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狠!」他甩出匕首,瞧著它刺入壁裡。「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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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騎虎難下,尹灩衣實在不想再與翟玄領打交道,與他談話總是讓她莫名的緊張。
可為了貳弟,她沒有別的路可走,想了一夜,她還是不知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貳弟迷途知返,她甚至想到嫁人一途,原本她對婚姻之事並無特別想法,成不成親對她而言並不重要,她全部的心思只在弟妹身上,可想到昨晚貳弟的態度,她不覺開始遲疑起來,貳弟……她在心底歎口氣……
早晨的涼風拂過她白淨的臉龐,抬手將飛揚的髮絲掠至耳後,長長的睫毛顫著,她揚起臉蛋,盯著清白的天際,任思緒漫無目的的翻飛著。
翟玄領緩緩自另一頭走來,穿著一身白袍,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這時,一陣風揚起,捲起地上的落葉,搖動樹枝,清脆的鳥鳴聲在林間迴盪,翟玄領在瞥見幾尺外的樹幹後露出一截灰衣後變得銳利起來。
「公子。」尹灩衣朝他福身。
「灩衣姑娘。」他有禮地頷首。
「又要請公子幫忙了。」她垂下眼眸。
「關於令弟的事?」他直言。
「是。」她抬眼看他。「公子如何知曉貳弟不會進京應考?」
「我只是查了一些事,然後下判斷。」他不經心地瞄了眼她身後幾尺處,微笑道:「邊走邊說好嗎?」
她點頭,與他一起在竹林問漫步,聽著鳥兒清脆的樂音。「公子查了什麼?以哪一點做的判斷?」
「姑娘知道令弟不應考的原因嗎?」他反問。
她轉向他。「公子知道?」
「姑娘不知道嗎?」他依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望著他興味的眼神,眨了下眸子說道:「灩衣只是一介愚婦,還望公子賜教。」她垂下眼。
他忽地笑出聲。「姑娘絕不是愚婦。」
她盯著地上的石子,嘴角牽動了下。「小女子當然是。」
他微微一笑,轉了話題。「敢問姑娘幾歲來到揚州的?」
聞言,尹灩衣抬首向他,心思轉了下後才道:「公子探聽的本事讓人佩服。」
「我會把這恭維轉告給柳青的。」他停下腳步。「姑娘打算終生不嫁嗎?」
對於他突然提及婚事,她怔了下,而後小心答道:「公子為何提及此事?」
「姑娘不是希望我配合演出戲嗎?我若多知道些姑娘的想法,演起來也就更稱職。」
他雖答得合情合理,可總讓她覺得不踏實。「貳弟若真找公子探虛實,公子只要回答真有賭約之事便成,毋需扯到別的事上頭……」察覺自己的語氣過於強烈,她急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說……以公子的才智,自然能應付得當。」
他淺笑道:「你在防著我嗎?」她今天說話似乎小心翼翼的。
「公子多心了。」她含混過去。「欠公子的這份情,灩衣會記在心底。」
「舉手之勞罷了。」他盯著她。「在下只是好奇姑娘是否真心為令弟好?」
「公於此話何意?」她蹙起眉心。
「姑娘要翟某幫的忙,只是治標不知本……」他緩緩說著。「能否斗膽問姑娘一句?」
她眨了下眸子。「公子請說。」
「姑娘與令弟之間除姊弟之情,可還有其它?」
她詫異地看著他。「公子何出此言?」她不悅地斂起眉。
「難道姑娘從沒深思過為何令弟不願你下嫁他人——」
「這是我自己的意思。」她打斷他的話。
他繼續道:「如果姑娘真想令弟將來有所作為,出任仕途,就該斷了他對你的私情,別給他任何希望。」
她定定地瞧著他,雙眸隱著怒火。
他微微一笑,不識相地說著:「人說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他心繫於你,放不下你,時時刻刻擔心你會在他進京趕考時下嫁於人,如何能專心應考,姑娘若真為他想,便一刀斷了他的後路,痛雖痛,可卻是一勞永逸之法。」
「公子果然工於心計。」她豈會不明白他言下之意。轉開臉,她往前走去,他根本在暗示她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她嫁人,徹底斷了貳弟的妄念。
她不能否認他說的話有幾分道理,昨夜她也想了很多,貳弟的情形讓她很憂心……她歎口氣,不明白事情為何會定到這一步。
「我欣賞姑娘,所以不願與姑娘玩陰招。」他隨意一跨步便跟上她。「姑娘若嫁至翟府,對我們兩人都有好處。」
「揚州城內還有許多比我能幹的姑娘,公子為何……」她整理下思緒後,才又接著道:「公子明明不在意所娶何人,為何如今又非我……」才到舌邊的話猛地頓住,頰邊湧起不自然的紅暈,她差點便脫口而出「非我不娶」四字,這話兒若真說出,實在彆扭。
「我說過,我無意再辦第三次婚禮。」他不厭其煩地重複說過的話。
她垂下眼瞼。「是的,公子說過。」她眨了眨雙眼,忽然道:「公子聽過一個故事嗎?」
「故事?」他挑高眉。
「有一隻兔子在森林裡散步,不巧遇上狐狸,眼看狐狸就要吃掉兔子,兔子急忙開口說道:狐狸大人,我知道難逃一死,可你能不能饒我一時半刻?這些日子,我正在寫一本書,眼下就要完成了,您能不能讓我把它完成?狐狸聽了,好奇道:寫書?兔子會寫什麼書?兔子立刻道:我正在寫狐狸怕兔子的書。狐狸一聽,哈哈笑道:狐狸怎麼會怕兔子!兔子附和道:是啊!我這書寫錯了,希望狐狸您能幫我改改,書就在洞裡,您幫我瞧瞧吧!」
尹灩衣收口,瞧了眼翟玄領。「公子有興趣繼續聽嗎?」
他嘴角帶笑。「當然,姑娘請接著說。」他至今還未聽出她這故事底下的含義,但好奇心已被挑起。
翟府一輩,向來男丁興旺,所以他自小除了母親外,沒與什麼女人交談過,因而自認對女人的心思並不熟悉。
雖說他在弱冠之年便成了親,可他的前妻口才並不俐落,且非常謹守禮教,所以兩人話說得並不多,不像尹灩衣總有許多奇怪的想法,與她談話總讓他耳目一新。
他聽著尹灩衣接續道:「狐狸昂首闊步地跟著兔子進洞,可卻沒再出來過;隔了幾天,兔子又在林裡遇上了一頭狼,它依樣畫葫蘆地將狼帶進洞裡,而後也沒再見過狼走出來,公子知道為什麼嗎?」
他瞧著她,依舊不明白她到底想說什麼,不過仍配合道:「洞裡有陷阱?」
她微笑。「如果公子是兔子,定是只狡猾的兔子。」
聞言,他笑了起來。兔子?除了她,想必沒人會將他此做兔子吧!
「不,不是這樣的。」她頓了下繼續道:「經過這兩件事,兔子的名聲在族裡傳了開來;有一天,一隻粉兔子好奇地問他是怎麼逃出狐狸與狼的爪下。免子微笑說:我帶你進洞看看吧!於是粉兔子就跟他進了洞。一入洞,粉兔子瞧見裡頭都是骸骨,堆得像一座小山,而在白骨堆中,就坐著一隻酒足飯飽的獅子。」
翟玄領停下腳步,而後忽地大笑出聲。
尹灩衣淺笑著。「很高興公子欣賞,只要公子願做那獅子,娶什麼人對公子而言都沒有差別。」
他止住笑,黑眸掃過她,她說服人總是採取步步進逼的方式。
她避過他犀利的眼神,繼續道:「即使公子娶了像白兔般的妻子也無妨,只要您願當洞裡的獅子,兔子便永遠安全,誰都傷不了。」
「姑娘錯了。」他糾正道。「兔子雖多,可聰明的少,有膽識的更少。」
尹濫衣在心裡歎口氣,要說服他真不容易。
「我很欣賞姑娘,但不會強人所難,姑娘能再考慮考慮。」他溫和地說。「嫁給在下能解決你我各自的問題,再者,翟府能讓姑娘的弟妹謀得更好的機會,恕翟某說句無禮之言,除了老二,其它人並不是讀書的料。」
尹灩衣瞅他一眼,而後低下眼,瞧著腳邊的石子。「公子說得愈有道理,愈讓人不安。」
他微微一笑,說道:「還有件事,不知會不會讓你更不安?」
「什麼?」她抬起眼。
「我聽見後頭有聲音,有人跟著咱們。」他嘴角噙笑。「不,別回頭。」他觸碰她的臉頰。
她怔了下,感覺一股熱氣冒上臉蛋兒,紅霞沁出,她慌張地退開半步。
「抱歉。」他有禮地說著,可黑眸裡的笑意映照出他根本無任何悔意。
「公子——」
他舉了下手,示意她不要出聲。「姑娘想知道躲在樹後的人是誰嗎?」
她沒出聲,只是點了下頭。
「他是跟著姑娘一塊兒來的。」他說道。
尹灩衣眨了下眼。「我明白了。」
「姑娘的髮簪……」他頓了下,抬手輕觸她的頭頂。
尹灩衣嚇了一大跳,正打算退開,卻聽見一聲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