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目光自航德身上移開,終於瞭解他從來都沒有真正「愛」過自己、她又看了他一眼,男人期盼的眼神,仍殷切地等著她的回答。
「我……我……我最不會猜了,」只好這麼搪塞過去。
航德的表情有點失望:「我一定要長話長說嗎?」
不管是長話還是短話,蓓蕾心裡好像煮了一鍋正在沸騰的開水,激動不已。她的大腦似乎已經不聽使喚,棄她而去;前思後想又全無頭緒可循,她好心慌!「嘔……這個……長話長說也不錯嘛!」
航德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了許久,又向她靠了靠。
「好吧!長話長說,我就從頭說給你聽。」蓓蕾更迷糊了,張著嘴發呆,「去年年底,公司的生意做得很好,我在倫敦的生活也很不錯,就開始仔細評估我的生活品質。」
「品質?」蓓蕾不懂,航德為什麼勞師動眾地細說從頭。令人感到高興的是,以前雖然也談過許多話題,但今天所提的部份——這比較隱私的個人部份,卻還是頭一次聽他說起,她覺得兩個人的距離又拉近了些。
「當時我覺得生命裡好像少了什麼東西,可又說不上來。」他繼續說,「在事業上,以前訂下的目標,幾乎已經全部完成,一樣都不少。所以我認為,或許自己應該改變一下生活方式。」
「所以你就買下了豪邁山莊?」
航德溫存地看了她一眼,蓓蕾覺得心裡受用,一股暖流非常溫柔漫過全身。真搞不懂為什麼以前會那麼恨他?
航德回答說:「在鄉下買棟房子的確是個好主意,不必太大,也無需豪華。我平常工作很賣力,一個星期7天都不夠用,所以我想換一個完全不同的格調。剛開始的時候,我也不報確定到底有沒有辦法應付那種寧靜無波的家居生活。」他稍停片刻,隨後補充說:「找到這棟房子之後,我立刻著手進行必要的修改,沒想到卻在無意中碰到一位美得脫俗的女人,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說:『喲,崔航德先生,等不及要把它給拆了,是不是啊?』她甚至還指控我為了買豪邁山莊『欺壓善良』。」
蓓蕾只記得他說了句「美得脫俗」,其它那些都聽不真切。「真……對不起,我那麼說實在很不公平,只是在你出現以前,豪邁山莊本來應該是我的。」
「這一點我後來也發現了。」航德笑了笑。
「當初你一點都不知道?」
「看過房子以後,我就交給律師全權處理。一直到那次遇到你之後,我才瞭解其中的一些細節。」男人體貼地望著她,繼續說道:「事實上,你幾乎也錯過了春櫻山莊。」
「是嗎?」她有點不太相信。
「還好你沒有。」他答道,「春櫻山莊上市的時候,我正好不在國內,等我一回來就知道了這件事。當時我想把它買下來,再將兩個山莊還原成一個。不論就生活便利,或者是將來轉售的投資報酬率來看,這麼做都很合理。」
蓓蕾問:「所以你就打電話聯絡那家中介公司?」
他點點頭。「薩魯佛告訴我春櫻山莊還沒脫手,不過——」他看了她一會兒,才又繼續說:「決定購買之前,我臨時起意問了一聲:是不是有其它人也想買那棟房子?」
「他告訴你說我想買?」她問。
航德悲哀地望了她一眼,「本來我真的想不顧一切地買下來,一聽到黎蓓蕾小姐已經出價,竟然心慌意亂地難以抉擇。我自己也沒想到,居然會把它讓給你。」
「天哪!」蓓蕾這才意識到,航德在此之前,從來都沒有特別為誰退縮過。
航德靜靜地望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後來你搬了進來,一切煩惱,接踵而至。從那時開始,本來以為應該寧靜安詳的鄉居生活,就日益精彩地連番好戲登台。」
「煩惱?」她有點嗆,後來又覺得自己太衝動了一點,立刻追加一句:「啊!你是說整修房子的噪音?還有——」
「不,我是指你,黎蓓蕾。」他神情嚴肅地說,仍是目不轉眼地望著她。
「我?」她愣了一下,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怎麼會呢?」她心跳加快,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
「怎麼會?」他搖搖頭,「過去這幾個星期我也很想知道,到底這位有雙誘人紅唇的長腿美女有什麼令人無法抗拒的磁力,讓我一開始就慘遭折磨?」
「折……折磨?」
「沒有其它字眼可以描述。尤其是你在撕壁紙的時候,我在隔壁聽起來,簡直就好像有個馬戲團在吹喇叭似地吵死人。」
「喔!」她咕噥了一聲,心跳暫時恢復正常,「那也是情非得已的嘛!」
「那當然。」他也同意,「你來了之後的第一個星期天,我就被你吵得一個頭兩個大。沒法子,只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回倫敦。不過,即使如此,我還是很佩服你獨自完成裝修房舍的成就。」
「換裝管線是姜先生負責的。」她覺得不應該把別人的功勞攬到自己身上,「很抱歉那天早上害得你不得不先走一步。」
「小事一樁。」他興致高昂起來,「還有一次,我甚至為了你,故意延期出國。」蓓蕾的情緒也開始起伏。「有時,就是因為你在這裡,我刻意提早回來。」
蓓蕾吞了口口水,又做了一次深呼吸。「這……都是為了我?」男人更靠近了些,她又嚥了口口水。
「一點都不假,」他答道。
「為……為什麼呢?」她一定要問清楚。
「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問過自己不知幾百遍。我不知為什麼只要看到有哪個男人來接你,就會氣得七竅生煙;我也不懂為什麼我會整晚思慮,你是不是過得很好?」
他……,他在說些什麼?蓓蕾覺得受寵若驚,難道他在說,他對自己很有興趣,在追求她?理智告訴自己:別做夢了,可是擺在眼前的是事實。
她當然大可直截了當地問他,不過,要真的是自己表錯情、會錯意,不讓他笑掉大牙才怪,以後怎麼做人?她只好問他:「你是指那個星期六晚上,我跟你說『晚安』,可是你根本不理我的那次?」
「我也會犯錯的。」他說。聲音原有的緊張,突然隨風而逝般一掃而空。她縱聲大笑,才沒笑多久,又讓航德臉上凝重的表情震懾住。航德對她說:「你好美!」她可以感覺到他每一次的呼吸。
「航德!」她不自主地叫著他的名字,聲音好輕好柔。可是他的眼光好凝重,似乎在審查自己對他的情意到底有多少?她努力搜尋可以支持她的立場,就算是陳腔爛調都可以,她要讓他知道,她和別人不一樣。航德彷彿知道她此刻的感受,突然制止她說:「蓓蕾,不要這樣,放輕鬆一點。」她還是覺得有些驚慌失措,呼吸不順。「我發誓,絕對不會傷害你,」他向她提出保證。
她很想說:航德,你根本不懂我的心。你也不明瞭你在我心中的份量,足以摧毀我。
她張著大眼睛看著他,盡力隱藏內心怕受傷害的恐懼。航德突然又向她挪近了一些,用手輕輕托起她的臉龐,輕觸她微張的唇。
「相信我,」他說。
「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他的回答是這般溫存、平靜。
「你真的愛我?」她目瞪口呆,一臉懷疑。
「真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故意想說得好像在開玩笑,其實恨不得把每句話都刻在心版上。所以,真正吐出來的聲音反而變得很嚴肅、很認真,因為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雖然直到最近這一陣子,我才確定為什麼自己會失眠、沒食慾,或脾氣陰晴不定。不過我知道,我一直都在愛你,從未稍減。」他也神情嚴肅地回答,兩眼直直地看著她。
「一直嗎?」她又問,想起過去他對待她的種種因果始末,似乎不太合邏輯,八成又在騙她。
「一直都是。」他說得好堅定,「在一開始,我拒絕相信這個事實,但又找不出合理的解釋。比如說5個星期以前的那個星期天,我正準備出發回倫敦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你正興高采烈地一個人去散步。我本該鎖門立即上路的,竟然突生奇想,也打算自己一個人去走走,散散心。只要我願意,就算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再走也可以。」
蓓蕾癡癡地望著他,此時此刻,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關鍵,沒有人會來幫她,她得自己應付。「所以你……你跟蹤我?」她驚訝地問。
「那次純屬巧合。」他搖搖頭,「我走的是另一條小路,那個穀倉正好是兩條路的交會點。下大雨的時候,我才會在裡面躲雨。」
「還有牛群!」她激動地說,「你……」
「當時我的確很不客氣,」他願意接受全部的責難,「你那天表現得好極了,勇敢、鎮靜,在我的激怒下,仍然克服自己的恐懼,穿過牛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