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會跳舞啊!」她尷尬的瞄著左右,覺得好像全舞廳的人都在看她笨拙的動作,不由得臉蛋更紅了。
「我也不會啊,跳舞就跟運動一樣,只要跟著音樂節奏自然晃動你的身體就好了,你看,大家不都隨興的跳嗎?」
「是嗎?」她還是覺得在這地方不自在極了。
好不容易捱過了半小時,她抓著和她一樣不喜歡這種吵雜環境的蕭宛清,提議換個地方玩。雖然她的歌喉並不好,不過她情願躲在KTV包廂裡獻醜,也不願在大庭廣眾下扭扭捏捏。
「才剛來就要走?太掃興了吧?」任筱薇失望道。
「對不起啦,可是我真的不會跳舞。」貝妤芩雙手合十的道歉,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下,只見一張苦旦似的臉。
「好吧。」
見貝妤芩如此不自在,任筱薇也不好勉強,況且主角本來就是她,只是在走到出口前,原本的快節奏難得的換成了輕慢舞曲,這三個沒有男伴在旁的年輕女孩立刻成了被邀舞的對象。
任筱薇不置可否,這種事她早司空見慣,但對想來開開眼界的貝妤芩來說,除了參加學校社團舉辦的舞會曾和男同學牽過手跳過舞外,她還沒和全然陌生的人有類似的經驗。她臉皮薄不好意思拒絕,但對方可是勢在必得,無奈,最後還是被拉下舞池。
慢調的華爾茲,只要順著男方的帶領,跳起來並不難,難就難在她總覺得兩人靠得太近了,尤其介意那雙摟著她的腰、牽著她的手的毛手,陌生的氣息除了讓她更像個僵硬的機器人外,更開始冒起熱汗。她不習慣和男人接觸,尤其是陌生得連對方姓名都不知道的人。
「對不起,我有點頭痛,我們不要跳了好不好?」跳不到半曲,貝妤芩已經跳不下去了,掌心早被汗水濕透。
「你不舒服嗎?那小心點,我扶你過去休息。」男孩熱心道,聽起來是好意,不過那原本只是輕擱腰際的手卻兜過她半個身子摟著,讓貝妤芩難以消受。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她輕輕推開他的手,除了渾身不自在外還覺得背脊發涼,好像有人在狠瞪她,而這種被監視的感覺,從進了PUB後就一直存在著,此刻則更加明顯。
就在不遠處的任筱薇瞧見她的不自在,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馬上穿過層層人群準備解救她。她大步走向前,揚起手指著那男孩──
「你……」
「把手拿開!」看著那男人的手,華雲翔克制著告訴自己,別去想如何把他的手臂折成雙節棍。
在這以年輕人為主客群,穿著輕鬆隨興的PUB裡,出現個穿西裝打領帶的「成熟穩重」男人,顯得相當不協調,尤其那人還聲如洪鐘、一鳴驚人的似要找碴,全場頓時安靜下來,全朝他的方向看。
「我只是見她人不舒服,扶她一把罷了。」在他的逼視下,男孩的手像被火燙著似的迅速彈離她身上,一副有色無膽的模樣。
雖然他已放開她,華雲翔還是餘怒未消的板個臉孔,不過這回被他「警告」的對象是那一臉驚訝的貝妤芩。
瞪看著她,見她一點反省的意思也沒有,加上不停的音樂聲,他更加煩躁。
這裡不是教訓她的好地方。
「放開我,你幹什麼?!」被拉著走的貝妤芩雖然也很想離開那裡,呼吸點新鮮空氣,但可不希望是像條牛般被拉著走,更不希望出去後,嗅到的是一陣陣濃烈的煙硝味。
「你竟然和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摟摟抱抱,你……成何體統!」他生氣的握緊拳頭道。
「什麼摟摟抱抱!跳舞本來就是這樣子,你別說得那麼難聽。」雖然她也覺得那男孩的手不規矩了點,不過,也沒他說的那麼嚴重,聽他說得好像她當眾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般,不覺紅了臉。
「你的意思是說,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做這種事?」他吃驚的瞠目問道,訝於她如此不自愛。他記得以前,即使是熟識的男女朋友,連碰個手都得避諱,但現在的男女卻……
好吧,就算是二十一世紀,已不是他們當年那純樸單純的年代,但他們倆若是男女朋友也就罷了,可對方是個陌生人,她也讓他摟她的腰、抱著她,這就教他難以忍受,雖然她說這叫做「跳舞」。
「什麼叫──這種事?麻煩你別用那麼鄙夷的眼光和口氣好嗎?跳個舞有什麼大不了的,很普通的社交娛樂啊。」
「連剛才那種情形也是正常的?」他忍著不大聲吼她。
「當然!唯一不正常的是你的腦袋。」莫名其妙嘛,她是很感謝他替她打發了那男孩,但可不喜歡他這副拿她當罪犯審問的態度。
「妤芩,他是……」尾隨著貝妤芩出來,看著兩人爭執,任筱薇和蕭宛清一臉茫然,很難從他們的談話中猜測他們問的關係。
「我的前任老闆。」她特別強調「前任」兩個字,並且納悶她這位很有「氣質」的老闆到這個在他腦袋中很沒規矩的地方做什麼。
「前任?怎麼說?」他不記得自己說過要炒她魷魚。
「我辭職不幹了。」
「辭職?」
「對!就從現在、此刻、馬上生效!明天開始我不去上班了。」
華雲翔意外的看著她──這個任性的丫頭。
站在一旁仔細打量了會兒,任筱薇忍不住插嘴。
「妤芩,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很像「怪叔叔」的書店老闆?可是我看他很好啊,一點也不怪嘛。」她一時說溜嘴。想不到那個在貝妤芩口中行事詭異、脾氣古怪的老闆竟是眼前這個帥哥?這貝妤芩形容人的功力也太差勁了吧?
一旁的貝妤芩翻白了眼看著任筱薇。還好她已經決定不在「靜思書坊」打工,否則一定會被任筱薇的口無遮攔給害慘。貝妤芩深感慶幸自己早先並未告訴任筱薇她在那兒工作。
除了新聞節目外極少看電視的華雲翔自是不知道誰是怪叔叔,不過光從任筱薇的口氣,還有那怪名字聽來也猜得出,那絕不是讚美。
「看樣子你對我的評價很低?該不會比那個毛手毛腳的男人還差吧?」他很不快活道。
「很很重要嗎?反正過了今晚,我們以後不可能再見面。」
這話聽起來很耳熟,因為在兩人「不撞不相識」的那一刻,她也曾如此想過,可是千算萬算還是不如天算,沒想到,才不過半天的工夫,他倆竟然又碰面了,而且從那以後更是天天見面,巧合得讓貝妤芩哀歎自己大定楣運。
「你確定?」他看著她。
「嗯,當然。」這回她甚有把握的放心計算著。首先,她不想再打工,至少不會到他的書店打工。而開學後,她的生活重心又幾乎全在學校,至於他,回鍋做學生顯然老了點,自然不可能當她的同學。那麼,兩人碰面的機會不就幾乎等於零嗎?
「看來你似乎忘了我說過的話。」
「什麼話?」
「你這個糊塗蟲,不適合憑直覺判斷事情。」
「我……你……」她張口結舌的不知該怎麼回敬他的評語。畢竟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形容為糊塗蟲,心裡多少已經承認自己的糊塗。
「還有,三更半夜,別到外頭亂逛,早點回家休息。」臨走,他還一副吩咐的語氣。
「可惡!」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咆哮。
「能不能告訴我,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任筱薇好奇地問。若說貝妤芩和他之間只是單純的主雇關係,她是打死都不相信,照她猜想,他們兩人間絕不止於此。
「什麼事?」貝妤芩瞧她一眼道,「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冤家路窄」
她不平的抱怨起華雲翔對她的挑剔,並等著聽聽兩個好友幫她罵他兩句,就算他根本聽不見也無所謂。
「可是……這原本就只是一件小事,一個小小的碰撞有必要鬧到當街理論的地步嗎?拜託!撞上的是你們兩個「人」,又不是兩輛「法拉利」,笑一下說聲對不起不就解決了嗎?妤芩,你平時不會這麼不講理的,怎麼那天火氣這麼大?」就事論事,說起來貝妤芩是比較理虧的一方。
「不是我不講理,而是你們沒瞧見他那目中無人的口氣和態度,好像為了扶我一把,還弄髒了他的手似的,那藐視人的態度,看了就讓我無名火直冒,所以我才會……」頓了頓,她對他的歧見確實來得突然。
「那是因為你也沒拿正眼瞧人家。」
「怎麼說?」貝妤芩從不覺得自己對人有大小眼之分。
「如果你看仔細了,就會發現他不但有驕傲的本錢,同時,也能體諒他的排斥反應。我想,他一定常常碰到藉著小小的意外和他攀談的女人,所以,才會對你沒好口氣。」
「我幾時藉機親近他!更何況當時我連他是張三李四都不曉得,又何必大費周章的找他攀談?」她又不是吃飽了撐著,像這種人躲他都來不及,哪可能自己送上虎口?正確的說應該是毒口才對。從認識的那一天開始,被他或貶或損的次數多得連她自己都數不清,就像剛才,沒來由的又罵她是糊塗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