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靖斯沉沉睡去,盧婉兒雖然也覺得疲累不堪,卻連一點睡意也無,陌生的環境加上陌生的丈夫,讓她的神經繃得更緊了,她很失望靖斯連碰也不碰她一下便倒頭就睡,心裡無端感到恐慌,難道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和母親所形容的完全不一樣呢?
她僵硬地躺著,腦中飛快轉過無數個念頭,是自己不夠美嗎?不夠吸引靖斯嗎?還是真如靖斯聽說的,他只是太累了呢?
她悄悄抬起上身,望著熟睡的靖斯,濃眉、深邃的眼以及高聳的鼻樑,如此英俊出色的外表,如此魁梧碩壯的身軀,是不是從此以後,便永遠屬於她了呢?他是否將會給她一個全心全意的愛?
夜更深了,盧婉兒依舊了無睡意,煩惱和憂慮一重一重地壓在她心上,她情不自禁地長歎一聲,忽然聽見靖斯微弱地發出一聲歎息,低低囈語著:「別歎氣好嗎?公主,並不是我不想娶你,而是……」
婉兒聽了大惑不解,這是什麼意思?靖斯口中喊的公主最誰?
她疑惑地悄悄湊近靖斯的臉,想聽清楚他究竟說些什麼?想不到靖斯突然間微張開眼,和她的目光接個正著,她陡然受驚;急著想退開,靖斯忽然揚起手按住她光裸的背,一翻身就把她重重壓在身下,目光緊緊鎖住她,婉兒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一下,靖斯的眼晴幽幽的閃爍著陰鬱的光芒,他輕輕的、溫柔的對婉兒說:
「公主,我不是真心想負你,這幾日來,我沒有一天不想起你,你可知道?」
婉兒如遭雷擊!
靖斯火熱的唇輕輕地、柔柔地蓋在她血色盡失的唇上,一陣尖銳的刺痛狂猛地襲上她的胸口,她痛苦地接受靖斯溫柔多情的撫觸,痛苦地聽著靖斯低吟著不屬於她的名字,痛苦之中揉合著分不清的迷亂,當靖斯溫柔至極地奪走她的初夜時,她並沒有如母親所形容的那種撕裂之痛,但是,她仍然迸出淚來,為自己那顆四分五裂的心淚流不止,一生只有一次的初夜,想不到卻當了別人的影子!
儘管靖斯再怎麼憐惜的輕哄,也止不住她撕心的哭泣。靖斯完全甦醒過來時,春陽己經高高掛著了。
床上只有他,婉兒並不在。
他翻身下床,瞥見凌亂的床褥,立即察覺有異,他對昨晚還殘留著一點記憶,原以為只是一場熾熱的夢境,卻沒想到真的發生了。
他迅速穿好衣服,快步走向大廳,一踏進大廳,發現全家人都在廳上,包括了婉兒,大家都已吃完了早餐,正在閒話家常,當婉兒一見到他,立刻垂下頭來。
「阿瑪、額娘,早!」靖斯恭敬地請安。
「不早了。」靖容怪聲怪氣地調笑著:「新婚第二天就睡到日照三竿才起床,還說早哩!哈哈————」
靖斯的確從來不曾這麼晚起過,偏偏新婚第二天就睡晚了,這下子,一定有絕佳的話題可供下人茶餘飯後談笑,換了平常,靖斯哪能容許靖容如此出言不遜,不過,今天他神思恍惚,根本沒有心情與靖容逞口舌之快。
婉兒的臉色窘得通紅,而靖斯則若有所恩地望著她。
納蘭德敘沉下臉瞪了靖容一眼,厲聲責備著:「現在已有新嫂子了,怎麼說話還是如此不分輕重?」
納蘭夫人急忙命人給靖斯備上碗筷,柔聲問:「昨晚是不是醉得太厲害了?頭還疼嗎?快坐下來先吃點東西吧!」
靖斯的精神並不集中,他一邊應付著母親的慇勤,一邊悄悄地朝婉兒望去,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昨晚是否失態?是否曾說過些什麼夢話?是否荒誕又激情的夢境全部成了事實?他迫切地想知道昨晚所發生過的一切。
但是婉兒略顯疲累卻平靜的神情,讓靖斯無法猜透,即使想問,也不知該怎麼開口問起。
婉兒幼承母訓,端莊嫻淑,美麗貞靜,精通女紅刺繡,很有大家閨秀的風儀,深得納蘭德敘和夫人的喜愛,這樣一個趨近完美的妻子,實在是不容挑剔的,午後,靖斯在花園的涼亭裡找到婉兒,他讓服侍婉兒的丫頭退下,想單獨與她說話。
婉兒見到靖斯靠近,便垂下頭,沒有任何表情。
靖斯深吸口氣,看不出她冷漠的反應代表什麼意思,是不想看見他,還是新婚妻子的嬌羞?
「婉兒,若昨晚有任何輕侮你的地方.還請原諒!」
婉兒的眼神驀地陰沉了,她冷冷回答:「既為人妻,與丈夫行夫妻之禮是理所當然的,為
何說出輕侮兩個字來了。」
婉兒這幾句話說得義正詞嚴,靖斯不由自主地蹙起眉,既然是夫妻,說起話來的態度何必這麼中規中矩,硬得讓他渾身感到不舒服,但是,如果婉兒冷硬的態度是因昨晚而起,那麼錯的人就是他了,不管怎麼說,他應該想辦法補償她,畢竟,他必須與她共度一生,試看去瞭解她、去愛她,才是最重要的事了。
靖斯強迫自己露出笑容,朝婉兒身邊靠近,小心翼翼地伸手擁住她圓潤的雙肩,沒想到婉兒渾身一僵,立刻掙開靖斯的手,神情嚴肅地說:「請你自重,若是被下人見到了成何體統!」
靖斯錯愕地看著她,還沒想清楚該怎麼接下去時,婉兒就已經拂袖而去了。
靖斯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他不過是想改善夫妻間的關係而已呀!這下他終於明自,他娶的妻子原來只是一個木頭美人,一個沒有情趣的人罷了!
經過這一次的事件,靖斯從此對婉兒退避三舍,非但不碰她一下,就連晚上也留在書房過夜,不再進新房一步了。
婉兒逐漸明自自己不討靖斯喜愛的處境.可是為了維護少奶奶的尊嚴,終日對靖斯擺出一副刻板的表情,不再有一點笑容,不只對靖斯的態度嚴肅,就連對待下人的態度都盛氣凌人,極盡挑剔之能事,彷彿想把她心中所有的憤懣不平都發洩在下人身上,終於惹得所有下人們都對這個少奶奶敬而遠之了。
一次事件的發生,暴露出盧婉兒殘酷的本性來。
這天,晚餐過後,幾個小丫頭輪流清理桌上的碗盤,其中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長得非常嬌俏可愛,引起納蘭德敘的注意,他隨口說:
「這個丫頭長得挺像端敏公主的,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更像,漂亮得很!」
靖斯心一動,不由自主多看了小丫鬟一眼,這一幕悄悄被婉兒瞧進眼底。當夜,婉兒命隨嫁過來的盧府侍從摸黑挖掉小丫鬟的雙眼,把那雙眼珠子丟進荷花池裡。
小丫鬟莫名其妙被挖去雙眼也不敢聲張,因為在這個府中敢這麼做的人除了納蘭夫人還有盧婉兒,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討回一個公道,不過,沒有人懷疑是盧婉兒所為,多半都認為是素來善妒的納蘭夫人做的,以為納蘭德敘無意中的讚美才引起納蘭大人的妒忌。小丫鬟只能自認倒楣,誰叫她的眼睛長得漂亮,誰叫她太像端敏公主了!
沒有人猜得到,盧婉兒的妒心簡直強過納蘭夫人好幾倍!
靖斯與婉兒的關係,終於一日比一日更疏遠了,除非有父母親在的場合,否則靖斯絕不與她攀談一句,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婉兒驕矜的神態,一天比一天更讓靖斯感到可厭了。
一向在乾清宮當值的靖斯,最近突然連進乾清宮的機會都沒有,最主要的原因出在康熙身上。
近來,康熙幾乎每天都要打獵,靖斯的名宇又頻頻出現在陪康熙圍獵的名單上,這份名單,向來是由康熙親自點選的,然而每次欽點都必定有他,這種從未有過的情況讓靖斯不免感到狐疑起來,甚至有時候在翻山越嶺,穿谷過澗,累得筋疲力盡之後,康熙會忽然來一個詩興大發,不僅自己作詩,還要靖斯一同賦詩行文,這一點其實是難不倒靖斯的,他所對的應制詩常常出色得讓康熙都不得不讚服,但是康熙對靖斯的關注太頻繁了,頻繁得讓靖斯自己都感到極為不安,靖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康熙有心讓他遠離乾清官,就是擔心端敏與他私會,卻又有心試探他,想知道他究竟有什麼地方能令端敏傾心不已?
幾次圍獵當中,康熙特別注意到靖斯如風如電般在曠野上馳騁,驅趕追逐著糜鹿的矯捷身影,總是在人叢中顯得特別高大威猛,在賦詩行文上的表現一樣才華洋溢,十八歲那年,與他同年的靖斯打敗眾將,在驚歎聲中奪得武狀元,當時對他相當激賞,碰巧遇上吳三桂兵變,靖斯被派赴湖南平亂,沒想到事隔多年,他竟忘一該好好重用靖斯,這樣的男人,別說端敏為之傾倒,就連他也相當懊悔沒有封靖斯一個八旗將領的官職,如今,他已將端敏指婚給征貝勒,就算有再多的懊悔,也都為時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