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不錯,但這僅限於你知、我知,但他不知。」
「算了,反正以後不可能再見面。倒是你,該不會也被他傳染了愛損人的毛病吧?竟拿我和車子比!而且還連輛車都比不上!」
「那當然!隨便一輛法拉利,少說也要幾百萬,至於你嘛,能賣幾個錢……我想,應該六根手指頭就算得出來。」任筱薇嘻嘻笑說。
「你啊,真是個大損友!」貝妤芩笑道。
拋開惱人的華雲翔後,她拉著任筱薇與蕭宛清開心的轉戰KTV。
而在解開與華雲翔之間的主雇關係後,她的生活應該就會恢復平靜了吧?她想。忍不住對這段日子有絲懷念。
剩下的幾天假,貝妤芩每天過得逍遙快活無憂無慮,將時間徹底拋在腦後,彷彿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時間這種東西存在。可惜,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她懶散過日的假期已經結束。
第一天上課,就是這學期唯一一科必修課,近三個月不見的同學,一碰面就忙著寒暄暢談暑假期間種種趣事,共同的抱怨是:對當慣夜貓子的現代大學生來說,早上八點十分可是睡得正沉的時候,卻要趕著來上課,實在是「慘無人道」,若不是必修課,只怕到了第二堂,仍舊小貓兩三隻。
終於,有人注意到貝妤芩消失的黑眼圈,眾家姐妹們紛紛圍繞過來,打聽她的美容秘訣,轉眼間,貝妤芩已被層層人群包圍。
正談得盡興,根本沒人把上課鈴當一回事,直到不知不覺間,像傳染病似的,教室慢慢安靜了下來,最後只剩下包圍著貝妤芩的那一個圈子,終也感受到異樣,循著大家的眼光看向講台,然後一哄而散的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各自座位上,並且個個面露幼稚園小朋友般傻笑崇拜還流著口水的眼神。
被人群擋住視線的貝妤芩,這才有機會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樣的大人物能讓一群麻雀頓時全成了沒有嘴巴的凱蒂貓呢?
當她看向前方時,對方也正研究著她──方才圍觀的中心、眼神的交流後帶來的是一陣震撼,至少對貝妤芩來說她是被駭住了,並且好似剛被十萬伏特的高壓電電過般,當下腦筋一片空白!呆了半天後,才帶著僵硬的臉望著任筱薇和蕭宛清,見她倆亦同現驚詫的表情時,她確定了自己的眼睛並無問題,新來的老師正是他──專找她麻煩的華雲翔。
「貴班相當活潑。」站在台前,他十分閒適的將雙手插在褲袋中看著前方。
雖然這並不算什麼笑話,而他也沒有做出任何滑稽可笑的動作,但教室卻隨即響起陣熱烈捧場的嚶嚶笑聲,在陰盛陽衰的歷史系,男老師──尤其是長得帥又年輕的男老師,總是特別受歡迎。因此,在這笑聲後,貝妤芩絕望的認清了自己與他在同學心中的地位差異,若與他相處不睦的話,她相信她的處境大概就和夾縫中求生存的小草沒兩樣。
「從今天開始,我是你們人類學的授課老師,往後請多指教。」他說,轉身寫下自己的名字。
當「華雲翔」三個字落在黑板上,現場又是一陣嘩然,浪漫情懷立刻表現在每個女同學臉上,至此全班總共五十位女同學,他至少已經攻陷了三分之二的芳心。
貝妤芩好生懊惱的縮在前座同學的背後,像只連抬起頭來都沒力氣的病貓。偏偏,他看透了這點似的,竟要同學一個個站起來做簡單的自我介紹──當然也包括她在內。
如果這不是必修課,貝妤芩相信自己絕對會蹺著二郎腿,待一下課便瀟灑抓起背包轉身就走,但天不從人願,連三年級的課都不敢輕易被當了,更何況是最後一年的課程。那麼她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長歎一聲,她抓破頭的努力想著。只能祈禱他忙得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存在、找她的碴。
她盤算著如何不引人注意,可惜這主意雖好,卻由於太全神貫注在這件事上,直到她的桌面再次被敲起。
「妤芩……該你啦。」任筱薇拚命的向她使眼色。
臉上一陣燥熱,她滿臉尷尬的站了起來。
越不想吸引人注意就越是做出教人不注意也難的事,她深吸口氣,試圖裝出倍加溫柔的聲音。
「看來,無論做什麼,你都同樣的漫不經心。」對著她,華雲翔先發表了對她的評語,粉碎了她平安過日的想望。
由此可見,他牢記著她──而且是不怎麼愉快的記著。
貝妤芩抬眼瞄了他一下,不情願的說了句「我叫貝妤芩」後馬上就坐下,卻換來他更得意的眼光。
然後,從此時此刻開始,她很悲慘的以坐立不安的心情計分計秒的熬過,並且不時感到有道高速電流通過自己頭頂,似乎隨時伺機給她難堪的一擊。
她確信他們倆是結下樑子了,而這梁子結得有點冤,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該一時心急臭著臉辭了書店的工作。
難道真如他所說,她這個糊塗蟲看人看事要是會准,那連豬都能當天才?
如果開學的第一天就如此倒楣,那往後的四個月她要如何度過?她很用心的開始計算她得忍受多久的折磨。一個月有四個禮拜,而每個星期有三個小時的課,扣掉假日、期中期末考,加加減減,她至少還得在課堂上和他纏鬥四十個小時。
多嗎?她不知道,這得視他的心情好壞而定。如果他只是偶爾點醒他們彼此的不愉快經歷,那麼就算挨他幾個白眼忍一忍也就罷了。但若是他不做如此想呢?貝妤芩開始模擬他可能的花招,比如──每節課點她的名,老是問她一些她答不出來的問題、然後雞蛋裡挑骨頭的冷嘲熱諷一番……
如果這些還不能消他「心頭大恨」,那麼他該不會直接當了她吧?從他剛才沒風度的暗示,她猜,他的度量小得比麻雀的胃大不了多少。
在她托腮發愣、看著寫滿數字的白紙沉思時,突然覺得從天而降一個巨大身影籠罩著她。
沒來得及抬頭,就見他一手撐著她的桌面,一手靠在她椅背,俯下身來與她並肩看著她鬼畫符的「抗敵計畫」,唇角掛著笑──看來就充滿邪惡之念。
他是在暗示──她就像是籠中鳥,插翅難飛他的魔掌嗎?
貝妤芩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的僵硬坐著。
而他看了會兒,在吸引夠全班的注意後,竟以著倍加溫柔疼愛的聲音,以及充滿紳士味道的口吻說:
「規劃得很好,如果你覺得上課時間不足以幫助你瞭解這科目的話,隨時歡迎你到研究室找我。」然後,狡獪的漫步踱向講台,並不時向她投來關愛的眼神。
這是怎麼回事?她覺得頭皮發麻的摸不清他心裡在打啥主意。如同俎上肉般不知何時頭頂上會揮下一把大刀,忐忑不安的左顧右盼,及至瞧見同學那深深嫉護的眼神,至此,她總算明白他的詭計──原來他還不準備給她一個痛快,竟然壞心的給她來個「凌遲虐待」,害她成了全班女生的公敵!
每個星期獨享他三個小時的關愛眼神,卻附贈了全班近五十人凌厲的眼光,這──她往後的日子還能好過嗎?
「這個陰險狡詐的壞蛋!」在校門口的餐廳,貝妤芩左手叉右手刀,邊咬牙咒罵邊用力切著面前的牛排。
「別這樣,也許老師他根本沒這個意思。」任筱薇恬適的喝口湯,一副她小題大作的表情。
「沒這個意思?那為什麼老看著我?明知班上女同學都被他迷得團團轉,還故意老看著我,這不是給我找麻煩嗎?」
「你要不看著他,怎知他看著你?」
「不用看,只要前後左右瞄一眼就知道!他難道對女人心一點概念也沒有?!要知道,女人吃起醋來是很可怕的。」想到自己被那一雙雙充滿妒意有如刀鋒的眼神包圍,她幾乎可以想見自己未來的淒慘模樣。
「豈止吃起醋來很可怕,我看生起氣來也挺嚇人的。光看你就知道啦。所以放心好了,他不會再來惹你的。對了,我下午還有課,先走了,你慢慢吃。」任筱薇伸個懶腰,拍拍貝妤芩肩膀以示同情。說起來貝妤芩自年初以來確是禍事連連,夠倒楣了。
她猜得沒錯,貝妤芩確實有夠倒楣的,不過,當楣神纏上一個人的時候,可是不挑時間不挑地點,當然,更不論她是否已經夠倒楣了。
因此,當用餐的尖峰時間過後,偌大的餐廳顯得冷清不少,沒了訴苦的對象,貝妤芩只好繼續把那一肚子不平發洩在可憐又無辜的牛排上,切得細碎再拌上一大匙的醬油、黑醋、辣椒醬,攪個天翻地覆,再想像著把那團肉塞到華雲翔嘴裡,嘴角不自主的露出滿意笑容。
「為了你家人的性命著想,我奉勸你千萬別下廚。」坐下後微往後靠,左手擱在椅背上,用那不敢恭維的表情輕瞄著她的傑作,看樣子她的手藝……或興趣,實在夠特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