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說,三人又是一怔,面面相覷。
她居然當著他們的面說她從沒有到過紐約!
這真是天大的諷刺!
沈湄不明白他們三人的臉色何以會這麼古怪,尤其是對面那個人……他一句話也沒說,雖然他從頭到尾只看了她一眼。但那一眼,就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彷彿包含了許多質疑與怨懟,又像是要看穿她似的。至於其他兩個人,那眼神看起來簡直就是想朝她放箭,真不知是為什麼?
後來,再沒有人開口,直到她與史考特先出了電梯。
陸尚恩.眼看著電梯門再度緩緩的關上,阻絕了她的身影。
電梯裡留下一片寂靜。
乍見她,整個人完全愣住,不能移動、不能思考,甚至不能呼吸。更可惡的是心裡居然還有一陣驚喜,就像是多年的相思煎熬終獲解脫。這樣的感覺,連陸尚恩自己都覺得意外,但這也讓他再無法否認,他還是愛她。
可是沒想到,沈湄又再度打敗他,再次刺了他一劍。她根本就是一副完全不認識他的樣子。
湄!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完全無力阻止自己去想念你的笑容和溫柔,過去一年來,我根本一點也沒有忘記過去,一點也沒有減少對你的愛,我甚至比以前更愛你!
湄!我想你不該只當個模特兒而已,因為你是如此好的演員!因為我不相信你真能完完全全的忘記我,你怎麼可能忘記那一段不算短的日子。可是你裝得真像,還是你真的真的已經忘記我?
「可惡!」陸亞倫一進房,就忍不住將手上的報紙重重摔在地上,咒罵道。「沒去過紐約!當著我們的面,這種話她也說得出來!」
「她真是太過分了。」喬伊也氣道。「根本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嘛!什麼沒到過紐約,那她把我們當什麼呢?」
陸尚恩兀自一聲不吭地進了浴室沖澡。
湄,你怎能作得如此徹底?當著我的面,說你不曾去過紐約!你這麼說,不是忘了過去那一段日子,而是根本否定我倆曾經在一起的日子。直到現在,我仍然無法釋懷,無法忘了你,我甚至還曾懷疑當時那樣對你,會不會太過分了……而沒想到你竟是如此瀟灑……如此無情的人。我又錯看你了,不,應該說是我從不曾瞭解過你吧?
天啊!你演得真像!你是怎麼辦到的?教教我吧!也好讓我早日脫離這苦海,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
他微仰著頭,讓熱水迎面淋下,希望能從頭至尾衝去他積壓在胸中的痛楚。
陸亞倫望著走進浴室的陸尚恩,半晌,對喬伊說道:「我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教訓這個女人,替尚恩出這口氣!不,不只為他,也為了我們,她不能這樣戲弄我們!」他握緊拳頭。「我不會就此罷休的,我不會讓她這樣對尚恩!」
☆☆☆
沈湄拍廣告、上媒體,日日早出晚歸,他們都沒有機會再碰見她。但隔了三、四日,正當他們三人一大早在飯店頂樓游泳池晨泳時,卻見沈湄一個人披了一條大浴巾也來到泳池邊。
她故意挑時間還很早時,出來活動;若是再晚一點,人一多,她又不方便,所以眼下整個偌大的泳池只有他們四個人。
這個巧合,卻正合了陸亞倫之意。
陸尚恩一遊出水面看見她進來,愣了愣,馬上就想離開。陸亞倫卻攔道:「我們游我們的,何必為了她離開;況且她來了正好,我正好有話要跟她說呢!」又對喬伊使了個眼色。
陸尚恩直覺他要對沈湄不利,忙拉著他。「亞倫,你別亂來!」
陸亞倫卻不理會,驀地潛進水裡朝沈湄的方向游去。等靠近她了,便忽然一把將她的頭按在水裡,不讓她有機會呼吸,甚至呼救。
陸尚恩見了大驚,想要過去阻止亞倫,卻被喬伊拉住。「尚恩,讓亞倫給她一點教訓。我們要看看她會不會向你求救?看看她還會不會裝作不認識你?」
「你想起來了嗎?」陸亞倫憤憤地吼道。「我看你現在還敢不敢說你沒去過紐約,還敢不敢裝出一副不認識我們的樣子?你忘恩負義是不是?那你一定也把尚恩在帛琉救你一命的事也忘了?好,那我現在就來讓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恢復一點記憶,看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他一面按住她的頭,不給她呼吸的機會,一面怒道:「我看這次誰還來救你!」
陸尚恩見亞倫怒氣沖沖,一臉殺氣,又見沈湄在水底下不停地掙扎打水,因為無法呼吸而顯得十分痛苦。他不由得想起她在帛琉溺水時無助的樣子,他還是不能坐視不管。他大叫道:「夠了!住手,亞倫!放開她!」
但是喬伊拉著他。「尚恩,你別管。亞倫知道輕重,淹不死她的,反正她早就活該受點教訓!」
「不。」陸尚恩一時情急,朝喬伊的下顎打去。推開了他,趕到沈湄身邊。他拉開了亞倫,怒道:「你瘋了!你怎麼能.這樣對她!」一面將沈湄緊緊地護在懷裡。
「你對她好又怎麼樣?」陸亞倫吼道。「她又不領情!」
「滾開!」陸尚恩沉下臉。「我的事不要你管!」
陸亞倫的攻擊太突然。讓沈湄完全嚇住了,只是本能的掙扎,直等到陸尚恩出手救她時,她的腦筋還是驚慌得無法思考,連哭都哭不出來。
陸尚恩低下頭輕聲安慰她,一面拍著她的背,讓她把水咳出來。「你還好嗎?沒事了,沒事了!」
沈湄被水嗆得狂咳一陣,嚇得不住顫抖。
「沒事了,沒事了。」他替她拭去臉上的水。「別害怕。」
這個聲音?
她仰著臉看著他。
陸尚恩見她呆呆的,一時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摸她的臉。「你還好嗎?你沒事嗎?」
沈湄也不記得要閃躲,彷彿他對她這樣的舉動是再自然不過的事;而且他的聲音、他的容貌,甚至這樣的撫觸,為什麼都顯得如此熟悉而且親切?
「你還好嗎?」他看她發呆,不放心又重複一次。
多麼熟悉的聲音!他到底是誰?
陸尚恩見她眼神中仍是疑惑,不禁訝異,又有些不可置信。
到現在她還要裝作不認識他?他放開了原本抱住她的手,退了一步,冷冷地看著她。
失了他的扶持,沈湄搖搖晃晃地站不穩,眼看又要沉下去,忙伸手要拉住他。「不,別放手!」
就像以前一樣,拉著他的手,仰起臉看他,跟他說話撒嬌。
陸尚恩這次無法再推開她,心裡又有著說不出的掙扎與酸苦,難過至極,眼中泛起一陣霧,他忙別開頭去。
沈湄見他如此,心裡不由得也跟著一酸,但卻搞不清為什麼?她一直盯著他看,覺得腦中好像有一幅未完成的拼圖,只等聲,她去墘湊起來,一切就會真相大白。她一定認識他,她有感覺。
「你……」
她很急,急著想趕快知道所有該知道的事,就差一點點。
只是這該死的頭痛,噢,為什麼今天特別痛?整個腦袋就像是要炸開似的。
她只得放開他,捧著頭,一會兒扯掉戴在頭上的泳帽,並且開始失力往下沉。
短髮!她何時剪短了頭髮?那麼短!一直記得她那又黑又亮扣絲緞般的長髮。那麼前幾天在電梯裡見她時,她戴的是假髮,他想。
「你怎麼了?」陸尚恩及時接住她,見她抱著頭呻吟、神色痛苦,忙將她扶上池邊。「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陸亞倫和喬伊也覺得沈湄的情況不對,忙在一旁用大毛巾將她包起來。只見她已痛苦地蜷縮在陸尚恩的懷裡,臉色開始發青,還一直拉扯自己的頭髮。
「老天!你們看。」陸尚恩驚呼。他想阻止沈湄繼續拉自己的頭髮時,卻看見她的頭皮上很明顯有一條開刀後縫線的痕跡。這是怎麼回事?沈湄全身上下他都再清楚不過,之前,她並沒有這樣的疤痕。他肯定,這是她離開他之後才發生的。
陸亞倫和喬伊湊過來一看,也是倒吸了一口氣。這麼長的痕跡,看樣子她的腦部一定是動過大手術。
「快找個來、叫救護車!」陸亞倫忙推著喬伊大叫。「快點,快。」
第八章
「她的情況很緊急,必須要馬上動手術。」醫生向史考特表示原先存於腦中的血塊須立刻開刀取出,否則血塊會繼續壓迫腦神經,後果十分危險。
「馬上?」史考特接了通知趕來醫院,一時也慌了手腳。「這個手術會有危險嗎?」
醫生沉吟。「我們會盡力,但是我們必須先告訴病人家屬這個手術的成功率不高。」
「不高是指多少?」他戰戰兢兢地問。
「大概百分之二十左右。」
史考特聽了簡直快昏倒,急忙聯絡台北的紀傑生,跟他報告這個情況。
紀傑生在電話那頭反而冷靜,簡短說道:「我盡快趕過去。」
要來的終究躲不掉。
喬伊一直在旁翻譯史考特和醫生間的對話,陸尚恩只聽得冷汗直流。要動手術?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這是什麼意思,她會死嗎?他不相信!為什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