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雖然心疼淚眼汪汪的端敏,卻也無可奈何地歎口氣,勸道:
「君無戲言吶!你皇兄當著眾大臣的面指婚,要他收回成命是萬萬不可能的了,事到如今,我也無法救你,敏敏,別想大多。也別太任性,既然非嫁進襄親王府不可,何不認命呢?頂多以後有什麼不開心,多回宮住住就行了呀!你也應該明白,沒有人敢令你不開心的,不是嗎?」
直到此刻,端敏才終於感到絕望了,她不習慣絕望這種感覺,徬徨而又無助,這是生平第一次,對未來感到惶恐和不安,她強壓下恐慌的心情,再怎麼說,她也是堂堂大清和碩端敏公主,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被絕望擊倒!
端敏冷靜下來,她必須給自己想個法子,想一條後路才行。
「太皇太后,您先入席去吧!我必須回宮好好想想,等筵席散了之後,我會去找皇兄的,」
「記著我的話,別太鑽牛角尖了,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太皇太后淒然一笑,她自己不也是這樣身不由己過來的嗎?有什麼可爭的,誰都爭不過自己的命運。」
凝望著太皇太后已顯老邁的背影緩緩離去,端敏無來由的感到悚懼,若不是遇見納蘭靖斯,若不是因此而動了情,她也不會懂得絕望了,她也一定任由皇兄把她指婚給任何人,和太皇太后一佯,在沒有情愛的日子中過完一輩子了。
在這一刻想到納蘭靖斯,端敏的心倏的疼起來,為了他,身陷絕望的境地,他卻一點也感受不到,或者還正開心地迎娶盧家小蛆吧!
一星妒火,蔓延,燒上了她的心。端敏卸下一身隆重華麗的裝扮,換上一襲輕軟的綢衫,好整以暇地走進南書房,康熙正和太皇太后說話,一見她進來.立刻擺下臉,怒聲罵道:
「你今天可真給足朕面子了,居然膽敢違抗朕的旨意,仗著太皇太后寵你是嗎?」
端敏瞪圓了眼,自己還沒興師問罪哩!反倒讓康熙惡人先告狀了。
「皇兄,你擅自決定把征貝勒指婚給我,可曾想過我有多不喜歡他嗎?」
康熙知道事先沒有徵求端敏同意而宣佈這件婚事是太莽撞一點.但是端敏口口聲聲說不喜歡他心中鍾意的人選.不由得也冒出無名火來。
「征貝勒這樣難得的人選你居然說不喜歡,我倒請問一下,什麼樣的人你才喜歡?你喜歡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端敏的心臟怦地一跳,輕輕問:「可以說嗎?如果說了,會將我指婚給他嗎?」
康熙和太皇太后都楞住了,康熙不過是隨口問了句,想不到端敏心中真的有喜歡的人。
太皇太后惋惜地說:「敏敏,為什麼不早說呢?如果早點告訴你皇兄,他不會不理會你的心意呀!這下子不是教人難辦了嗎?」
「你喜歡的人是誰?」康熙疑惑地問。
「納蘭靖斯!」端敏鼓起勇氣,大膽地說出來。
康熙一聽,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臉色都氣綠了。
太皇太后不知底細,頻頻追問:「是誰呀!這名宇聽得耳熟。」
「就是與孫兒同年的御前一等侍衛。」康熙咬牙切齒地說。
「什麼!」太皇太后驚愕地責備起來:「太胡來了,怎麼可以喜歡一個御前侍衛呢?敏敏,你也未免太胡鬧了!」
康熙懷疑地看著端敏,低聲說:「你該不是為了氣朕,才胡謅一個人吧!」
端敏紅了臉,靦腆地低訴……
「絕對不是胡謅的,三天前,我在春圍殺虎之典上
見到了他,我已經對他明白地說了,我不接受皇兄的指婚,若要嫁也要嫁給他。」
「你說什麼?」康熙大驚失色,怒罵著:「堂堂一個和碩公主竟然這樣不知羞恥。情願委身下嫁,你……把皇室的顏面往哪裡擱呀!」
端敏淚湧出來,從小到大,康熙不曾用過這樣的重話罵她,她不過足對白己的哥哥說了真心話而已,竟會遭到這樣的責罵,難道生在皇家,就沒有選擇丈夫的權利嗎?她淚如雨下,心中縱然有干言萬語,也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見端敏滿臉淚痕,淒淒楚楚的模樣,康熙心中著實不忍,看這情況,端敏確實是喜歡上納蘭靖斯了,但是為了皇家的尊嚴與體面,即使對端敏有再多的不忍,他都絕對不能心軟,他硬著聲音說:「從現在開始,你最好忘了納蘭靖斯這個人,準備下嫁征貝勒,日子一久,你就能體會皇兄的苦心了。」
端敏冷冷地看著康熙,語氣淡漠地說:
「要我嫁給征貝勒也行,不過,皇兄可否依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康熙微微皺眉。
「這一次我聽從你的決定嫁給微貝勒,日後若我有機會為自己下決定時,請皇兄不要阻攔。」
康熙暗地裡一想,這是什麼條件?不過,只要端敏願意聽從安排,不再橫生枝節,別說一個條件,就是十個條件他也願意交換了。
「好,就依你了。」康熙答應得挺乾脆,照他的想法,沒有什麼決定會大過這個終身大事了。
「皇兄,君無戲言!」端敏淡淡一笑。
「君無戲言。」
第三章
和碩端敏公主不滿皇上指婚的傳言就在第二天沸沸湯揚地傳遍了整個京城。
歷朝以來,凡被指婚的公主格格們,很多都是政治婚姻的犧牲品,即使被迫下嫁不願意嫁的人,通常只有敢怒而不敢言,這是生在皇室的女兒們所必須具備的體認。
然而,端敏公主竟敢公然向這個皇室例律挑戰,這個新鮮的話題像潮水般,立刻淹沒了北京城裡的大街小巷,平民百姓本來就對紫禁城裡的皇帝一家人非常感興趣,更何況是發生了這等大事。
不過,除了端敏公主的勇敢表現小小被人稱讚了一下以外,其餘對她的言論幾乎可以說是貶多於褒,甚至批評端敏公主蔑視倫理道德都大有人在,尤其在那樣一個歧視女人和壓制女人的年代,端敏公主的行為根本是不被容許的。
端敏公主的話題不能避免地出現在納蘭家的飯桌納蘭靖斯的婚禮隆重而熱烈。
一身珠翠環繞的新娘,在喜慶炮竹和鑼鼓喧囂聲中嫁進了納蘭家。
納蘭一家從上至下,沒有人不忙得昏頭轉向,就連靖容也都幫忙著待客,反倒是靖斯與新娘一同跪拜祖先之後,就覺得無事可做了,他無聊至極地看著亂糟糟的一群人,彷彿置身事外。
筵席上,靖斯被十幾個同袍灌了幾大碗的酒,直到喝得爛醉才被推進新房,他意識模糊地看見頭上蓋著紅紗中的新娘子,安安靜靜地端坐在床緣。
他往前跨出一步,忽然間酒氣上湧,他踉蹌地撲倒在新娘子身上,新娘子低呼一聲,紅紗軟軟的滑落下來,靖斯醉眼惺忪地凝視著眼前這張妖媚豐腴的臉龐,在灼灼紅燭的照耀和鮮紅軟緞旗袍的襯托之下,更顯得艷光照人。
他不由得一呆,眼前嬌羞萬狀的女子,不論從哪一個角度看起來,都絕絕對對不是一個醜八怪!
盧婉兒在靖斯目不轉瞬的凝視下,頭垂得越來越低,羞得連耳根都紅起來,她不只一次幻想過未來丈夫的模樣,但在見到靖斯之後,才驚喜地發現,他遠比想像中更高碩、更威武、更俊朗。出嫁前夕,母親已經對她明說新婚之夜將會發生的事了,所以靖斯停在她臉上的眼神和隱約飄散出來的酒氣都令她緊張得不能呼吸,她不安地等待著,不知道靖斯接下來會出現怎麼樣的動作。
靖斯忽然抬起手,把盧婉兒嚇得頓住呼吸,但她發現靖斯的手並沒有朝她而來,只是扶住自己的額頭,蹙著眉對她低聲問:「你……叫婉兒嗎?」
婉兒輕輕點了點頭。
靖斯放輕了聲音,繼續對她說:「今天我醉得太厲害,我想……你也一定很累了,早點休息吧!」
婉兒望了他一眼,輕柔地抬起手準備為他寬衣,但是靖斯抓住替他解衣扣的雙手,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不習慣有人服侍,自己來就行了。」
婉兒紅著臉抽回手,一言不發地開始解自己的衣扣,當她雪白豐潤的肌膚一寸一寸露出來時,靖斯下意識別過臉,尷尬地站起來,面對這樣一個雪膚花貌的妻子,他很奇怪自己明明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卻為什麼一點也不動情。
婉兒褪下身上所有的衣服,僅僅剩下一件繡得異常精緻的小肚兜,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樣躺在床上,可憐兮兮地等著靖斯。
靖斯在心裡歎了口氣,盧婉兒從頭到尾安靜得令他不知應該怎麼應付才對,然而對嫁為人婦應盡的本分又表現得極為完美無缺,但是這種硬梆梆的氣氛,反而讓靖斯感到非常無趣,最後一點可能令他動情的因素都消失了。
他吹熄兩枝龍鳳燭,脫掉外衣,上床躺了下來,幽暗伴隨著殘餘的醉意讓他感到昏昏欲睡,他已經累得無法去顧及身旁既美麗又呈半裸姿態的妻子,逕自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