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好一點了嗎?」她每日都會來,但只在他睡著時,才會進內室探望,其餘時間她僅是詢問他的近況。
「好很多了,秋老爺的神智清醒不少,費大夫的醫術,秋姑娘大可放心。」阿端笑道。
「麻煩你了。」
「秋姑娘不要這麼說,三公子特別囑咐我們要好好照顧秋老爺,我們只是做自己應該做的事。」阿端黝黑的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
想起司徒悅文,她的心泛起一絲甜意,兩頰也不自禁地飛紅。
「我爹他……醒著嗎?」
「醒著,秋姑娘,你要去見見他嗎?」
秋子若猶豫地朝內室看一眼,問道:「他的情緒還穩定嗎?」
「很好啊!秋老爺神智清醒時很和善的。」阿端笑道。
是啊!他對別人都和善有禮,只有面對自己時才會翻臉不認人。秋子若苦澀的想著。
「我進去看看他吧!」即使知道父親不會好言相對,她還是想聽他說說話。
「好,我陪秋姑娘進去……」
「不用了,我自己進去就行了,你去忙吧。」
「是。」阿端退了出去,讓他們父女獨處。
阿端走後,伙子若深吸口氣,走進內室,只見父親坐在窗邊的軟榻上,合著眼似在小憩。
「爹……」
秋子若的輕喚,讓秋祥張開眼,原本安詳的面容在見著她時,一轉而冷淡。
「爹,你覺得身子如何?有沒有比較舒服?」她走近父親,不為父親的冷淡而退怯,反而輕柔地問。
「哼!我是不知你怎麼攀上這家的公子,但是如果你敢辱了我們秋家的名聲,我絕不會原諒你。」
「你放心,我不會做出有辱門風的事。」雖然是冷言冷語,秋子若卻為父親不再對她視若無睹而高興。
「爹,你知道嗎?最近三公子將我的畫放在聚雅齋,引起不少的注意呢。」她希望父親能以她為榮,分享她的喜悅。
「畫?你的畫?」秋祥皺起眉瞪視她。
「是啊!我用爹教我的畫法,畫了不少作品……」她輕柔地說,眼中進放著光采。
秋祥一想到她的畫,原本尚稱平靜的心,頓時冒起怒火!
當初敦她畫畫時,他就感受到她潛藏的才能,那是他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天賜才華。
時日一久,在身為畫師的自尊下,他由起扨的驚喜,漸漸湧起一股不甘心的嫉妒之情,一種恐懼她才華的妒意,整日焚燒苦他的心。
身為父親,他該為她感到驕傲,然而身為畫師,他只覺苦澀。
這兩股情感在他的心裡糾纏著,若是沒有發生以後的那些慘事,也許他會將那股妒意深深藏起,只當她是女兒……
「你毀了我的一切,卻還有臉用我教你的東西,對我炫耀?!」他氣怒嫉恨自己追求一輩子都求不來的名聲,卻教她輕易地取得了。
秋子若一怔,不解父親的怒氣何來。
「爹,我畫畫……惹你不高興嗎?」她咬著下唇,不安地問。
「我為什麼要高興?你害死你娘和弟弟,有什麼資格被大家稱讚?」秋徉怒斥道。
「我只是想讓你以我為榮……」父親的恨意,讓她的眼眶浮起一層薄霧,她絞著自己的手,忍著胸口的痛楚輕道。
「以你為榮?我會對一個將我妻子、兒子害死的人為榮?你以為在畫壇上成名我就會原諒你?秋子若,你未免想的太簡單了!」秋祥冷酷的話語,讓秋子若心中一冷,腳下一個踉艙。
「爹!你就真的這麼恨我嗎?我也為娘、弟弟的事自責,然而如今只剩我們父女倆相依為命,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原諒我?」秋子若再也忍不住流淚慟問。
「原諒你?除非時間倒流,否則不可能!」
他妻兒的命、他的腳殘、她的才能,一切一切都教他無法見著她不憤怒妒恨,雖知不公平,但他必須找個人來怨、來恨,來支撐他活下去。
「爹!」
「秋伯父,你說這話,未免太過冷酷了。」低沉帶怒的聲音插入兩人之間,秋子若一轉頭,淚眼迷濛的看見司徒悅文的身影,忍不住撲人他的懷中低泣。
司徒悅文緊擁著她顫抖纖弱的身子,對秋祥更加不滿,和煦的眼轉為嚴厲,冷冷地說:「這幾年來,若不是子若照顧你,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
「我不稀罕她照顧!」看著司徒悅文保護性的抱著伙子若,秋祥先是皺眉,繼之又是冷笑。「看樣子,三公子似乎對她有意思?」
「她是個好姑娘,我喜歡她也不意外。」
「是嗎?我從奴僕的口中得知,三公子是位極具慧眼的監賞家,你會喜歡她,恐怕也是因為她的才能吧?否則,我才不相信你這種身份家世的富家公子,會看上她這個掃把星!」秋樣不以為然的說。
伙子若聞言身於一顫,父親的話擊中她最脆弱的地方,她心底一直懷疑著司徒悅文喜歡自己的原因,只是不讓自己去想罷了。
她自司徒悅文的懷抱中仰起頭看他,只見他沉著瞼,眼神冷冽地盯著父親,沒有任何辯駁,他的沉默讓她的心倏地往下沉。
半晌,他才開口說:「她除了才能外,還有其他的優點,我不只是因為她的才能才愛她。」
「三公子,我相信你是勉強你自己這麼說,不過我要勸你一句,留她在身邊對你不利,縱使再有才華,她還是個掃把星……」
「夠了!秋伯父,我念在你是子若的爹,又是長者,敬你幾分,但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子若,即使是你。」司徒悅文冷著臉,沉聲打斷他的話。
「哼!」秋祥被搶白一頓,撇過頭不再說話,寄人籬下,他只有忍著點。
秋子若低垂著頭,抹去眼淚道:「爹,你休息,我們不吵你了。」說著,拉苦司徒悅文離開。
一離開父親的房間,秋子若若有所思地回頭望著司徒悅文,黑沉的眼籠上一層憂鬱。
「怎麼這樣看我?」司徒悅文輕撫她的芙頰:心疼看著她因哭泣而紅腫的眼。
「如果……我的手殘了,不能畫畫時,你還會愛我嗎?」她問,問得司徒悅文先是一愣,繼而摟她人懷笑起來。
「傻丫頭,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你一絲一毫。」他輕撫著她的發,溫柔地親吻她的發頂。
秋子若在他懷中,淚水悄悄地滑落,他的回答,讓她明白父親的話是正確的,他愛的是會畫畫的伙子若,一旦她失去了唯一的才能,就什麼都不是了。
她伸手擁緊他的背,這個溫暖的懷抱,能夠永遠屬於她嗎?
她不知,也不敢去猜臆,只能一日日這樣過下去……
秋子若的不安,在見到眼前的女子梭,升到最高點。
這個各喚文容月的美麗女子,是司徒悅文的青侮竹馬,才藝雙全、家世顯赫,與司徒悅文不論外貌、家世俱相當,站在一起時,只能用天造地設、一對璧人來形容,她的出現,讓秋子若益形自卑。
更讓她難過的是,她見到司徒悅文和文容月相談甚歡的情景,心中如同打翻醋罈般,酸味四溢,卻因自卑不安,什麼都不敢說、不敢做,只能呆坐在一旁。
司徒悅文察覺她的沉默,笑問:「子若,你怎麼不說話?」
「我不想打擾你們相聚。」她迅速地瞥他一眼,又垂下頭強笑道。
他早將她的表情看入眼裡,對她吃醋的模樣,只覺得有趣,而且可愛得讓他想逗她。
「容月常來,和親人沒兩樣,她的個性大方,你們應該會成為好友。」他沒有說任何安撫她的話,反而大力稱讚文容月,只為享受她為他吃醋的模樣。
秋子若聞言,更加安靜不言。
文容月瞧著司徒悅文揚眉輕笑的得意樣,不由得挑眉。
這個男人是故意想惹他的小女人生氣嗎?欺負愛著自己的女人,似乎是男人的劣恨性。既然他這麼想讓他的小女人吃醋,她索性也摻一腳玩玩,非得讓他由笑變哭,教他知道真讓心上人吃醋,倒楣的是他自己。
「是啊!我和三哥就像是親人,親到兩家的雙親,都想讓我們成為『真正』的親人呢!」文容月起身走到司徒悅文的身邊,噯昧的笑。
秋子若垂著頭,面色不改,但胃部泛酸讓她直想皺眉。
司徒悅文眉一挑,看文容月的舉動,知道她蓄意製造假象,淡聲警告道:「容月,你不要歪曲事實,爹娘想要的是你當我的大嫂。」
司徒悅文一句話,讓秋子若抬頭看他們一眼,胸口翻滾的妒意淡了許多。
「可我中意的不是大哥,而是三哥你啊!更何況你喜歡有才能的女人,我自認不是個無才女子,也算配得上你啊!」文容月微笑道,眼瞟秋子若。「像秋姑娘是個有才的畫師,所以你才會喜歡她,不是嗎?」
秋子若身子一震,又是同樣的話,這次由他的青梅竹馬口中說出,她已經騙不了自己,他是真愛她的人了。
「你不要胡說!」司徒悅文皺眉輕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