個收尾,其他人盛讚王公子的舞姿,商無極不得不收回自己的心思,繼續他們的筵席。
但小艷那名婢女莫名地令他極為在意,筵席一直喧鬧到三更,商無極偶爾想起時會留意一下那名奇異的婢女在哪兒,但似乎那名婢女送醉酒的賓客下去後便未再上來。
時至午夜,夜露深重,那深夜的寒意隨著水氣漸漸往船上襲來,該是筵席結束的時刻,畫舫緩緩停泊至岸邊,由美女們攙扶半醉半醒的貴客們上岸,有些就直接打道回府,有的則夜宿鄔嬤嬤開的華月樓。
對於那些最名貴的客人,鄔嬤嬤會讓他們挑選今夜陪宿的美人,此時,那油頭粉面的王公子正緊摟著不太情願的溫溫不放。
「鄔嬤嬤,今晚我就要溫溫陪我!」王公子有點醉意,說話顯得特別不客氣。
「這……」鄔嬤嬤好生為難,溫溫是這裡的花魁,本來是要讓最有錢有勢的梟王挑選的,怎知被王公子搶先了。
溫溫也一臉難受,雖說王公子也是有聲望的世家子弟,但她心裡其實鍾情梟王,忍不住用楚楚可憐的目光瞅著商無極,盼望他出聲留下自己,只要梟王願意,這裡沒有人能違逆他的。
但商無極並不願意,他無意開口留下溫溫,即使王公子在他眼裡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人,商無極仍不想蹚這淌渾水,做一個商人重在人和。
「王公子眼光真是一流,有溫姑娘相伴,今夜必定美好,真是羨煞旁人!」商無極一派溫和地笑道。
聽了這話的王公子極為得意,「商公子所言甚是,那我先回去享受我的春宵啦!」他摟著一臉灰敗的溫溫離開,溫溫的心彷彿被商無極的話揉碎了。
看著那不識抬舉的王公子把原本要獻給梟王的溫溫帶走,鄔嬤嬤也只好陪著笑臉再建議,「那商公子中意哪一個呢?我跟您推薦我們的琴姬,她是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女,氣質美貌都不輸給溫溫。」
「不用了──」正要拒絕的商無極突然念頭一轉,「鄔嬤嬤,你能把小艷叫過來嗎?」
「小……小艷?!」鄢嬤嬤大吃一驚,「您說的可是我們的奴婢小艷?」
「正是。能麻煩你把她叫來嗎?」商無極擺出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拜託。
「當……當然沒問題。」鄔嬤嬤勉強回個笑容,這梟王的品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奇怪?她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一邊把朱艷叫來。
朱艷聽到這個命令,心裡的訝異絕對不下於鄔嬤嬤,難道她露了什麼蛛絲馬跡教商無極給瞧出來了?
「商公子,我今晚真的有榮幸服侍您嗎?」朱艷再度擺出三八口吻上陣,「奴家真的好興奮,沒想到您竟會對我著迷!但人家長那麼大沒碰過男人,希望您溫柔一點對待人家……」她連珠炮似地講了一堆,每一句話都適時地噴出飛沫。
她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受不了的商無極終於打斷她的話。
「抱歉,小艷,我今晚太累了,不打算帶你回去,只是剛剛看到你應付酒醉客人,讓我印象深刻,你對這事似乎挺拿手。」商無極給了個略帶歉意的笑容。
「哎呀,那是小事一樁,我家裡的老爹常喝醉,每次都是我在料理的。商公子,累沒關係,我可以替您沐浴──」原來是剛剛處理酒醉的事被瞧見了,看來她的舉止得再收斂一點才行,朱艷心生警惕,但表面仍賣力演出。
「謝謝你的好意,下次吧!」難道是他的直覺出錯了?面對這樣的朱艷,商無極仍帶點狐疑。
「下次啊……」朱艷拉長尾音撒嬌道,「那下次商公子一定要帶人家回去喔!」
「嗯,那我先走了。」商無極心不在焉地正要轉身離去,卻似乎瞥見朱艷眼裡一絲鬆了口氣的神情。
商無極停下腳步,朱艷今晚頭一次真正緊繃起來,「怎麼──」朱艷話還沒說完,商無極迅速用手要往她臉頰上撫去,習武的本能讓朱艷不自覺快速閃過。
看到朱艷一閃而逝的驚惶,商無極首次對朱艷漾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我只是想說小艷臉上的胭脂有點太濃了,我比較喜歡不施脂粉的女子。」
「真的?那下次為了見商公子,我一定會一點脂粉都不擦。」朱艷畢竟不是省油的燈,她的慌張只是一瞬問,現在她又是三三八八的小艷模樣。
「你放心,我一定會再來找你的,因為我很期待看到小艷你的真面目。」商無極瀟灑地望了朱艷一眼,這女子似乎埋藏了許多秘密,但最後沒有一樣會逃得了梟王的銳眼。
身材碩長的他被夜風吹得衣袂飄飄,書卷氣質消散,融在黑暗的夜色裡顯出一種純然的男性誘惑,他敏捷地轉身下船,迎向來接他的馬車。
朱艷繼續裝傻,用崇拜的神情目送他坐上馬車離去,戲不得不演至最後一幕,等到那馬車變成遙遠的一小點後,她才流露出難得的肅穆表情。
麻煩,這男人不得小覷!雖然跟商無極較勁一定十分有趣,但,任務為重,她應該要換個地方落腳了。
第二章
翌日傍晚,朱艷已把擺在華月樓的隨身衣物悄悄收成一個包袱,就等待會兒眾女子要上畫舫做準備時,趁忙亂中離開。
但春夜來臨的時間總是較晚些,夕陽的餘暉染紅了河岸,在這樣亮晃晃的天色中,朱艷若離去會太顯眼,只得暫時跟著其他奴婢忙裡忙外,靜待天色變黑。忙了一會兒,她突然瞧見遠處一個身影向停在岸邊的畫舫急急跑來。
那不是溫溫嗎?朱艷心下不禁奇怪,溫溫一身狼狽,還穿著昨晚的衣裳,但衣裳已破損顯得襤褸,細看之下手臂處的衣袖還沾有血痕,她滿臉驚惶,死命地跑過來。
「溫姊,你怎麼了?」一個婢女迎上去扶住溫溫。
溫溫幾乎是半癱在那婢女身上,嚇得其他婢女連忙去請鄔嬤嬤。
「先扶進來再說。小艷,你也過來幫忙扶!」鄔嬤嬤不是沒見過世面之人,溫溫這情景要是被別的畫舫上的人瞧見,話可就傳得不好聽了,當下要溫溫進船艙內談。
當朱艷把溫溫扶進船艙內,溫溫一瞧見鄔嬤嬤立刻掉下眼淚,極為心酸地哭起來。
「嬤嬤曉得,你受了委屈是不是?」鄔嬤嬤心疼地拉起溫溫的手臂,衣袖一滑下,雪白的玉臂竟滿佈鞭痕,看得朱艷心中一凜。
「那王公子根本不是正常人!」溫溫哭泣地控訴著。
「我們這行有時總是會遇到這種禽獸,你就當作了個噩夢,把它給忘了吧!」
鄔嬤嬤輕輕歎息一聲,轉過頭吩咐朱艷,「小艷,照顧你溫姊,替她放個水洗澡。」
鄔嬤嬤起身離開船艙,雖然她也有些擔心溫溫的狀況,但眼見就要天黑,為了迎接那些賓客還有好多事得做準備。
「你還好嗎?」朱艷溫柔地輕撫低著頭邊哭泣邊顫抖的溫溫,本來她要伺機離開華月樓,但在這節骨眼上她無法坐視溫溫的事不管。
「我好命苦,為什麼會被爹娘賣到這裡,受這種非人的罪!」溫溫淚眼朦朧。
朱艷靜靜地瞧著溫溫,溫溫這性子太多情、太敏感,本來就不適合這樣的神女生涯……
匆然,一個婢女打開門簾叫道:「不好了!那位王公子帶人來了!」
朱艷側身一瞧,果然,甲板上王公子已帶了一群侍從來,侍從們抬著一口紅木箱,木箱內滿滿是金塊。
「鄔嬤嬤,這筆錢是用來替溫溫贖身的。」王公子意氣風發地說道。
「這不太好吧?王公子,您大爺把我們花魁給買走了,華月樓要怎麼做生意呢?溫溫只是青樓出身,怎能匹配京城第一世家的門第?我們溫溫實在高攀不起。」鄔嬤嬤努力勸退,再怎麼說來到華月樓的女子都好像她的女兒一般,她無法直接把她們送入虎口。
「鄔嬤嬤,您是嫌這錢不夠多嗎?」王公子手勢一比,另一個侍從又把一箱金塊抬上船來。
「這不是錢的問題……」鄔嬤嬤連忙解釋。
「不是錢的問題那是什麼問題?你寧願讓溫溫夜夜枕在不同人的手臂上,卻不讓本公子替她贖身?本公子絕不能苟同你這種利益薰心的作法,本公子今夜必定要救溫溫脫離這個火坑,否則咱們就告官吧!」王公子撂下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