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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平野

  我不是個脆弱的人。方才球賽輸時,所有的人裡只有我沒哭,我不想在人前哭得唏哩嘩啦的,所以才特地找個地方,沒想到卻在他眼前哭了。

  對我來說,荊學長幾乎是個陌生人,我唯一知道的只有他是音研社社長,以及他喜歡芃秀。我不懂是什麼讓我掉淚,或許是他的語氣,或許是他的手,或許是我從沒這樣的經驗——

  那種被人拍撫著頭,像被當成了孩子似的經驗。

  「輸……輸了……」我低著頭,嘴裡冒出的聲音混著哽咽,模糊得連自己都分辨不出。「球賽輸了……」

  眼前是一片水霧,我什麼都看不清,腦裡偏清楚浮現球賽結束前的最後一秒,球從我手中順勢而出,橘紅色的影劃過長空……

  一出手我就知道不會進了,可是我仍在心中祈禱,進吧!進吧!只要球進了就是我們贏了

  橘紅的影在籃框邊轉了轉後又滑出……四周明明充滿喧鬧聲,我卻可以清楚得聽見球落地後乏力的彈跳聲。

  六十二比六十一,我們差一分就能進決賽。

  沒有人怪我,但我無法不怪自己。只要投籃時手的角度略偏,只要最後那球能進網,今天歡笑慶功的就會是我們了。

  沒想到我會這麼突然地就掉下淚來,學長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一會兒伸出手像要替我擦淚,一會兒又縮回手不知道知何是好地扯扯自己頭髮,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地坐到鋼琴前,打開琴蓋,修長的雙手輕擱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

  「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他臉上的笑帶點哄孩子似的討好。

  我抹抹淚,雙腿盤膝地坐到桌上。

  他的手一動,琴音清脆地響起,先是一段前奏,然後才是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很好聽,有些低,讓人想起夜色及燭火;我坐在桌上,聽他用那樣的嗓子唱歌。

  像我這種英文敗到家的人,根本聽不懂他在唱些什麼,一長串洋詞裡,我唯一聽懂的只有一句,那不斷重複的一句——

  I  love  you……

  每當他唱到這句時,他的表情就會變得不同。他的眼睫垂下,唇角帶著神秘的笑,像在眼底看到了什麼似的,那笑很淡、很柔、很……

  我不知該如何形容,只知道其中一定藏著一些我不知道的東西。

  「你在想誰?」

  我知道我問得魯莽。

  琴聲停了,歌聲亦止,他抬頭看向我,什麼話也沒說,可我卻突然明白了。我明白他剛剛想著誰;我不明白的是,那是什麼感覺?

  愛情……

  對我而言,那就像是存在於另一個世界的事物,偏我總是對未知的一切充滿好奇。

  「學長,你為什麼喜歡芃秀?」

  我問了。

  他有些羞澀地迴避我的目光。

  「因為……」他抓抓腮幫子。「因為她很漂亮……」

  我大力地點頭。「芃秀很漂亮哦,她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

  我一向就喜歡女生,尤其是漂亮可愛的女生。

  「而且她……」學長略略遲疑後才繼續道:「她有種很特殊的魅力,明明看來惹人憐、讓人很想保護,可偏偏內心裡又十分堅強……」

  我偏著頭看荊學長。

  為什麼我不知道芃秀的這一面?難道荊學長會比我瞭解芃秀嗎?

  心裡泛著一股微酸。我知道我有些嫉妒,然而我到底在嫉妒什麼呢?

  或許我同時嫉妒他們兩者,又同時想成為他們兩者吧?

  頭隱隱生疼。

  坐在辦公室裡,我瞪著桌上的水杯,思緒與那股子疼如水上波紋,堪堪平靜,又莫名興起。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

  昨天見著了一個以為永遠不會再見著的人;昨晚夢了一場以為不會再想起的過往回憶,就只是如此。不過是埋在心底的東西悄悄探出了頭,再將它壓回就好,我可不想情緒大受影響;我可不想讓一顆心再因同一個男人擺盪不安。

  由抽屜裡挖出兩顆阿斯匹靈,我和著水吞下,好像這樣就可以治好這莫名泛起的頭疼。

  佩芝——我的秘書,敲了敲門後走進。

  大概是我的臉色真的不太好,才會讓謹守分際的她抬頭多望了我兩眼,確定我真的沒啥大礙後,她才推推眼鏡,語聲淡漠地念出我今天的行程。

  「等等。」我眉一皺。「與*衡美*的會面是怎麼回事?之前洽談過幾次不是都被拒絕了嗎?怎麼……」

  「這次是他們主動與我們接觸的。」佩芝解釋道:「聽說衡美的老闆是副理的同學。」

  「我的同學?」腦裡閃過幾張模糊的面孔,但似乎都與衛美扯不上關係。「衡美的老闆姓林吧?林正喬……」

  我略一沉吟。我的同學裡似乎沒有這號人物……

  「算了,不想了。」我率性地笑笑,一面低頭看看手上資料,一面出聲道:「反正等會兒人來了,一切自然明白。」

  說曹操,曹操就到。語聲方落,對講機裡便傳來訊息,說衡美的代表已經在會客室裡候著了。

  我與佩芝對看一眼,將相關資料整理好後,便往會客室走去。

  厚重的木門開著,我站在門旁看著會客室裡背對著我的男人。

  他站在落地窗前,窗簾因微風而輕動,些許暖陽透進,在他周圍綴上一層淡黃的暈芒。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不知怎地浮起不祥的預感……

  強自抑下,我抬手輕敲門扉。

  男人轉過身——

  才見到他的側臉,我就知道他是誰了——不,或許更早。經過昨晚,今早在聽到衡美這個名字時,我已隱隱有所感,只是沒想到居然真的是他。

  荊子衡,我的學長,而非同學。

  「小梢。」他笑得燦爛,喚得親熱,完全無視我僵冷如冰的面容。

  「學長。」強自抓回一點自制,我不甘願地讓嘴角微微朝上一揚,省略了握手寒暄那一套。

  我手一擺,示意他落座。

  「學長是衡美的代表?」我佯作出一點興趣。

  「嗯。衡美是我和正喬一起創建的,他是掛名老闆,我是打雜苦工。」他自嘲道。

  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從資料裡翻出與衡美的合作方案。

  「荊先生——」

  他眉皺起,眉眼前出現一道溝壑——這是從前的他沒有的。

  「小梢,有必要這麼生分嗎?」

  「衡美不是一向主張公事公辦?」我輕佻起眉回道。

  為了與衡美接觸,我們用盡任何關係,不知吃了多少閉門羹,稍稍諷他一句也不為過吧。

  他咳了咳,臉有些紅。

  「好吧。傅小姐——」正經不了三秒,他又噗哧一聲笑出。「不行,我沒辦法,在我的記憶裡,你還是那個比賽前緊張到發抖,卻還硬撐著擺出一副英雄樣的傅小梢,我怎能叫一個曾把我的衣服沾滿眼淚鼻涕的傢伙小姐?更別提這傢伙在我面前做過多少傻事——」

  「住口!」我脹紅著臉喊。「住口!不准你說那些,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傅小梢,我——」

  「你?」逗惹起我後,他反倒顯得好整以暇。穿著銀灰色西裝的身體往後一靠,他端起咖啡輕啜,細框眼鏡後的眼眸閃著戲謔的光:「我實在看不出你哪裡變了……」

  順著他的視線望向桌面,我才發現方才被他激得整個人站起,手不小心碰到面前的咖啡杯,雪白的杯子滾落桌面,深黑的液體沿著桌緣往下滴,弄得棗紅地毯上一片污漬。

  「天!」急忙從桌邊的面紙盒裡扯出一堆面紙來,我先胡亂擦擦髒污的桌面,接著半跪坐在地毯上,試著吸乾其上的污痕,偏咖啡己經滲入纖維裡,怎麼也弄不乾淨。

  一連串的挫折讓我氣得失去理智,而最主要的挫折來源就是斜前方那雙大腳的主人。

  這該死的傢伙!沒事幹嘛出現在我面前?

  他哈哈笑出聲。

  「我有事啊。」快二十九歲的男人還假作天真地讓尾音輕揚。「我來看看學妹,順便談談合作的案子,這理由夠冠冕堂皇了吧?」

  這才發現原只是在心裡的咒罵竟不小心溜出口,我將手上濕濕的衛生紙團丟進圾垃筒,站起身,揚高頭,利落地拍拍裙子,我努力塑造出職業上的端正形象。

  這期間,他一逕拿一雙深感趣味的眼看著我。

  將微亂的髮絲順到耳後,我拿起合作方案,抬頭對他矜持一笑。

  「荊先生,關於衡美與奧偉的——」

  如果是個紳士,對於我剛才些許的失態就該有禮地視而不見,由這點便可得知,荊子衛絕不是個紳士。

  「哈……」

  我看著坐在我面前捧腹大笑的男人,強抑下想伸手扼住他脖頸的衝動,我靠向椅背,雙手環胸,瞳眸冷冷地對著他。

  總算他還知道收斂,咳了咳後,他止住了笑。

  室裡不再充斥著他隆隆笑聲,我瞪視著他,唇裡吐出的話語如一串冰珠。「很好笑?」

  荊子衡點點頭,眼裡還殘留著些許笑意。

  「看一個孩子勉強要裝作大人樣,教人想不笑都難。」

  「你——」被激得一股氣又冒出,我幾乎要像從前一樣氣得朝他撲去,但所剩不多的理智提醒自己,若這麼做,豈不更證明自己的幼稚?深吸口氣,我將注意力移回手上幾乎要被捏爛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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