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羞澀。「大師過獎了,我還寫得不好呢!」
說起練字,素素還真是下過一番功夫。她每日在紫籐院當差,不管忙到多晚,睡前一定要臨帖一百字才罷。所以,雖然她練字才短短一年多,但也已寫得有模有樣。
仕覺非看著她,也覺得臉上甚有光彩,微笑道:「那我得先走了,素素,你在這裡,該怎麼做大師自會教你。」又溫言囑咐道:「中午你就留在上清寺裡用點素齋,傍晚我再來接你回去。」
「嗯。」素素點點頭,直送他出來。
到了傍晚,杜覺非前來接她。他問了小沙彌,說是法事已經結束,素素人仍留在後殿。他逕自尋去,只見素素雙手合十,跪在菩薩前,低聲祝禱。他又靜靜在她身後站了一會兒,才輕聲喚道:「素素!」
素素聞聲回頭,見了他,展顏一笑。「二爺。」
她才要起身,卻因為跪得久了,雙腿酸麻得幾乎站不住,一時又要倒下。
幸好杜覺非趕緊上前扶了她一把。「跪得太久了?」他笑道。一面扶起她到殿外頭找個迴廊坐下。「咱們先坐一會兒吧!反正天也還早。」
半晌,他看著她,說道:「這下子你可以安心了吧!」
「嗯。」素素頓了頓,低聲說道:「二爺對素素那麼好,真不知道要怎樣報答二爺才好?」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杜覺非聽了,聳聳肩,笑道。「這件事對我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對你來說卻很重要,所以找為什麼不幫你呢?」
素素感激她笑了一笑。
「而且,還有一點。」杜覺非揪著她,又故意椰愉笑道。「我真的很害怕看見你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素素罵地臉紅起來。好一會兒才喃喃輕聲說道:「我以後再也不哭就是了……」她的頭低得不能再低。
這怎麼可能?叫她不要笑還有可能些。
杜覺非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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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轉眼又兩年過去,素素在杜覺非的細心調教下,加上自己也十分用心,除了讀完了四書、詩經等書,還練了一手好字。
杜覺非每回見她寫字,字體秀致流暢,全無稚氣,不由得讚歎。「素素的字寫得真好!」
這時杜宜倫也四歲了,尤其常愛粘著素素,每日跟前跟後的纏著她不放。素素只得抽空陪他玩,有時也教他背背書。
一日,正好杜覺非與社覺如一塊兒到紫籐院談事情。一進院裡,便聽見素素正在教社宜倫背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書,性相近,習相違……」杜宜倫有模有樣地跟著素素唸著。
「噫!」杜覺如訝異,看了他二哥一眼。「沒想到素素這麼能幹!還會背書呢!你教的?」
他但笑不語。不過從他那笑容就看得出來,顯然他是十分得意的。
「奇了?」杜覺如饒富趣味地間道。「我怎麼不見你對別的丫頭那麼好?」
「奇了!」他反問。「你又什麼時候兄我虐待別的丫頭了?素素很聰明,做事又妥貼,我早就打算讓他去當宜倫的伴讀,所以這兩年就先教給她幾本書,叫她心裡有個底。」他看著院裡的兩個小孩,說道:「宜倫年紀還小又頑皮得很,唯有素素的話他還肯聽些,以後有素素在旁看著他唸書,他或許會安分些。」
杜覺如心想,素素這個小丫頭實在難得,居然能讓這一大一小父子兩人都對她伏伏貼貼的。他不由笑了笑。
「你又笑什麼?」杜覺非又瞪他。
「沒什麼。」他忙道。「我覺得素素愈來愈漂亮了。我記得她好像十三歲了吧!已經像個小大人似的了。」
「嗯,這倒是真的!」仕覺非點點頭。「她真的很可愛。」
「可愛?」杜覺如失笑。「二哥你真是人客氣了,我說她再過幾年就會是個絕色美人了,還可愛咧!」
他一愣,也跟著笑了笑。「那也還早啊!現在到底還是個孩子。」
素素和杜宜倫聽見他兩人的說笑聲,忙回過頭來。「爹爹,三叔。」杜宜倫一口氣跑到跟前。
杜覺如一把抱起小侄子,笑道:「宜倫真乖,書唸得這麼好!」
「素素說我如果乖乖地跟著背書,她就給我好東西吃。」
「是嗎?」杜覺如好奇地間。「告訴三叔,素素給你什麼好東西吃?」
杜宜倫攤開手,手上有幾顆松子糖,一面例著嘴笑。
杜覺如跟著笑道:「我也會背,素素也給我幾顆吧!」
素素一笑。「三爺又開玩笑!」
「你也跟小孩子爭糖吃?像個當叔叔的樣子嗎?」杜覺非總覺得這個弟弟老不莊重,成天嘻皮笑臉的,搖頭笑道:「走吧,進屋喝茶去吧。」
杜覺如抱著小宜倫走進屋去,一面回頭道:「素素,我知道二哥最講究品茶,你們這裡定藏了不少好茶,而且我聽說你泡茶的技術也是一流,你就揀個上等好茶,泡來讓我也嘗嘗吧!」
「素素,別理他。」仕覺非便在素素耳邊說道。「你看看咱們有什麼剩下的茶葉渣子,隨便給他沖一杯就是。他懂什麼好茶?沒的糟蹋了。」他又故意不放低音量,存心讓杜覺如聽見。
素素只摒著嘴笑。
「喂喂喂!」仕覺如果然怪叫道。「這是什麼待客之道啊!我怎麼會不懂?」
「對對對!你懂、你懂。」杜覺非笑道。「我怎麼忘了?只要是跟吃喝玩樂有關的事,你沒有不懂的。」
素素聽了僕哧一聲,笑了出來。
杜覺如只氣得要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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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素素和雨桐小姐兩個人年紀差不多,可是依我看,素素的氣質倒是好多了,不知道的人一定會以為她也是個大小姐呢!」錢嬤嬤一面拿著市尺替杜覺非量身,準備裁製新衣裡,一面說道。「尤其是這兩年,少爺不覺得素素變了許多嗎?頸子日會不會太緊?」
「不會。」杜覺非一抬眼,只見素素在院子裡,正踞著腳收掠在外頭的汗巾、手絹。他不覺微微一笑,說道:「是啊!我記得她剛來的時候又瘦又小,她跟我說她九歲,我還不太相信呢!一晃眼都五年了。真快!」
他想起初見她時,她一身檻褸破衣、蒼白瘦弱,那模樣好不可憐。而如今的她,膚色白潤、大眼細眉,笑起來頰邊還有兩個酒窩,容貌十分清雅端麗。現在雖然年紀還小,身材尚未長成,不過已看得出來日後必定不可小覷。又笑道:「前一陣子覺如也跟我這麼說呢?他說素素以後會是個絕色。我看看倒也是,難怪人家都說女大十八變,可不是嗎?我當初見著她時,可想不到有今日呢!」
錢嬤嬤也笑道:「這還不都是二爺調教出來的。」
是啊,調教出了這麼一個高徒!光是看她一天天地進步,就叫人心滿意足。
「對了!」他說道。「我上個月不是給素素帶了一塊料子回來,要她自個兒做件新衣穿嗎?怎麼都不見她穿?」
「還說呢!」錢嬤嬤笑道。「我前兩天也問過她,您猜她怎麼說,她說地做是做好了,但是她覺得那塊衣料太好了,她怕弄髒弄壞了,所以只是擱著,不敢拿出來穿。」
「真是死心眼!」杜覺非啞然失笑。「衣裳做了就是要穿的嘛!穿舊了也就罷了,否則白擱著壓箱底,不是更可惜?」
「我也這麼說。」錢嬤嬤收了市尺。「這件掛子我給二爺趕一趕,最好初三之前能做好,那二爺去吃安家的喜宴時就可以穿了。」
「嬤嬤也不用急,反正我又不缺衣宴。」杜覺非忙道。「不過是頓喜酒,也不是什麼大事,穿什麼都一樣的。」一會兒又笑道:「倒是覺如那裡,嬤嬤還要多留心些。他好像老長不停似的,昨兒個我看他。又覺得他的袖子好像短了些。」
「說的也是。」錢嬤嬤點點頭。「三爺那性子本來就粗枝大葉的,而且我看他那青蓮院裡的幾個丫頭又都太不經心了,三爺穿的用的老是丟三落四,她們也都不管。」
「是啊!」杜覺非點頭說道。「我找個時間也跟覺如提一提,要他好好說說那幾個丫頭才是。他好歹是個主子,總不能縱容得她們太不像話了。」
素素收完了手中,進屋來。
「嬤嬤替二爺量好了嗎?」她放下衣籃於,拿起桌上的料子,笑道。「這個顏色做掛子穿一定很好看呢!我記得二爺正好也有一件靛色的褲子可以配,趕明兒我就先拿出來燙一燙好穿。」
「看吧!」錢嬤嬤聽了笑道。「我就說再沒有比素素更細緻妥貼的丫頭了。」
杜覺非看著她,一笑。
素素不好意思,拿起衣籃子就要進去。
杜覺非卻拉了她的手,說道:「嬤嬤說你老捨不得穿新衣宴?」
「我……」素素懾儒道。「我還要幹活呢!怕穿了新衣棠一下子就弄髒了。」
「虧得咱們家開的是布莊,別的沒有,布料還怕少嗎?」杜覺非睨了她一眼,說道。「你一年四季就穿那麼幾件,知道的人說你節省,那不知道的可就要說我小氣了。自個兒開那麼大的布莊,卻叫丫頭連一件像樣衣宴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