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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淨琉璃

  騾子矮矮的身軀確實比一般同類還要胖上許多,此時它那雙比起人類顯得頗為深邃的眼瞳,正不屑地注視著比自己稍矮的少女,甚至乾脆坐倒不動了。

  「喂!你是騾子還是驢子;還是駱駝啊!狂得二五八萬,真是成何體統!」少女氣得跳腳,當下指著騾頭怒喝:「你再不走,乾脆死在這裡算啦!」

  話聲未落,破空的羽箭已經穿進了騾子的長頸。少女還張著嘴,下一刻分開草叢朝她奔來的血人更令她腦袋為之空白一片。然後她才發現,追在血人身後的,竟是一群窮凶極惡的騎兵,也正朝著她的方向飛奔而來!

  血人身上紮著好幾根箭,逃得已經分不出方向,更沒注意她的存在,越過她又直直地去了。但在血人身後的騎兵們呼喝著她聽不懂的語言,直覺感到危險,她伏在死騾子身邊,相關現在應該怎麼辦才好。騎兵的馬匹顯然訓練有素,接近死騾子時,不是繞開便是飛躍而過,轉眼間呼喝聲又遠了。

  「騾子啊騾子,我不是故意咒你死的。」拍拍已經不會再惹她發火的牲畜,她歎口氣解下騾背上的行李。這下可好,代步的騾子沒了,而她離目的地還有好幾百里甚至千里的路程……

  抬眼望著不遠得顯然已經捕獲目標的騎兵們,其中一人舉起了頭顱,另一手擎著滴紅的長刀,在馬背上大肆歡呼。瞧那膚色應該是赤罕人沒錯,但不知道死的是誰。

  想起應該已經進入沙漠地帶的商人們,她默默祝禱,思緒很快地又回到目前的情勢底下——赤罕人射死了她的騾子,那麼,就該賠她一匹馬才對啊!不過語言不通,用講的大概不行——和赤罕人講理,聽起來也好笑得很,那麼……

  身在北鷹,就用赤罕人的規矩吧——用、搶、的!

  從靴子裡抽出短刀,檢查了一下腕上的袖箭機關是否正常,再從行李中摸出藥罐子。先將罐子裡的藥刃倒出,以布包好再塞回行李中,而後將行李綁在背上,再抓起地上乾燥的沙土,填進藥罐裡頭。

  對方大概有十個人,馬背上的箭筒已空,想從這片草原上找回已經射出的箭只怕大有困難。沒了弓箭就只能靠近身兵器逮她,只要搶上了馬就跑,她絕對比這些拿著大刀的男人輕快。

  就算被逮到,她也不認為這些只憑蠻力打架的傢伙真能制得住她。再不濟啊,她可是西極宮裡一等一的美女,到時哀求一下哭得梨花帶淚再加個以身相許的伎倆,就算被「騎」了也還能活命,之後再找機會宰掉施暴於她的男人也行!

  主意既定,她靜心觀察著彼方不遠處的男人們,尋找下手的目標。拿著頭顱的人志得意滿走在最前面,搶他的馬未免不智。視線調到落後的那個騎兵身上,她記得他原本是離那個血人最近的騎兵,沒想戰功卻被別人搶了,正一臉不高興地慢慢走在後頭。

  真好真好,你騎得越慢越好。她笑彎了眼開始悄悄沿著草根向那個騎兵接近。風向也幫她,讓她前進得不露形跡,沒多久就欺到了落單騎兵前方不遠處。她靜靜地停下,抓緊了藥罐。

  騎兵渾然不覺,依著馬匹自行慢慢踏步,一步、兩步、三步……抓緊了時機,她陡地朝騎兵扔出藥罐,同時揚起袖箭,在藥罐即將砸上騎兵的那一刻將之砸個粉碎。

  猝不及防的赤罕騎兵先是被突如其來的黑影嚇了一跳,又被四散的塵土弄得張不開眼。不自覺地鬆開韁繩想去抹臉的瞬間,少女飛身直上一刀切斷了馬韁,隨之一掌將騎兵連人帶鞍推下馬背,同時單手抓緊了馬鬃,甚至不用任何馬具,一聲喲喝便將馬騎走了!

  掉在地上的男人沒受什麼傷卻著實愣了好一會兒,接著才大叫大嚷,其他原已走了一段距離的騎兵聞聲回頭,正好看到少女輕快的騎馬身姿,當下齊聲大喊,縱馬追了上去。

  而在不遠處等著部下提頭來見的左賢王也聽見了騷動,策馬奔來。提頭的騎兵正為是否要去追那個不起眼的小影子而猶豫,見到左賢王,他低聲報告了幾句。

  「馬被搶了?」看著那顆依舊滴血不止的頭顱,撒藍兀兒知道搶馬的絕不是預料中的敵人。不知搶馬者的身份,但是赤罕騎兵的馬竟然在一瞬間被人搶去,這種恥辱卻不能輕易容忍!

  看著草原彼方的追逐,搶馬者身材嬌小,顯然比自己的手下輕快許多。這些騎兵的馬速度差不多,這樣下去絕對追不上!他立時下了命令:「你回去向骨都侯報告情況,我去追那個搶馬的傢伙!」

  他的騏驥「赫連」是赤罕屬一屬二的快馬,沒多久便趕上了自己的部下。注意到他們的箭筒已空,他不禁對搶馬者的機智和觀察力起了些佩服之心。而騎兵們發現左賢王親身來追,也紛紛勒馬——畢竟,如果連左賢王的赫連都追不上那個搶馬者,那他們就更不用提了。

  於是草原上很快地只剩兩騎前後奔馳,赫連不愧是名馬,距離開始慢慢地縮短。撒藍兀兒以雙足控制馬匹,從箭筒中抽箭,穩定而緩慢地架起了長弓,瞄準的,是搶馬者的後心……

  背後的殺氣愈來愈近,少女心知肚明。她原以為騎兵只有十個人,沒想到竟跑出第十一個來,而且這第十一個人的馬顯然比她搶到的這匹好!真該死,早知道就搶他的馬!這樣繼續逃下去只有死路一條,她霍地回馬朝對方直直衝了過去。

  撒藍兀兒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在這時候回馬,但是他也沒有任何猶豫,馬上放下弓箭抽出長刀,預備一接近就砍下對方的腦袋。卻見對方朝自己舉起了手臂,他頓時感到不妙——現在的距離還沒近到足以揮刀,但對方的袖箭卻已經颼颼連射,就算他閃得快,仍有一根袖箭毫不留情地釘在他的右臂上!

  一擊得手,對方馬上再度回馬,繼續往前方逃命。

  臂上的痛還沒有心底的驚異來得強烈,他知道這種袖箭就算沒喂毒也有倒勾,不宜硬扯。初步判斷沒有中毒之後,他更加堅定了要抓到這個搶馬者的決心……抓到?注意到自己的念頭,他不禁微笑,是的,他要活捉他!

  身後的傢伙沒有放鬆追緝的打算,少女不禁暗暗叫苦,早知道就在袖箭裡餵上封喉毒藥!誰要她自己怕死不敢碰危險的東西……不過沒關係,傷了他的右臂也夠了,這樣他就不能拉弓。真可惜沒射死他,把他宰了再搶他的馬多好……

  她的念頭還沒轉完呢,肩上傳來的劇痛局已經硬生生打斷了她的思考。她震驚地看著箭穿過自己的肩骨,血淋淋地露在眼前,身體突地沒了力氣,軟軟地從原本就沒有馬具的座騎上滑了下去,正好滑進了那個搭弓射箭的男人懷裡。

  眼前一片模糊,只記得男人的手臂上的確還釘著她的袖箭。少女不禁忿忿地咕噥一句:「下次我一定要喂毒,可惡……」

  接著,就是一片徹底的黑暗。

  第三章

  要學武?

  大漢的臉開始糾成奇怪的表情。女孩子家學刺繡學彈琴學下廚學理家……這些就夠忙了,你還想學武?你哪來的時間?

  想學就學,時間是我的,我就是排得出時間你囉唆什麼?要教不教?

  你一沒根基二沒常性,教起來太辛苦,不教!

  稀罕你教呢,敬你是我義父才來問你一聲,我去找李成高。

  站住!大漢氣得鬚髮直豎,暴跳如雷。你上回才把李成高拐進宜春院讓他挨了一百大板,現在還敢去找他!

  誰要你叫他監視我?我還幫他付了錢,怎麼好好一個男人進了妓院不懂得享受一下?反正都是違反軍令,被逮到之前至少也得抱兩三個女人熱呼一下嘛!反正他的娘子遠在家鄉,三從四德背得滾瓜爛熟,就算他去嫖妓也不會多說一句……

  這不是重點!你這死丫頭!反正你不准再去找李成高麻煩!

  睨了他一眼,彎彎的笑眉輕描淡寫。做啥裝模作樣?你就是看不起李成高的功夫比你低,不屑讓我越過你去找他教。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教我,我連街上的叫化子阿貓阿狗都拜師!

  該死!一拳捶得桌上什物全落地摔個粉碎,大漢終於喘噓噓地認了命。

  你想學什麼?

  不辛苦、不會受傷的武功。

  你想得美!!

  一棍當頭下來,她連忙退後閃得老遠,躲在門後根本不接招。

  大漢長棍點地回身一踢,將自家練武的校場大門踹飛一扇。你怎麼可以逃!叫你馬步站穩,你甚至沒站足一個時辰!

  你想打我吧!你竟敢打我!我這身細皮嫩肉花了多少功夫保養調護,為的就是將來要進宮當皇后娘娘,你想在我身上留下傷痕,門都沒有!

  學武就是要從挨打練起,經不得打的人還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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