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衣櫥,殷綺柔整個人鑽了進去,半晌,將藏在最深處的消音手槍取出,一面以袖口輕輕擦拭,一面忿忿地暗忖:
她會讓他後悔的!
雖然不管怎麼樣,他都注定得成為槍口下的亡魂,但,她原本還想多留他幾天的,就當……是捨不得丟的玩具吧。
如今,她改變主意了,既然都要下手,那麼多拉一個陪葬,或許他還會謝謝她哩。
嗯,真不錯的主意,哈哈。
第七章
這天清晨,因為低氣壓所帶來的濕氣,導致台灣南部形成一股重的霧氣。
這樣的日子是不適合海上活動的,絕大多數的漁船停靠在岸邊,佔滿了港口。
忽有一艘快艇駛離港口,轉眼間,蹤跡便消失在一片濃霧中,不知去向……
汪洋大海中,不知名的島嶼究竟有多少,從未被確認過。
海之所以神秘,除了它是萬物的根源,還孕育著難以計數的「未知」。
人類對於未知的不安與恐懼,是與生俱來的,能夠與其抗衡者,少之又少。
至於那些被發現的小島,大多成了私人土地,也因為如此,那些無政府地帶經常從事著世人所不知道的研究工作。
位於呂宋島西北外海,有座面積約百來平方公里的私人島嶼,不隸屬於任何一國管轄,它的主人正是長年居於此的一名鬢髮斑白的老教授。
世人無法明白何以他會獨居於此,又從事著什麼樣的研究,因為他幾乎與世隔絕,至於民生問題,一直以來他都能自給自足。
島上並非完整的平地,就地形而言,它其實可以成為一個絕佳的軍事重鎮;若不是因為它屬於老教授,便極有可能成為附近各國爭奪的糖果。
換句話說,由此看來,老教授的身份便不由得令人質疑。他究竟是何方神聖,擁有什麼樣的本事,又或者他的背後有多大的靠山,導致沒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靠了岸,關繭將快艇綁好,徒步往島上深入——
離開這裡有多久了呢?
打從成年至今,轉眼,都過了六年了……
六年來,死在他們五個手中的人幾乎不計其數,坦白說,她也真的倦了。這一次回來,「教授」會如何處置她她不知道,但也許可以是個解脫。
島上草木茂盛,是個絕佳的掩護,也因為如此,容易讓人迷路。
關繭走錯了兩條路,當回到正途時,已過正午。
回到了她成長的地方,她凝望著眼前宏偉的建築物,發了好一會兒的愣——
怎麼以前都沒發現,他們住的地方原來像座基地,一座充滿著最先進科技的基地?
小時候,只知道他們的家好大,放眼所及,全是屬於他們的。在成長的過程中,從來沒有陌生人出現在這裡過,直到離開了這個島,才知道世界原來這麼大、這麼多采多姿,雖然某些地方永遠不及他們的家。
回過神,她邁開步伐來到大門,在門邊那台微晶片辨識器上輸入自己的指紋,當大門一開,門後赫然站著一位身材矮小、鬢髮斑白、滿臉皺紋的老者——
「教授!」關繭吃了一驚,低呼出聲。
「回來啦。」他目光炯炯地盯視著她。
事實上,這座島的每一寸土地都在他的監控當中,打她的快艇靠近島時,他便偵測出她的到來,只是沒想到她會花了幾個小時才到他面前來。
很顯然的,她的注意力與判斷力都退步了,如此一來,能力也會跟著受到質疑,這是即將被淘汰的警訊,不得不重視……
「嗯。」關繭垂下頭,像做錯事的小孩般不敢正視長輩的眼睛。
「比我預計的時間晚了些。」
關繭沒敢答話,撲的跪跌在「教授」跟前——
「關繭任務失敗,請教授處置。」
「失敗?是違抗才對吧?」
「關繭不敢。」她內心忐忑。
「知道會是什麼懲罰嗎?」
「是的。」她心理有數,也是做好心理準備才回來的。
「先回房去。」
「教授?」他的話讓她怔忡了下,她原以為一旦回到「教授」面前,就沒有機會再呼息了的。
「還記不記得自個兒的房間?」老者面無表情的問。
「記得。」
「罰你禁閉思過一個星期。」瞧見她眼中的疑惑,老者接著補充道:
「其它的帳日後再算。」
「繭到哪裡去了?」
在關繭失蹤的第三天,關羌集合大伙問道。
「不知道。」段愛滿不在乎地答道。
即便是姐妹情深般的多年友誼,一旦碰上感情事兒,翻臉不認人是常有的。
「那天之後,就沒再看到她。」巫蜞說。
屠影擰著眉,沉思著。
關羌手握拳,一下一下敲著牆面,眉頭也是皺得緊緊。
室內氣氛頓時顯得凝重,良久,關羌一下重擊,突兀的聲響驚動其他人,大伙目光倏地集中在他身上——
「那個傻丫頭該不會當真自個兒跑回去見『教授』了吧?」
關羌說出這話的同時,聽見自己的心跳猛頓了好幾下。
「極有可能。」巫蜞附和。
「要回去只有一個辦法,去瞧瞧便知。」屠影說道。
「該死的!」關羌咒罵一聲,率先往車庫快走。
幾人飛快驅車至港邊,發現他們停放的快艇已不翼而飛,想當然耳,能把它開走的只有一人。
「噢!真是該死!」關羌又急又怒地不斷低咒。
「現在該怎麼辦?」巫蜞問。
「趕回去的話應該還來得及阻止。」屠影說。
「那還不走。」關羌簡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腦筋全都糾在一塊了。
他們沒人敢想像違抗命令者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因為沒人有膽子開此先例,所以無從得知「教授」會如何處置。但確定的是,關繭此行必然凶多吉少。
倘若……倘若死亡是必然的結果,那便不足懼,畢竟那是他們時時刻刻都準備面對的,問題在於——死亡之前奏。
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種,輕如鴻毛或重如泰山;痛快或痛苦……
「教授」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從來就沒見過「教授」瞭解「仁慈」為何物,當然,他們也不敢奢望他會豁然開悟而輕易饒關繭一命。
「等等!我們這樣回去可能會徒勞無功。想想,阿繭是為了什麼變成這樣?我們不應本末倒置,要回去,也得把罪魁禍首一併帶去才是。」屠影緊接著又說。
「對,沒錯!」此刻的關羌只能仰賴他人的冷靜。「趕緊逮人去呀!」
這時,一直表現得置身事外的段愛擺擺手,邊移動腳步邊懶懶說道:
「你們自個兒去吧,我先回家了。」
「你給我站住!」關羌霍地出聲。
段愛停住腳步,但懶得回頭。
「你這是在鬧什麼彆扭?」關羌走到她面前,非常不滿她的態度。
好歹,繭跟她一向情同姐妹,她怎麼能夠這樣置之不顧?真是豈有此理!
「誰鬧彆扭?鬧什麼彆扭?」段愛冷冷地撇著唇又問。
「小愛,我們兩個談一下。」屠影突地打岔,將段愛拉離關羌。
「有什麼好談……」
她拗著性子,但他使了力,不讓她掙脫。
到了隱密處,她用力一甩,他也順勢鬆了手。
「你——你用什麼立場跟我談?」她雙手叉腰,凶巴巴地瞪著他問。
「我們談話什麼時候起需要預設立場了?」
段愛無言以對,緊抿著唇。
真奇怪,從來沒想過他們五個人之中會產生什麼樣的情愫,只會像兄弟姐妹般,一邊執行著「教授」吩咐的任務,一邊互相扶持到老,而今……到底是怎麼了呢?何以他們會將關係搞得如此複雜?
屠影凝視她片刻,緩緩開口:
「人的情感很奇妙,總是去得突然,但往往也來得莫名。」
聞言,她抬眼瞅他。
「你什麼時候開始感覺喜歡上我的呢?」他微笑著問。
段愛瞠目結舌,半晌,才支支吾吾:
「誰……誰說我喜歡你?」少臭美了!」
「你的眼睛告訴我的。」
「胡說八……」
段愛的話還沒說完,嘴巴驀地被封了起來。
屠影見她嘴硬,索性以行動軟化她。
她因為太過吃驚,雙唇反而抿得特緊。
他以舌尖輕輕在她唇間滑動,誘使她朱唇微啟,繼而趁虛探入她口中,帶了一絲挑釁意味地挑逗著她。
段愛從沒想過有朝一日,竟會被青梅竹馬這樣吻著,但驚訝過後,她也不甘示弱地試圖將主導權轉移到自己身上。
一個吻,不一會卻像是爭強好勝的兩人的籌碼,彷彿誰先讓對方屈服,誰便佔了上風。
這場「唇舌之爭」,差不多爭了有半世紀那麼久,在段愛喘不過氣而往後退之際,眼巴巴將勝利拱手讓給了屠影——
「小愛。」屠影認真地望著她。「即使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但不論每個人怎麼變,我們永遠是一家人,對不對?」
段受撇開臉,對他的動之以情不以為然,一副吃了秤鉈鐵了心的模樣。
「你當真那麼狠,完全無動於衷是嗎?」
她還是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