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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關雅

  嘉伯終於回神過來,握了醫師的手,以表謝意,隨後下了命令。「詹森,麻煩你護送醫師出門。丁勒,務必將醫師送到家。賈太太,請你出去時順便帶上門。」他三言兩句就將一干人等打發得一乾二淨。

  五分鐘後,房內只剩下我和他對峙著。

  我等著他開口。

  他鐵青的臉暗潮洶湧,好似要破口大罵,但他只是深深的吸進一口氣,然後舉手向睡袍的上衣口袋掏煙,隨即憶起醫生的警告,才慢條斯理地將手改移至頭頂,撥弄著額前的短髮。

  他畢竟是個善良的人,即使煙癮難耐,但還是顧及著我和寶寶的健康。

  「你真行!把我困住了。兩個多月前的瘀傷恰可解釋這一切。別再編同一個理由,在這世界上,還沒聽過一個女人只因在地毯上摔一跤就「卵子受精。你老實告訴我是誰幹的?他是做什麼的?我不會為難你,上回我不想讓你難堪,暫且接受你荒誕不經的鬼話。這次你捅出大紕漏,別怪我逼人太甚。」他齜牙咧嘴地威脅著。

  我忽略他的審問,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答非所問說著:「如果你有讀過聖經的話,你該知道,從前在西希伯來,有個女子名叫瑪璃亞……」

  他氣得跳腳,衝到床緣,抓著我的肩頭。「少來這套!你不可能是聖母瑪璃亞,省省力氣。你照實說,孩子是誰的?你跟他來往多久了?」

  「是你的。沒多久,只有一夜。」

  「怎麼可能?如果是我的,我會不知道嗎?你嫌我戴綠帽不夠好看是嗎?還是當我是白癡!」

  「我的確當你是白癡,外加驢蛋。」我賭氣脫口而出。

  他不假思索地輕拍我一記耳光,力道不重,但卻很準。

  「孩子氣的話少脫口而出,這是你自找的。」他的眼中絲毫沒有悔意,只有冷酷的怒意。

  「到底那個傢伙?什麼名字?」他穩住了身子,站直頎長的身軀,抱胸俯視我。

  「那個傢伙叫范嘉伯。」我只吐了這個名字。

  「好!你要玩把戲,我時間多得很,陪你玩到底。」他捉了張椅子到窗口坐下,決定開煙禁,但還是收斂地對著窗外吐氣,以免我吸入二手煙。

  「這個湊巧跟我同名同姓的傢伙,是幹哪一行?」

  「怎麼說呢?牧羊人、賣衣服、江湖走貨郎,看你喜歡哪一個職業,任君挑!」我無意激怒他,只是自認清白無罪的我,不忍見他知道真相的表情。「哦!聽說他在愛丁堡有間旅館,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旅館店東也稱得上高貴的行業。」

  他重歎一口氣,低頭將臉埋進雙掌中,煙裊裊而上。「拜託你,合作點,行嗎?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這是通姦,可不是猜謎遊戲,我真的不忍傷害你!慈悲點吧!」

  我聞言抬起上半身,決定趁著他理智清醒的當兒,揭露事實真相。「夫妻之間怎麼會是通姦呢!我已告訴你,孩子是你的親骨肉,沒有別人。我剪了頭髮的那一天晚上,你喝得酩酊大醉,發狂地在臥室裡破壞東西……」我停口,看見他的臉慢慢地抬了起來,像是想到什麼似地驟然起身,面對窗外的景物,然後催促道:「別停,繼續說。」

  「你扔東西的撞擊聲驚醒了我,令我衝出房間想瞭解出了什麼事,只見賈太太站在你門外,而詹森已在裡面好一陣子了,但仍沒有成功地阻止你的怒火,所以我自告奮勇地進人你房內,想幫大家一個忙……事情就是這樣發生的。」我說著那夜的情況,眼淚直下。「我發誓我所說的都是實話,我不怪你……嗯,也許有一點吧,但你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啞口無言,站在窗台前,就像個雕像一般,面無表情。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去找詹森,或是賈太太對質。」

  他隔了好久,才動了一下,但只是為了將煙灰彈出窗外,按著才轉頭看著我。

  「不用,我相信你就是了!」他將雙手插進褲袋內,身子靠在窗台上,伸直了長腿。「我傷害你了嗎?」

  我考慮著是否該保留幾分事實,而他渴切地想挖出真相的表情,使我更小心地做了解釋。

  「我不知道,也許開始時有幾秒鐘我「認為」自己被強暴了。」當他聽到「強暴」這個字眼時,眼神轉為黯淡,帶著幾分求饒的罪惡感。

  我無法對他如此殘忍,於是趕緊補充道:「但我知道女孩子在她們的第一次時,多少會有類似的想法,所以我說「認為」並不是很客觀,也許我用那個字眼太過強烈了,我還在回想起來應該說是「勉強能接受」。」

  他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令我曉得我沒據實以告是對的,但當他再次開口時,令我帖心並吃了一驚。

  「謝謝你隱藏真相,後來的第二次,你也是這麼難為嗎?勉強能接受?抑或是「無法消受」?」

  「你知道?我以為你不記得了!」我詫異不已。

  他一臉苦笑的說:「我也以為如此,若你不把細節告訴我的話,我也真的只當那夜是「黃梁一夢」,也許我醉得不省人事,但我沒忘記夢褢的事。那個夢困擾我好久,因為它真實得不像個夢,理智卻不容我質疑,甚至在隔日早上及下午發現你的瘀傷後,我還是拒絕去承認這可能性。你願意告訴我,你對後來親密行為的感覺嗎?」

  我羞紅了臉。老實說,回答他的問題真教我不知所措,若不是他一臉坦誠的態度,我很難端起嚴肅的表情。

  「我不知道……唉!你作夢時難道沒夢到我的感覺嗎?」

  他大笑了一聲。

  這個節骨眼他還笑得出來,真是見鬼了!

  他一碰到我受傷的眼神,馬上抑止笑意,解釋道:「對不起,只是我太佩服你的迂迴戰術了,你閃躲的反應真是快得出乎人意料之外。但我並不是你,夢有時也會有錯覺,更何況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並不是夢,它是真的!要不然你也不會有了身孕。我要知道的是你的感受,而這得出你親口告訴我。別這樣害怕!我發誓,我會保持緘默,日後絕不拿它開你玩笑。」

  考慮了良久,想著如何說才不會讓自己聽起來很蠢。「我沒有其他經驗,」他微點頭,鼓勵我繼續。「所以不管你愛不愛聽,我都無所謂。坦白講,我不是很討厭你對我做的事,可能是我們先有不幸的開始,使得後來發生的事更舒服些……。」

  「言下之意,是快感吧!」他柔柔地吐出那大膽的詞彙。

  「快感,大概吧!」我真的不知道,低著頭不答,希望他改變話題。

  但他不但沒如此做,反而更變本加厲。「換句話說吧!有人叫它做高潮。」

  我責難地斥責他:「我們非得談論這個不關痛癢,又令人坐立難安的事嗎?我寧願……」

  他的好脾氣又沒了,只是聳聳肩。「對你也許是不關痛癢,但對我卻是關鍵,我只是想確定自己沒有傷害你,沒有誤導你……」

  「好吧!是!如果高潮就像恆星爆炸似的話,那就是了!」

  他笑開了眼,但我接下來的話使他隨即又拉下了臉。「你根本不是在愛我,肉體上是你與我,但在精神上,是你和另一個女人。」

  「另一個女人?」他尖銳地問著,對我的指控似乎有著強烈的反感。「會是誰?你倒是說說看。」

  「我怎麼知道?喜歡你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你追過的女人又不可勝數。你喊著「我的邦妮」,邦妮是誰?」我盡量不讓自己像一缸打翻的醋醰子。

  「誰都不是,我們蓋爾人喜歡把美麗的女孩喚成邦妮,這點你都不知道嗎?」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是嗎!邦妮這名字聽來就符合金髮碧眼的美人兒,我說你的邦妮就是蕾秋,不用再騙我了!」我固執己見。

  他伸出一隻手想解釋,但欲言又止,最後才自嘲地一笑,放下了手。「你是這樣想的嗎?你真的認為我在精神上想著另一個女人嗎?」

  我沒應聲。天曉得!我當然不希望他愛著別人,但我不會傻得缺乏自知之明而去欺騙自己。

  「很遺憾!你一點也沒變,為什麼你對自己一點信心也沒有呢?想想三年前的那一幕吧!你對自己與對我的缺乏信任已教我吃足了苦頭,我不想再重蹈覆轍。我不會再浪費唇舌去改變你的觀念,我很高興我與你圓房了,即使是在對你不甚公平的情況下,我也很愧疚自己不明就裡地就假設了第三者的存在,更抱歉賞你一記耳光,但請相信我,不管孩子是不是我的,我絕不會傷害你,因為傷害你絕非我所願。」他黯然神傷的轉過身去。

  他的話,如行雲流水般快得今我抓不住,只能記著片片段段「想想三年前那一幕吧……你對自己與對我缺乏信任已教我吃足了苦頭……重蹈覆轍……傷害你絕非我所願」諸如此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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