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三日後。
「堡主……」黃玄欲言又止的看著病床上虛弱無比的凌鷹。
「我要你辦的事情都辦好了?」凌鷹睜開雙眼問。
黃玄回道:「是的,柳姑娘她走了……」說完後,他屏住氣息等待堡主的反應,或許堡主會後悔要他送走湘君。
但凌鷹的反應卻大大出乎黃玄的意料之外。
「走了嗎?」凌鷹閉上眼,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那就好。」
「那……就好?」黃玄下巴差點掉下來。他有沒有聽錯?堡主怎麼可能這麼說?「堡主,你對柳姑娘不是……」
「不是。」凌鷹沒讓他說完,直接否認了。
黃玄頓時啞口無言。
他是不是錯過什麼事了?明明堡主都打算要娶她當堡主夫人了,怎麼這會兒卻演變成這樣?
況且湘君為了將內功轉移到堡主身上,硬是捅了自己一刀,那傷可是深可見骨啊,如今傷勢還未痊癒,堡主怎麼捨得送走她?
「走了也好。」凌鷹淡淡的說,緊閉雙眸,心中自有盤算。
他目前已可以肯定追殺師父與暗中對他下毒手的人就在鷹風堡裡,但還不能肯定是誰,如果湘君留在堡裡,難保不會成為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因此為了她的安全,她還是暫時離開的好。
思及早先她臉上露出的絕望與痛苦,他就覺得心疼,如今再派人送她離去,只怕她會更加難過吧?
但再想到她竟然認為他與席柔娘之間有曖昧,他就覺得惱火,賭氣的想給她一點小教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再懷疑他!
「黃玄……」
「是,堡主。」黃玄滿懷期待的看著堡主,等著他說出把湘君帶回來之類的話。
「要送柳姑娘回去的人好好保護她,確實她平安無事。」
第十章
湘君終於回到闊別已久的家,只不過虛弱無比的她是讓人給攙扶著進門的。
「君兒,你回來了!」柳父似乎早已知道她會回來,一見她進門便笑著說。
「爹……」湘君點點頭,眼神有點困惑。她覺得爹爹好像哪裡不同了?
「君兒,你瞧瞧。」
柳父神采奕奕地在她面前來回走著,步伐之穩健,一點也看不出是個病入膏肓的人。
「爹,你的病好了!」湘君瞪大眼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眼眶很快濡濕了,以為自己在作夢。
「是啊,我的病全好了!」柳父笑得更為燦爛。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但他真的可以下床了。
「怎麼……」發覺自己哽咽了,湘君頓了下,「怎麼回事?」
「多虧了凌公子,那日你與他離開後,有人說是奉凌公子之命,帶了個大夫來,還買了許多珍貴的藥材,就將爹爹的病給治好了。」
是他?
為什麼?他不是只為了他師父的內功而來?又何必特地找人來醫治爹爹?
是為了她安心嗎?但他為何不曾在她面前提起?
怎麼會在她決定放棄時,才讓她知道他為自己做了什麼?
怎麼會在她認定他是為了內功才對她好,全盤否定了他之後,才猛然發現事情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你回來了!」秀君嫉妒的眼打量過湘君一回,發現她顯得憔悴不堪。「怎麼?被人拋棄了?我就說嘛,人家可是鷹風堡堡主,怎麼可能對你這個平凡的醜丫頭動心?這下可好了,讓人玩玩後就給趕回來了吧?」
湘君咬緊下唇,沉默不語。
「秀兒,你給我住口!」柳父斥喝。
「我說的可都是真話啊!」秀君冷哼一聲,「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德行,竟然就這樣沒名沒份的跟著男人走,真是丟我們柳家的臉……」
啪的一個耳光狠狠甩在她臉上,打斷她尖酸刻薄的話。
「給我住嘴!」柳父怒氣騰騰的斥責。「她可是你的親姊姊啊!打你娘過世後,她是怎樣辛苦的照顧你們,你竟然說出這些話?」
「爹,算了,我不會和妹妹計較的。」湘君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爹,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好,你先回房休息吧。」
湘君低著頭慢慢走向自己的房間,將秀君的嘲諷拋在腦後,心裡只想著凌鷹一人。
「凌鷹……」她低低呢喃這令她心痛的名字。
她好想他啊,他知道嗎?
離開鷹風堡這些天,她滿腦子都是他的影子,他吐血不止的畫面不斷在她腦海裡浮現,每每令她心痛不已。
她好想,真的真的好想他……
好想立刻回到鷹風堡去看看他的傷勢好些了沒?
她過繼到他身上的內功是否已經治好他的舊疾?還有沒有吐血呢?
又……想不想她呢?
「凌鷹……」
因為愛他,所以她毫不遲疑的決定以自己的性命換他的性命,一刀刺入自己胸口時,她感覺到的不是痛楚,而是喜悅,因為這麼一來,凌鷹就有救了。
因為愛他,所以當她自昏迷中醒來時,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凌鷹是否平安。
因為愛他,所以當她聽到黃玄說凌鷹要人送她回家時,她毫無異議的答應了,乖乖跟著送她回家的人回到家裡。
但此刻那份愛意濃烈得讓她幾乎窒息,胸口也因無法承受而隱隱作痛,她卻只能撫著胸口頹然跌坐在地,只覺得喉頭發酸,卻無法哭出來。
過多的等待讓她的愛開始產生苦澀,產生了懷疑。
凌鷹為什麼要人送她回來?
難道他不要她了?
難道這些天的相處,彼此的愛意仍抵不過那可惡的內功?
否則為什麼凌鷹還不來接她?
為什麼要放她一個人在這裡苦苦的等,狠狠的心痛?
* * *
「為什麼會是你?」凌鷹失望至極的看著眼前視若手足的尚清風。
送走湘君後,凌鷹等了幾天,確定她平安後,才刻意在眾人面前裝出一副因無法將體內功力融會貫通而導致走火入魔的模樣,就是為了要引出藏身在堡裡的敵人。
他知道若敵人真要置他於死地,絕對不會放過眼前這個大好機會。
果不其然,就在今夜,有人摸黑潛進他房裡欲置他於死地,所有埋伏在房間裡的人立刻一擁而上,困住了那人。
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引出的竟會是這個他打心底不曾懷疑過,將之視為親兄弟的尚清風。
「為什麼?」被背叛的痛狠狠咬噬他的心,蘊滿苦痛的雙眸卻還隱含一絲希望,期望自他口裡聽見否認。
「還需要問理由嗎?」尚清風嘲弄的反問,同樣飽含痛苦的眼睛瞟向凌鷹身後甫出現的席柔娘。
凌鷹順著他的眼光回頭望了一眼,隨即轉回頭,無奈的歎口氣。
「你明知道我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
「我知道。」尚清風飛快打斷他的話。
但錯誤早在他對外放出風聲,引來一堆覬覦黑天珠的人追殺凌鷹師父時就已經造成了,如今再說什麼都沒用了。
「那為什麼……」
「不為什麼!」尚清風一甩頭,不願再談。
「清風……」凌鷹還想說些什麼好挽回局面。不管尚清風之前做了什麼,他都不願再去計較,也不願意真的與清風刀劍相向。
「沒什麼好說的了!」尚清風拔劍出鞘,直指向凌鷹。「只要除掉你,鷹風堡就是我的了,到時我要多少女人沒有,何必在乎一個女人!」
聽見他的話,席柔娘臉色一白,緊咬下唇,不明白為何尚清風的話語竟讓她心頭糾結成一團,好痛!
「清風!」凌鷹訝異的看著他。「你會武功?」
「我打五歲就開始學武了。」尚清風一抖手中長劍,立刻發出響亮的聲響。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裝作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了。
「五歲?」他們被騙得好慘!凌鷹苦笑。「這麼說,你的武功只怕在我之上了。」
光是隱藏懂武功這點,就看得出清風的武功絕對高過他,武功不到一個境地,是無法完全隱藏自己的氣息與腳步,更別提要裝得與平常人無異了。
尚清風再一抖劍身,讓劍發出清亮聲響代替他回答。
「你真要殺我?」凌鷹唇一抿,換上嚴肅的表情與他對望。
尚清風身子一震,始終漠然的表情因著這句問話出現微微的鬆動。
真的要殺凌鷹嗎?殺這個與他結拜多年,情若手足的凌鷹……
尚清風遲疑的抬起眼,對上凌鷹痛苦的黑眸,隨即移開視線,不願再去看那雙眼睛,卻不經意對上席柔娘焦慮的雙眼。
她在擔心誰?
無聲的問話像在他心裡投下一顆巨石,瞬間將他所有的遲疑趕跑,他低吼一聲,手中長劍一挺,毫不遲疑的刺向凌鷹。
還會擔心誰?在她眼裡、心裡,除了凌鷹,還放得下誰?
不會了,他今天就要結束這件事,不要再心心戀戀一個心裡只有別的男子的女人,他要將凌鷹自她心裡完全拔除,讓凌鷹消失在這個世上!
「不!」
突然,他聽見一聲熟悉的女子尖叫聲,感覺手中長劍刺穿人體,鮮血噴上他憤怒火紅的雙眼,瞬間迷濛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