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給我喘息的機會繼續道:「婚前種種荒唐情史,我不否認。但是我娶了你,即使說不愛你,也會忠實於你,這點請你一定要放在心上。我累了,想回房多休息一下,隔著我們之間的門鎖鑰匙,我會交給你保管,畢竟在發生這樣的謬劇後,我無法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他說完就向我的房門走去。
「嘉伯!」我的呼喊使他停在大門門口。
「嗯?」他低聲問。
「你整容到底是為了誰?」
「若我說是為了你,你信或不H?」
我愣在那兒,無法吭聲,我想說「我信!我信!」但喉嚨就是喊不出聲音來。
他自嘲的笑了。「算了!老實說,不為別人,只為我自己。」然後他輕輕地關上了我的房門。
我又錯過一次機會了!
☆☆☆
我懷孕的喜訊在家族中盛傳開來,因此,我們刻意隱瞞的婚姻也不得不公開了。
我時常會接到很多遠親的問候電話及卡片,甚至連結婚禮物也由人專門迭抵,金盤、銀盤、高級骨瓷、名畫等。
嘉伯各部門的主管也都紛紛地表示要攜同夫人登門拜訪,只消一天的光景,我備受尃寵。
當我收到第一份拜訪信函時,緊張地跑到書房裹請教嘉伯該如何是好。
他正坐在沙發椅上蹺著二郎腿看著報紙,足足有五秒才抬起頭,啼笑皆非地回答我的問題,以有點搪塞我的口吻說:「回信邀請他們來喝下午茶吧!你不用這麼緊張,又不是要你覲見女王。你只要坐在沙發上,微笑、點頭、搖頭、鼓勵他們說話,並且表示你有專注的參與對話,詹森會幫你控制時間,隨時提醒你下一個步驟。」
「那你也要留下來陪我。」我捉著信的手倏地掐緊他靠在椅臂上的結實臂膀,賴皮的央求。
「好吧!我會留下來陪你。」他終於點頭,然後繼續埋頭閱報,這就是他下逐客今的暗示。
此後,我們之間的關係有了很大的改變。嘉伯天生就是個溫柔體帖的人,即使是對交情不深的女性也是溫和有澧、風度翩翩,而懷了他孩子的我,更是受到他悉心的照顧。
每當他因公事在外耽擱了許久,一定會打電話回家,問候我的情況,看看我想吃些什麼。
當我告訴他我想吃醃黃瓜及酸橄欖時,他總是握電話狂笑不止。
晚上我們還是互道晚安,各自回房。他沒有提及要改變現況,我也認為這主意不賴,但是在數十個流逝過往無法成眠的夜後,我愈來愈渴望他的擁抱,思念夜夜盤據著我的思維,每當夜闌人靜時,我就好想下床走過房間的另一頭,去打開那扇門。
今夜那種渴望又折磨著我,使我伸出手觸及床頭櫃,拉開了第一格抽屜,取出嘉伯給我的鋼製鑰匙。我雙手捧著它,推開了棉被,光腳觸及厚地毯,神遊似地來到了那扇門,輕輕地對準了鎖孔,插人了鑰匙,門鎖「喀啦」一聲後,我轉動門把,推門而人,當我關上門,整個背緊靠在門上時,我屏息片刻,讓瞳孔適應漆黑的房內。
良久,才發現他半躺半坐地靠在床頭的厚枕上,徐徐地拍著煙。煙頭的紅光在黑暗中劃過,照亮了他的藍眸,形成強烈的對比。他保持靜默,一動也不動。但是,我知道他正緊盯著我瞧,眼睛一眨也不眨,然後才將煙頭捻熄。我瞥見煙灰缸內盛著十來個扭曲的煙屁股。
沒多久,他長喟一口氣,輕輕地掀開了被單一角,空出了右側的空間,無言地示意我上前。我受到了鼓舞,不假思索地奔上前去,投入他溫柔的慈悲中。
他緊摟住我,吻如雨下的落在我的額前與頰上。
「我等你等得心痛!」他只吐出這一句話。
我知道再也沒有無眠的夜了,只有他溫柔的慈悲。
☆☆☆
命運的轉變常常今人百思不解,沉浸在曖暖陽光下的我,無心去懷疑這個逆轉。從酷寒的冰窖到百花齊放的花房,也不適是橪指問的功大。我喜悅的排斥任何潛在的危機與虎視眈眈的敵意。但該來的終該要來,一個人的力量與智慧有限,無法抵抗命運。
嘉伯與我之間的關係不再是不堪一擊的水晶玻璃,我對他更是全然的坦白,隱藏我的愛意更是不可能的事。
嘉伯是一個內斂的男人,儘管在黑暗中扮演著完美的情人,一旦黎明破曉時分來臨,另一個嘉伯又會佔據他的身軀,他會吐露甜蜜又動人心弦的細語,但是簡單的三個字,他卻守口如瓶,不肯輕言吐露。
日子一久,我也就不再那麼介意它的重要性了,畢竟「我愛你」三個字並不能代表全部,我也隱約察覺到在他內心深處有個我無力觸及的角落,彷彿不見天日的陰影,時而擴張,時而縮小。
社交季的時節在五月開鑼,慶典活動及音樂會的主辦單位寄來了數十張的邀請函。有些信,嘉伯連拆都沒拆就斷然地告訴我寫信婉拒,以至於原本三十來封的數目被他刪成了七封,而他還嫌太多。
「親愛的丈夫,你再繼續刪減的話,我們哪兒都不能去了。」我嘟著嘴抱怨,看著六月底即將舉辦的溫布敦網球公開賽的免費招待券,這是主辦單位為了答謝嘉伯的公司免費贊助球賽。
「咦!那是什麼?」他放下手上的信,伸手把招待券拿走,看了一眼很快地說:「天啊!大熱天下,像只烤雞似地坐在看台上,看著球飛來飛去,眼睛不是會變得斜視就是變成鬥雞眼。親愛的甜心,我們不會去。」
「不會去?」我大聲的吼了出來,眼睛瞪著他手上晃動的事,心裹直喊可惜。「好不容易我有機會前往目睹盛況,你卻不讓我去。看!這還是決賽的票呢!席次又是前排中央,要買還沒處買呢!你花那麼多錢去贊助主辦單位,我卻還是得白白浪費這張票,送人,我不甘心!」
他的藍眼泛起了有趣的笑意。「這又不是唯一的一次機會,大會每年都會如期舉行。我是擔心你受不了日曬,反而中暑,若突然下起雨來,你又會感冒,寒熱交加,你受不了的。」
「不會的,有遮陽帽可防曬,只要一下雨,我可以離開看台,我的體能狀況一直都不差,醫生還建議我多做運動呢!」
他放下了信跟招待券,雙臂交握在胸前,故意上下來回的盯著我有,品頭論足的道:「嗯!看得出來,我也摸得出來。我以為我們的運動量已夠大了。莫非……你認為還是不足的話,那我可得加油了。」
他戲謔的笑意與促狹的口氣今我難堪,我衷心企盼詹森別聽到才好。
但他隨即收斂起玩心,正色解釋道:「霏比,以後機會很多,不急於一時,公開場所人多雓亂,我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至於其他仕紳名流的晚宴邀請,能避則避。拒絕參與社交活動多年的我是惡名昭彰慣了;若不是為了你,我才懶得回覆這些信哩!」
「真不曉得他們為什麼還要邀請你。」
「親愛的!他們寫信邀請我,我就有權利寫信禮貌的回絕,這就叫做反應酬。」
我無奈地點頭,因為他的理由聽起來不容置疑,雖令人不快。在溫布敦之前,他已送掉了好多場歌劇的票了,全是由名伶要角擔綱演出的戲碼。他拒絕的理由五花八門,給我的答案卻是千篇一律:親愛的,我們不會去!
門鈴響了!詹森從容不迫地前去應門,隨後長廊前就傳來騷動聲,我好奇地引領探看,只聽到嘉伯狠狠地詛咒了幾句,隨手收起信件,擱到桌邊。
沒多久製造騷動的人就開鑼進場,來者是一位滿頭銀霜的婦人,穿著一套高雅昂貴的淡藍色套裝,優雅地踱步前來。她高貴五官的臉上,塗著精雕細琢的妝,要不是她那一頭銀髮,看起來頂多五十歲而已。
詹森關上大門,回來要通報時,嘉伯巳站起來,舉起一手,示意他退下,並請賈太太備茶點。
我看嘉伯起身,也忙起身。嘉伯很快地走到那女士的面前,在她臉頰上輕觸了一下。「羅安妮夫人,好久不見,您近來可好?」
「好?我恐怕不!我的外孫突然閃電結婚,隨後就傳出新娘懷孕的消息。而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活過半百,好像就要踏進棺材裹似的不中用了,後生小輩中,也沒有人先知會我們一聲。公爵大人,您說您這樣做還有把我這個外婆放在眼裹嗎?我白疼了你一場。」她說著逕自走到沙發處高雅的生了下去,細腿斜至一側,然後示意她身後另一個女人坐在她旁邊。
嘉伯的心情並不好,但他沒說什麼,反而緊緊地牽著我坐回原來的沙發上。
「夫人,容我在此介紹我的新娘:范霏比。甜心!這位高貴的大人就是我的外婆羅安妮.艾靈頓男爵大人。」他的口氣中嘲諷多於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