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傷口……一定讓他受了不少折磨吧。思及此,她的心都擰疼了。
「你的模樣就算經過千百個輪迴我也不會忘記……這僅能遮住你半邊臉頰的疤痕,又怎能奪去我的記憶……」輕柔的話語訴說著最真的深情。
她溫柔的表情看在他眼裡,卻成了一種殘酷。
獨孤殘生發出一聲嗤笑,「千百個輪迴?好一段動人的說詞。」
柴可人聽了一愣。
他握住她的左手腕,「你說,你剛才流淚……是高興我還活著,還是難過我為什麼沒有死?」
柴可人傻傻地傾著頭,一臉迷惑地看著他。
「聽不懂嗎?」
見她搖頭,獨孤殘生的嘴角揚起了冰冷的笑意。
「若我沒記錯,『葉夫人』該是個聰明人才對呀,怎麼會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呢?」
葉夫人?!
柴可人臉色一白,瞬間明瞭他的意思,她急忙道:「青,你誤會了。」
「誤會?哈哈哈哈……好一個誤會啊!」獨孤殘生冷冷地看著她的慌張,她這種模樣只是更加印證了他的話。此刻他的腦中只充斥著一個事實,那就是——她,背叛了他!
復仇之火在他心底燃燒,握住她手腕的勁道也驀地加強,似想捏碎她的手骨。
「啊!」柴可人痛叫一聲,「青……「
「別再用那個名字叫我。在這世上,早已沒有『獨孤青』這個人!」
柴可人搖搖頭,手腕傳來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緊咬下唇。
獨孤殘生以另一隻手扣住她的下頜,「你搖頭否認也沒用。八年前,在墜下懸崖的一瞬間,獨孤青已經死了,現在在你眼前的這個人,是獨孤殘生!」
「不……不是的……」柴可人的額頭漸漸冒出了汗水,「你是獨孤青……是我的丈夫……」
「我是你的丈夫?哈哈哈哈……」獨孤殘生像是聽到笑話似的笑著。倏地,他神情一變,咬著牙狠厲地道:「葉夫人,我獨孤殘生可沒這等榮幸!」
柴可人只覺一陣暈眩襲來,眼前的事物開始扭曲。
她強忍著手中劇痛,強行抑制急欲熏上的黑暗,抖著聲音開口解釋:「青……你別誤會,我和葉大哥是清白的……啊啊!」
他不想聽!
獨孤殘生無情地加重手上的力道。此時的他根本聽不進任何的解釋。他殘酷地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心中竟升起一股快意……
忽然,柴可人輕哼一聲,昏了過去。
在她昏厥的剎那,仇恨的魔咒也瞬間消散。獨孤殘生連忙放開她的手,摟住她虛軟的身子。
「可人……」低聲的呼喚是萬般的心疼。
憐惜地看著她毫無血色的容顏,見她痛苦地擰眉,他忍不住低下頭用唇解開那份糾纏。接著,他的唇慢慢下移,來到她異常紅艷的朱唇,點住她,閉上眼睛,靜靜地感覺她輕微的氣息……
過了好久,他終於張開雙眼,望著她的眼神是哀傷的。
將她抱在懷中,讓兩人的身體緊緊地貼著,把她的頭依靠在他的頸窩,一手愛憐地撫著她的發、她的額、她的頸……這一切對他而言是如此地熟悉、如此地自然。
「可人……」他聲音沙啞地低喚,心靈深處對她的愛戀與仇恨激憤地交錯翻騰,「為會麼……可人……為什麼……」
※★★★※★★★※
恍惚間,她似乎聞到了海的味道。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被人抱著,那熟悉的胸膛讓她明瞭抱著她的是何人,她依戀地沉溺在他的懷抱中。
接著,她的身子開始飄搖,莫名的虛弱讓她不安地蹙眉,直到那強壯的身軀將她摟得更緊實,她才定下了心,帶著微笑進入更深沉的睡夢中——
鏘!鏘!
不知過了多久,一種奇特的聲音響起,打擾了她的清靜。
柴可人動了下身體,在發覺那個溫暖堅實的胸膛早已消失無蹤時,空虛的情感浮上心頭。
鏘!鏘!鏘!
她疲憊地眨動眼皮,很快地適應了室內的昏暗,視線慢慢地轉向光線來源處,卻發現了一排粗大的鐵欄。她訝異地支手坐起身,然左手才一使力,她卻痛叫了一聲。
「啊!」
柴可人痛極地蜷曲著身體,將手護在懷中,身子也難過地顫抖著。過了好一會兒,待那股痛感漸漸減緩,她才慢慢地放鬆緊繃的身子,然後盯著自己的左手。
她的手腕腫得嚇人,紅腫的肌膚上還明顯地可看出已呈青紫色的手印!
柴可人明白這是誰造成的,一陣感傷的情懷在她心頭泛開……
雖然時常幻想著可以和他再度重逢,卻沒想到會是這般場景……他誤會了她和葉大哥之間的關係了。
不過只要給她時間,她定會將這件事對他解釋清楚。
只是,現下這情況,他肯聽她說嗎?
柴可人這回以右手撐著身體坐起,環視著四周。除了那排鐵欄外,另外三面則是毫無縫隙的石牆。
這代表著——她,被囚禁了。
他竟然囚禁了她,可見他心中的怒恨是多麼強烈。
歎了口氣,她下了牢房中的石床,動作緩慢地走到鐵欄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每隔一間牢房的牆上皆架有一盞燈火,牢房內的光線就是來自於它。
她在鐵欄與石牆交接的角落處坐下,怔愣地看著對面的燈火發呆……
鏘!鏘!
金屬交擊的聲音再度想起,拉回了柴可人飄渺的思緒,她想起就是這種聲響將她喚醒的,發聲處是她正對面的牢房,她不由得將視線調向它。
由於光線不夠明亮,因此她只隱約看到有個人坐在最裹邊的角落。她看他雙手一動,便又發出那刺耳的響音。
鏘!
柴可人也沒去想那人為何要故意發出那些聲音,只是當那人做了某種舉動後,她不由得專注地瞇起了眼睛。
如果她沒看錯,那個人……好像正大對她招手?!
「你好。」帶著輕鬆語氣的男性嗓音從對面傳來。
柴可人一時間無法做出反應,只是愣愣地看著對面那朦朧的身影。
「這地方你住得還習慣吧?」
他的問話令柴可人不由得揚起了嘴角。
她知道他的語氣中只有單純的問候,沒有一丁點兒的嘲弄與諷刺。不過這問題真教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對於她的不語他毫不在意,只是繼續道:「這裡除了不能出去之外,你有什麼需要都可以跟看守的人說,不用客氣。」
柴可人又是一愣。
「真的,你別懷疑。因為這是島主親自下的命令。」
島主?柴可人疑問地看了他一眼。他說的島主,指的是獨孤青嗎?
對了,她想起在落林山莊大廳中,青衣人正是稱他為「島主」……那麼,她現在必是在海上的某座島嶼,因為她依稀記得自己聞到了海水的味道。
「你是為了什麼原因被關進來的?」
原因?柴可人無奈地搖頭,「誤會吧……「
「你的聲音……」他訝異地發現她嗓音中的怪異處,「你的喉嚨受過傷?」
她淡笑著,「嗯。」
「中毒?」
柴可人微傾著頭看著他。
「因為我瞧你唇色很不自然,像是中了一種名為『醉紅唇』的毒。不過這醉紅唇是冷月門的獨門毒藥,你怎麼會和他們扯上關係呢?真奇怪……」
「醉紅唇……」柴可人指尖撫著自己細薄的唇瓣。
「醉紅唇這毒啊,通常都是要人命的,就算幸運地活下,嘴唇也會像塗了胭脂一樣,永遠紅艷。往好的方向想,倒是省了不少胭脂錢……唉,真想見見醫治你的那個人,他能救活你,想必醫術也挺高明……」
他的話勾起了她心底痛苦的往事,近乎心碎的絕望在她的眸中一閃而逝,她抿了抿嘴,「你知道我來這裡多久了嗎?」
見她扯開話題,他明瞭地微笑著,不多追問。
「你是昨天日落時被帶進來的。」
「這麼說……我睡了很久了。」柴可人看著牢房小窗外的天色,低聲地喃道。
「沒錯,已經超過整整一天了。」
柴可人腦中驀地靈光一閃,淡笑道:「你剛才發出的聲響,該不會是——」
對方先是一楞,接著哈哈大笑。
聽見他的笑聲,柴可人便知道自己想的沒錯。那「鏘鏘」的響音,就是他故意要吵醒她的。
「沒想到會被葉夫人識破。」
柴可人神色一淡,微笑地搖頭,「我不是葉夫人。」
「咦?可是你被帶來這裡時,島主明明就是這樣稱呼你的。」
「這件事,我會跟他解釋清楚。」柴可人不怪他誤會,因為會被誤解也是理所當然的。
「嗯,那你最好挑他心情特別好的時候再跟他說。」他語中帶著笑意。
柴可人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腕,見獨孤青在暴怒之時所留下的傑作,她只能苦笑。
「你的手腫成那樣,我想是需要看大夫了。」
她搖頭,「不用了,這樣子……可以讓我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說話時眼底流露的愛意,連對面牢房的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不禁搖頭失笑,癡情的人,總是會做出一些傻里傻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