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依婷想笑,那笑容卻一瞬即逝,因為她也同時發現,她雖然成功把他氣跑,但是她並不快樂。
甚至連「快樂」的意思也沒有!
「我是怎麼回事?」她在心底輕聲地問自己。
「請您盡量保持自然!」雲依婷站在攝影機後面,輕聲輕氣地對一個坐在高椅上搔首弄姿的貴婦說:「不!不!您的頭髮很美,並不需要去整理它……其它的地方也很好!請您傾聽音響,盡量想一些愉快的事……」
去他的!她保持著明快的笑容誘導著,心裡卻忍不住的咒罵起來,這些愚蠢的婦人!花得起一萬塊錢請她拍攝一張照片,即使只是為了趕時髦,卻也不該對自己這樣的缺乏信心。
如果她們能夠從鏡頭中看見自己,一定也會吃驚自己怎會如果如此輕浮得可怕!
其實不僅這些年華老去的貴婦,矯揉造作,缺乏信心,就連一些知名的影視紅星,一樣也是缺乏研究。
只要站在攝影機前,就依樣畫葫蘆地擺出令人肉麻的笑臉,夜出熟練的「一號、二號、三號」姿勢,那些表情簡直象罐頭,毫無新意,其可惡之至。
最要命的,還是攝影家得費盡心血構思設計,當把握住被拍者的情緒,再加上適當的引導,好不容易抓到特性,等到來看毛片時,又得接受一聲聲的驚叫:「怎麼把我的眼圈和皺紋全拍出來了?拜託!可不可以求你把它修掉?可怕啊!可怕!」
修掉當然很簡單,她自己還未到法國深造時,就已經是暗房第一流的技師,但,她真想弄明白,這些人怎麼可以這樣不喜歡自己?
那些皺紋、雀斑……等等,明明就是長在她們臉上的,歲月或是血統並不可恥,當不願意面對真實的自己時,難道可以打電話付重酬請上帝來修嗎?
「雲小姐,可以拍了吧?我笑得嘴巴都酸了!」坐在高椅上的貴婦不耐煩地收起了笑容,擺出一貫的冷峻姿態。高高在上的態度,倒是很符合她的特點,趁著她把經馬臉拉得又長又垮時,雲依婷按下了快門。
現在,她像小羊一樣,落在雲依婷手上了。
反正最難看的一張已經被拍攝下來,這位貴婦再也沒什麼值得好害怕了,一不作二不休,她要心疼那已預付的一萬元,就得乖乖地合作。
雲依婷揮手要助手變換燈光,心情愉快地卡進一卷「輕騎兵進行曲」的錄音帶,保證在下兩個鐘頭內,把這個對自己沒信心的傢伙伺侯得舒舒服服的。
「早來的秋風,吹醒了夏日的夢,濃濃的情……」錄音機裡黃仲昆那略帶鼻音的歌聲,響遍了整個屋子。陳國倫打開門,把手插進褲袋裡,略略地皺了皺眉。
方絲瑩臥在地毯上,全身放肆地展開著,睡得很熟也很不規矩,任何男從見了,都難免不有非非之想。雪白的長羊毛地毯,更襯出她身段的玲瓏,那身近乎赤裸,卻比不穿還能挑逗人的衣著,浮凸著她獨特的性感。
像貓!懶洋洋的。
當她還是默默無名的服裝界新人時,她就咬緊牙關,花了大代價找雲依婷替她重新設計造型,拍攝一組變化多端、性格鮮明,完全能表現性感的照片。
別人的性感是脫得愈多愈好,但她暴露的限度是經過雲依婷特別的指點,而她不用胸罩的名聲也經此不脛而走,人盡皆知。
她很聰明,曉得新人闖天下要製造新聞才能有知名度,而靠新聞吃飯的記者也同樣唯恐天下不亂,愈特別的新聞愈是兩相其利。
但當她有了反應時,又充滿了野性、火辣辣的。她是現在正紅得發紫的服裝模特兒。大膽的言論、新潮的作風,和她標緻的臉蛋,萬中選一的身材,同樣的著名。
當然,她能在短短一年內竄紅,憑藉的還有高明的手腕。粗看起來,她有點迷糊,私生活還有點神秘兮兮,讓人莫測高深,但她實際上是永遠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推銷自己
的機會,只不過她推銷的方式與眾不同,確實高竿。
只要對她有利,她有全套出擊計劃,語驚四座,但一當涉及真正的隱私,她在節骨眼上打哈哈,讓人去猜去想,再一經記者生花妙筆,更覺香艷刺激。
果然押對了寶,那組照片和她語驚四座的言語在報上出現時,她就如鑽石般發了亮光。
陳國倫跨過了她慵懶的身體,走到陽台旁邊,坐在舒適的大籐椅上看著她。
她是他在上個月所擄獲的每月女郎。
她的嬌憨、癡狂、野性都正中他的胃口,尤其是在床上。
他有時候真想不到,像她這樣小小的女郎,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花招。
凶狠起來的時候,又撕又抓,又叫又喊,簡直象頭花豹子。
但他極其欣賞,他是一個男人。
愈大的挑戰能造就愈大的快感,他征服她時,她強烈的反應能夠完全滿足他男性的征服欲。
在某一方面,他們是絕配,從來沒這麼好過!
可是,他玩了這許多年,畢竟有些膩了,他常有種感覺,他需要點心靈的東西,像清泉一樣,很踏實的流注心中,駐留在那兒,但他也明白,這可能只是夢想而已。
一般而言,美女無慧,才女無貌。真正能兩全的,少之又少。
然而----他想起了雲依婷,論才論貌,她是兩美兼具,想必也很有些特別的本事,但,她洞悉人性的智慧,卻叫人招架不住。
想起她,他的怒氣又升上來了,不識抬舉的傢伙!他掏出煙,狠狠地抽了兩口,哼,留著那堆破照片留到一百年後當古董吧!
也許是錄音機被關掉了,也許是他的煙味,方絲瑩在地毯上翻了個身,柔柔的羊毛裹在她四周,像一片白色的草原,而草原上是精彩絕倫的風景。
「國倫,是你嗎?」她那濃濃的睡意仍未消除,但睜開了眼睛,看見是他,笑得又嬌又媚,伸長四肢,伸了個懶腰,慵懶的姿態,充滿了誘惑。
那刺激不太含蓄,有點嫌太直接。
她在等他。用最原始的姿勢,本來可能是睡著的,但她不在乎,她對自己太有信心了。只不過她的閱歷和見識還不足夠來瞭解象陳國倫這樣的男人。
或許,她根本不想瞭解。她只想抓住她。
抓住他的財勢,他的人。
「過來!」她嬌呼著:「抱我。」
陳國倫沒有動。
「抱我嘛!」她不依地輕踢著一雙美極了的玉腿。
陳國倫聳聳肩膀,他不是有意冷酷,只是不太喜歡女人主動。
正如雲依婷第一次會面就嗅得出來的,他是個霸道而獨裁的男人。
她微愕,翻身趴在地毯上瞇著眼看他,一雙杏眼半勾半挑,小嘴噘著,大部分露在外面的胸部與線條渾圓的臀部,很富攻擊性的刺激著他的眼簾。
當她扭著水蛇一樣的腰肢時,他忍不住心動了。
他記得她的每一個姿勢,每一個反應,每一個欲仙欲死的……
他的男性似乎有必要去滿足她。
陳國倫開始脫掉西裝外套,解開領帶,他緩慢地、富於技巧地做著這些動作,撇開後天培養的氣質風度不談,先天條件上,他是個漂亮的男人。
漂亮男人需要漂亮動作。
他的情調和技巧都是第一流的。
他不急。
然後他才解襯衫的扣子,一顆又一顆,絲瑩癡癡地看著他,他那褐色的、飽滿的胸膛上,是一塊塊隆起而均勻的肌肉,像絲緞一樣泛著光澤。
那片寬闊的,足以讓女性感到威脅,感到安全,感到快樂也感到窒息。
絲瑩的眼中流露出奇特的神情,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學生時代,陳國倫是出名的足球選手,如果他願意,他可以入選為國腳,但他運動只為了強身,做為日後的本錢。
他看著方絲瑩那份渴望毫不避諱的流轉,如果他是太陽,她就是心甘情願繞著他的衛星。他自負地一笑,若換了雲依婷……他一摔頭,怎麼又想起她了?
陳國倫對自己的綺思有點惱炎,不過是見了一面的女孩子而已,又不是安妮公主!但她即使不是公主,她的高雅也是平生僅見,他看過太多的女人,表面看來有慧有貌,其實不過是空殼子,拿「文化」來美容罷了,真正有底子的,恐怕還要屬雲依婷……
「國倫----」見他發呆,方絲瑩有些不依了。
他抱歉地一笑,走了過去。
「想不想我?」她如蛇般攀上了他的肩,靠在那兒,身上濃濃的香水味兒,一波又一波的竄入他的鼻孔,加上嬌聲嗲氣,真叫人把持不住。
「你說呢?」他輕撫著她的肩頭,好滑膩的肌膚,柔如凝脂。
她側著頭,白了他一眼,雙手很自然在他腰部移動著,那雙手如火焰般,燃起了他內在的熱力,這一方面,她有天生的才能。只要她看上眼的男人,很少逃得過這一關。
他閉上眼睛,那份衝動愈來愈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