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父母?」商無極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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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艷眼神仍舊直直地望向遠處,繼續說道:「他們生了個女兒,教書先生每晚回家親自教女兒認字、唸書,他喜歡在晚上講中土的歷史神話哄女兒睡覺。那歌伎是個活潑稱職的好母親,她常帶著女兒玩遊戲,為女兒縫漂亮衣裳,教女兒唱小曲,雖然很窮,但他們過得很幸福。」
「你很幸運,你父母很愛你。」商無極低聲喃道,他的父母就不同了。
「有一日,一個王爺路過那個小攤子,瞧見正在教女兒唱曲的女子,驚為天人,光天化日之下調戲那女子,要她跟他回王府。那女子嚴辭拒絕,還撤了那王爺一臉麵粉,王爺老羞成怒地說:「你記住!本王爺絕不放過你!」結果過了幾天後的夜晚……」朱艷停住了,她怯怯地打了個寒顫,臉色蒼白如雪。
察覺她接下來的回憶也許很痛苦,商無極神色嚴肅地握住她的手。「不要說了!」
朱艷搖了搖頭,語調變得平板空洞,好像從腐朽的木頭中發出的聲音,「那一夜那先生回來得很早,他們全家早早就入睡。半夜裡雨勢下得很大,但先生說,他聽到外面有偷兒打開家門的聲音,他去外面瞧一瞧。他去了好久,沒有回來,那女子擔心出事了,要女兒躲好,她出去看一下。雨嘩啦啦地下,雷聲隆隆,但那女兒好像聽到尖叫聲,她赤著腳跑出家門,看到……看到……」朱艷禁不住抖不成聲。
「那些事不會再傷害你!」商無極把她摟進懷裡,他不想看到朱艷恐懼的樣子。
朱艷默默推開他的懷抱,情緒恢復了平穩,她冷靜地把故事說完,「她看到她母親在大雨中跟一個持刀的男子對抗,她母親自己衝上那刀子自殺,血染紅了白色的單衣。在此同時,一陣劇痛襲來,她不由自主地往前仆倒在地,感到一個冰冷的異物插入她的背部。她倒在血泊中,不過不是自己的血泊,是她父親的,她看到父親睜著眼睛望著自己死在她的旁邊,那時那個女孩十歲。」
「那小女孩怎麼活下來的?」商無極的心彷彿同時跟朱艷承受了那晚的痛苦,幾乎無法呼吸。
「後來那些人都跑光了,清晨時一個將軍經過那裡把小女孩救起來。小女孩被救醒後第一句話就說:「幫我復仇,我可以把我的命給你!」一年後,那個將軍真的幫那小女孩復仇了,他派人暗殺了那個王爺,並且剿滅了當初動手的那群匪徒。他養那小女孩長大,訓練那小女孩成為他的部下,很多年後那女孩成為數一數二的高手,但她的致命傷是下雨,因為她一輩子忘不了那個雨夜,那個血染全身的雨夜。」
朱艷靜默了半晌,看向商無極。
「這就是為什麼我背上有刀疤,為什麼那夜大雨裡我會輸給黑羽幫的嘍囉,還有我為什麼成為金國公的死士。」
商無極良久說不出話來,眉頭緊緊糾結,他用手指輕柔撫過朱艷的臉頰,「哭出來沒關係。」
「我不會哭,從十歲起我就沒有哭過。」朱艷僵硬筆直如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那僵硬的姿勢底下壓抑了十幾年份的心酸淚水,天真的小女孩早就毀滅在十多年前的雨夜。
那個美好的家、文質彬彬但有些軟弱的父親、活潑開朗精明的母親……她跟著母親唱曲兒給父親聽,做錯事了父親會帶著她躲母親的籐條,看父母關門吵架一會兒又緊緊擁抱的樣子……他們說:「小艷是全天下最美、最聰明的小姑娘。
一切都不在了,想看也看不見,想摸也摸不到,聽不到那些溫暖的話了,只剩下讓她幾乎活不下去的痛苦。
「該死,你哭出來呀,小艷!」商無極用力搖晃她的雙肩,他絕不讓朱艷就這樣崩潰。
朱艷任他劇烈搖晃沒有反應。
於是商無極粗魯地扯開她濕透了的衣裳,一邊喊道:「這不是血衣,那一夜已經過去了,你父母死了你不難過嗎?你哭出來呀!」他也脫下自己濕淋淋的衣服,用溫熱的胸膛環抱住光裸冰冷的朱艷,以自己的體熱去溫暖她。他輕輕柔柔地吻著朱艷的頸項,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舔盡。
突如其來的溫暖讓她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眼淚從眼眶裡掉了出來,像斷了線的珍珠,一發不可收拾。
「好好哭吧,都過去了。」溫柔的誘哄終於讓她抽搐著埋進商無極的臂彎裡大哭起來,她哭嚎著、嘶吼著,直到聲音沙啞,那淚水仍沒有終了的時候。
不知哭了多久,好似哭了一個多時辰,漸漸地,那所有的痛苦和恐懼隨著這激烈的發洩慢慢散去。
商無極輕吻朱艷臉上每一滴淚珠,抱緊朱艷讓她在自己懷中扭打,他愛撫著她的身軀,用唇在她背後又長又深的刀疤上印下一個個吻痕……
一陣陣的灼熱燃上了朱艷的四肢百骸,她不再覺得寒冷了,但仍抽噎著、哭泣著,她渴望商無極進入她,深深地填滿她所有的空虛傷痛。
朱艷的眼淚流淌在商無極的肩頭,他的手探索著朱艷的緊窒,朱艷拱身迎向他,於是商無極緩緩地帶著令人心碎的溫柔,一次一次進入她。
商無極緊緊擁住朱艷,彷彿她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溫柔轉為火熱,激越的情慾一波波席捲他們,商無極低喘著在朱艷體內釋放,同一時間朱艷也攀著他的肩在他身下達到高潮,所有的回憶在眼前碎成片片,只剩下繽紛美麗的溫暖世界等待她去迎接。
朱艷睡著了,臉上留下閃閃發光的淚痕,商無極用自己的身軀裹著她,驀地,他想要留下她在自己身邊,讓她為他綻放,不再需要淚水,一輩子……
第八章
日朔國 皇宮
坐在桌前,金國公檢閱他手裡一整疊的地契、產權,這些是幾個月來陸陸續續在月國買下的產業,只要是他知道商無極有涉足的,他都參一腳進去。
「主公找屬下有事嗎?」樊穹宇不卑不亢地站在金國公暫住的客房門前,俊面一如深沉的湖水,不顯一絲情緒。
「朱艷她的傷怎麼樣?」金國公問道。樊穹宇安然靜默並沒有答話,金國公嘿嘿地笑了笑,「傻孩子,你認為我有可能不知道你去看了她嗎?說吧,那丫頭既然沒跟你回來,必定有叫你傳話給我。」
「師妹說她想要過一陣子專屬於自己的日子,不過如果主公需要她回來,她自然會回來。」樊穹宇淡淡說道。
「真的會回來嗎?好,我現在就叫人送信要她回來。」金國公很乾脆地要召喚部下。
樊穹宇終於開口打斷,「王公,師妹跟梟王似乎彼此相愛,請再給他們一段時間。」
金國公咧嘴,「怎麼,你也為朱艷求情?朱艷愛上的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吧?他之所以被稱為梟王,自然不是憑什麼乾乾淨淨的路子坐上今日的地位,雖然不至於殺人越貨,但擋他財路者他可是會不擇手段除去。你道他為什麼要鹽鐵專賣權?」
「屬下不知。」樊穹宇恭敬回道。
「那是為了復仇,復仇的對象是當今月國皇帝。呵呵,那小子也很狂妄,竟然要對皇帝復仇,如果是別人,便是以卵擊石不足為懼,但這小子可來勢洶洶。他們月國偏有許多奇怪的制度,什麼鹽鐵專賣權要釋給民間,連要釋給誰皇帝都沒選擇權,甚至還說什麼為了公平,要採取匿名方式,只憑財力和經營計畫由各大臣定奪交給誰。那梟王的機會便來了,我的機會也來了,給梟王好還是給一個異國人好?如果你是皇上,你選誰?」
「既是匿名由大臣定奪,皇上恐怕難以分辨誰是誰。」樊穹宇答道。
「可以分辨的,名字沒有,蛛絲馬跡總有,要我就說選我比選梟王好,老夫我是會好好經營,但那梟王不過是把鹽鐵專賣權當復仇的工具罷了!問題是向皇帝復仇,百姓難道不會遭殃嗎?那鹽只要停產一季,是多大災禍?鐵製成兵器賣到亂黨手裡,那皇帝還當得成皇帝?月國這皇帝雖稱不上明君,但也一直是個安分守己的皇帝,廢了豈不有點可惜?」
「鹽鐵專賣權應不可能完全操縱在取得之人手裡,定奪的大臣總有些制衡作用才是。」樊穹宇思索道。
金國公笑了,「你想得太簡單,莫怪你只能做武官,當不成文官。定奪的大臣是可以收買串聯的嘛!就連你剛輔佐陽冕時,朝裡不也一大堆反對皇上之人,哪個國家沒有反對派?」
「所以主公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趕快把朱艷這丫頭弄回來,免得她遇人不淑,等她主子我跟她心上人開打時,也省得她夾在中間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