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告訴她這些情況的,至少現在不會。他害怕她的拒絕。他主害怕她的接納。
「我想你弄錯了我到這裡來的目的。」他柔和地說。他的身體向她傾斜過去,直到他的嘴唇距離她的嘴唇近在咫尺。「我到這裡來不是給你找麻煩的,寶貝,我到這裡來是為了工作。」
一道綠色的火焰在她的眼睛裡閃爍,然後她握住了拳頭,朝著他的小腹上打了一拳。重重的。
他詛咒了一聲——也許詛咒了一聲,如果他能哼出聲來的話—立刻彎下了腰,用手按住了腹部。
「我說的正是你那該死的工作。」她說,從他的身邊走開。
她繞過了辦公桌和兩張扶手挎,開始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似乎想要用她的高跟鞋在那昂貴的米色地毯上踏出幾個洞來。
「你曾經平心靜氣地想過沒有,我知道你打著巴倫一波士頓海洋保險公司的名義,為你那博愛主義進行掠奪?」
「我——」
「你以為我會讓你站在距離戴維斯珠寶一百碼以內的地方嗎?」
這一次他沒有再試著說些什麼,這是一件好事。他似乎將瑪歇爾身上的每一絲怒火都壓搾了出來。
「聽著,」她說,「我不在乎巴倫一波士頓海洋保險公司是否全權委託你來掠奪傑瑞特拍賣行,我也不在乎哈米爾頓·傑瑞特本人是否完全相信你。我不會讓你偷走戴維斯的珠寶的,只要珠寶保安公司負責保護這些珠寶的安全。這就是故事的結局。」
他輕輕地笑著。「如果你的系統像你宣稱的一樣好,你還擔心什麼?」
「你,」她脫口而出,「我擔心你,瑞梅,我擔心這會是另一個戛納,你帶著偷到手的珠寶搭乘下一班飛機離開這裡,剩下我一個人為你收拾爛攤子。」
當她從那兩隻真皮扶手椅旁邊走過時,他抓住了她的手。「是什麼使你如此確信這一次我的目的是珠寶呢?」他問。
他將她拉到他身邊—非常用力——強迫她注視著他的眼睛,然後他粗暴地吻了她。
這應該是一個出人意料的吻,似乎是對她方才一擊的溫柔的報復。這個吻幾乎讓他洩露了他的心事。
她的嘴唇在他的嘴唇下顯得如此柔軟而順從,她的味道是如此甜蜜,她的身體……哦,她的身體緊緊地壓在他的身體上,讓他感覺到如此舒適,想要擁有她的想法讓他幾乎失去了理智。
他突然放開了她,向後退了一步,雖然他極不情願放開她。「也許我這一次回來是為了你,寶貝,」他聲音嘶啞地說,「也許,只是也許,正是這一點才真正令你擔心。」
然後他拿起了公文包,向門口走去。
那天午後下了雨,那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猛烈的暴風雨,為新奧爾良的夏天畫上了一個句號。街道變得又濕又滑,但空氣卻不再那麼炎熱粘稠了。
瑪歇爾在晚上九點鐘左右回到她經過改建的閣樓上,閣樓下面是倉庫。她感覺到精疲力盡,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她只想洗個熱水澡,喝一杯冰凍的無糖白葡萄酒,試著忘記白天發生的事。但是看到她已經失靈的保險盒—還有她起居室的錄音機裡傳來的音樂聲——告訴她她現在可能沒有時間做這些事。
她有了一個來訪者,她知道不約而至的那位客人是誰。「見鬼,拜樓。」她在喉嚨裡詛咒著。
她原本希望在第二次見到他之前能有一段短暫的緩刑時間,然而相隔不到幾個小時,她的感情又要受到襲擊了。這幾個小時之內她一直說服自己相信她急促的心跳與加速的脈搏不是由瑞梅·拜樓那難以抗拒的魁力引起的,只是由於她過度的勞累,還有一些別的令人煩惱的事情。
但事實就是事實,瑞梅仍然使她感覺到興奮,感覺到暈眩,感覺到呼吸困難,感覺到親密無間,這一切甚至發生在他吻她之前。
他就像是某種致命的麻醉藥,明知道它對你的精神有害,但你仍然無法拒絕使用它.因為它使你感受到勃勃的生命力,使你生機盎然。
生機盎然,就是這樣,直到你意識到你被這種感覺所左右,這時瑞梅就遠走高飛了。失敗的痛苦幾乎能要了你的命。
事實是不會改變的,她強迫自己想起發生過的一切。但不論她喜歡還是不喜歡,瑞梅又來到了她的生活中。
而在接下來的兩個星期裡,他將要通過偷竊戴維斯珠寶的方式來檢測她的安全系統——或者做一個理論上的推敲,因為在十天之內,那些珠寶不會運到傑瑞特拍賣行。
當她在今天下午給湯姆·裡特菲爾德——瑞梅在巴倫一波士頓海洋保險公司的頂頭上司打電話時,他做了一件漂亮的事,向她證實了瑞梅的身份。
看起來她真的只有兩種選擇了,或者允許瑞梅使用他奇異的風險評估法,或者讓她與傑瑞特拍賣行簽訂的合同失效。
於是瑪歇爾決定讓瑞梅好好見識一下她的安全系統,如果這一次她又讓他卷帶著珠寶逃跑了,她會痛恨自己的。
他還會帶走她的心。
她將鑰匙和公文包放在保險盒下面的小巧的櫻桃木桌子上,走進起居室,時刻準備著將瑞梅撕成碎片。
瑞梅站在她餐廳裡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透過玻璃眺望著半英里以外的密西西比河岸的閃爍的燈火。他洗去了淺棕色頭髮上的發膠,也搞下了那副可笑的橢圓形眼鏡。他換回了他平常的「工作」裝;黑色的牛仔褲與黑色的T恤衫,這套衣服緊緊地裹在他修長、柔軟的身體之上,就像是他的另一層皮膚。隱藏在他白日裡那身臃腫的褐色的西裝下面的他那發達的肌肉與岩石般堅硬的胸膛此刻讓她一覽無餘了。他看起來如此俊逸,他幾乎帶走她的呼吸。
「你找到了一個好地方,寶貝.」他頭也不回地說,「寬敞。空氣流通、能看到美麗的風景。」
他那低沉的、從喉嚨裡發出來的慢吞吞的聲音似乎向外散發出一股性感的熱量,讓她從裡到外都溫暖起來。
「但是沒有我想像的那樣安全。」她說著,向他走過去。
她聽出瑞梅正在她錄音機裡播放的音樂是一曲他們都喜歡的交響樂,那首交響樂向人們演繹了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
「只是出於職業的好奇,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她問。
瑞梅轉過身來,注視著她的眼睛,一絲微笑浮現在他的嘴角上。「通過前門,」他說,「我發現從三層樓的壁架上進來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又想揍他一拳了,她會的,但這意味著她首先要走到距離他很近的範圍內,她沒有把握自己是否能做到這一點。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她說,「你繞過了保安系統還是在警察調查破門而人的事件時欺騙了他們?」
幾秒鐘的時間過去了。
「都不是,」他最後說,「我對你的保險盒號碼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他向著懸掛在她起居室牆壁上的刻著一八一二幾個數字的裝飾牌上點了一下頭,在門廳裡能看到這塊牌子。
「幸運的是,你對某些東西的熱情仍然沒有減少。」他說。
一絲羞色襲上她的面頰。
柴可夫斯基。
意大利海岸的陽光燦爛的鄉村。
瑞梅。
那些記憶帶著不可阻擋的力量像洪水一樣沖潰了她情感的防線,就彷彿輕煙在風扇的轉動下四散。
他們第一次合夥偷竊是在羅馬。他們洗劫了一位美國石油大王的嬌生慣養的妻子。這位石油大王在休斯敦製造了一系列醜聞,他使當地的一家收容無家可歸的兒童的庇護所關閉了,因為他們「浪費了社區資源」。他的妻子最近買回來一串價值五十萬美元的鑽石與寶石相敬而成的項鏈與相配套的耳環。他們拿走了珠寶,這些開銷足以讓那間庇護所花費一年。而瑞梅與瑪歇爾也因此而為自己賺到了一部分勞務費。
那次行竊之後,他們需要一段時間休整,於是他們「借用「了一位船業巨頭的海濱別墅,他剛好去遠東進行一次商業旅行。
正是在那裡,他們第一次做愛,他們的關係也由生意夥伴變成了關係更密切的搭檔。這要感謝柴可夫斯基的交響樂。
那位船業巨頭在他的高科技音響中留下了一張《一八一二年序曲》的CD唱片,瑞梅按動循環播放的按鈕,當那莊嚴的音樂聲裊繞在他們身邊時,他們的渴望也被點燃了。
那一天,他們帶著激情與野性做了幾個小時的愛,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脆弱,渾身都在顫抖、心也在輕輕地發顫。
現在回想起這一切,在四年以後,昔日那熟悉的感情又回到了她的心間、讓她目眩神迷,讓她禁不住戰慄……瑞梅不會在意這些事的。
她很快避開了他的目光。「我恐怕你不會這麼輕易地找到我安裝在傑瑞特拍賣行的安全系統。」她穿過閣樓,走進她的廚房,拉開冰箱門,拿出一瓶桔子汁來。她為自己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