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巧,」他接續道:「黑鳳幫幫主溫鳳和你一樣都姓溫,聽說她也是白皓勻的老鄰居,你認得她吧?」
「易昊勤,我沒興趣跟你打啞謎。」她霍地推開他,起身想衝到左手邊的櫃子去取出藏在抽屜裡頭的手槍,不料,硬是被他給拎了回去,其力道之大,差點捏碎她的手腕。
「在找這個嗎?」
溫柔見他手上正把玩著她保命用的手槍,不禁嚇得花容失色。幾時被他給搜出來的?她竟毫無知覺,該死!
「你來找我溫存,怎麼還帶著武器?」她趕緊佯裝不解地嗔道:「人家最怕槍了,快把它丟掉。」
他怎肯依她。
「不是你的?」他盯著那把別緻的手槍,興味盎然地研究起來。「這可是一把漂亮的好槍呢!白色烤漆還鑲有十六顆碎鑽,跟電影裡00七情報員最喜歡用的槍系出同門,黑市裡出再高價也買不到,除非透過特別管道。嘿……」他驚奇地亮著黑瞳,「上面還刻著字呢,這個字是——」
「別說了!」溫柔氣得拿枕頭丟他,搶了人家的東西已經是夠差勁的行為,還裝模作樣掀她的底。
那把槍是她十八歲那年,母親送給她的成年禮,原本她並不想接受的,但母親和山井叔都堅持那是黑鳳幫的規矩,接受了它就代表今生今世將誓死效忠黑鳳幫,她身為掌門人之女,尤有帶頭表率的作用。槍身上面刻的正是「黑鳳」兩字。
「五年來,我從不曾使用過它,第一次想用它來防身,卻是要對付我心儀的男人,真是諷刺。」
「不錯,有進步,曾幾何時,我已經晉陞為你心儀的男人。」他低笑,沒有絲毫喜悅,只是淡淡的盯著她的眼。
「心儀或心愛都沒有意義,我們終究是要反目成仇,」不,他們本來就是仇敵,只不過還沒正式反目而已。「然後殺個你死我活。」
「你想殺我?」他語調有點悲涼。
溫柔咬著下唇,不承認也不否認,槍在他手上,萬一激怒了他,自己這條小命可就要不保了。
「回答我的問題。」
忽地,措手不及的,她又陷入他的掌心,他凶暴地掐住她的頸子,只要再多施兩分力道,便可送她去見閻王。
眼淚撲簌簌的從臉頰流下,她睜著水霧迷濛的淚眼望著他道:「是的,那是我最初的目的。」
「現在呢?」
「現在我只希望你給我一個痛快。」她閉上眼,專心而惶恐的等死。
時間像停頓了許久,等不到預期的痛楚,反而等到了一記甜蜜又銷魂的吮吻。
莫非是宿世的糾葛,那麼不可能相遇的人.如今壓在她身上,深深的吻著她,無限的情意,無限的惆寥,無限的疼楚。
易昊勤愛憐地撫著溫柔的臉,昔日、最初的戀慕,又回來了。
他心裡低低的吶喊著,「夢寒!」
他曾花了無窮的心血,蝕心掏肺的愛著一個女人,結果呢?所有的似水柔情全部付諸東流,即使他給過她機會,完全不計前嫌,她依然走得那麼決絕。之後,他的事業飛黃騰達,財富與日倍增,身畔美女如雲,然,他卻為了那位短暫夭折的「易太太」始終不娶。
他熱切的撫遍她全身,加速侵佔她的速度,這一刻什麼都不重要,他只想和她纏綿。
時近晌午,厚重的窗簾抵擋不住強烈的陽光,室內的溫度遽爾上升兩、三度,纏綿的兩具肉體彼此交匯著細細的汗絲。
溫柔以為他睡著了,身子輕巧的挪動了下,他馬上有知覺,更緊密的將她納入懷中,讓她動彈不得。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要嘛殺了我,不然就放我走,這樣攪和下去,我遲早會愛上你的,到時把局面弄得複雜了,怕不好收拾。」
「你能愛我多久?三天、五天,還是一個月、兩個月?我有得是時間。」自動獻上的純情摯愛他不珍惜,卻千方百計想得到她的虛情假意。
也許他也並非有心,因此才不介意她是否真心,他的目的只是讓她離不開自己,多年來從沒像此刻這般,急迫的想要桎梏住一個女人,折磨一個女人,以發洩長年積壓在心裡的怨恨。
但,為何是她?難道心裡對她真的沒有別的想法?他疑惑地瞅視著她,歲月隔離了種種淒涼往事,昔日戀情漸行漸遠,慢慢地竟不復記憶,唯眼前的、懷中的女子讓他神魂蕩漾。
「在想什麼?」溫柔不曾看過神情恍惚的他,「是不是在想一旦我愛上了你,你就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的羞辱我,直到我身敗名裂?」
「你有那麼壞,值得我那樣恨你?」他放開手,輕撫著她的長髮,眼光陰驚而複雜,怒火圍繞,卻又柔情款款。
「彼此彼此,」她笑得像隻狐狸一般,「誰能像我們,相依相偎,相濡以沫,卻不忘爾虞我詐,各懷鬼胎。」
易昊勤目光一閃,搖身變為一頭獸,再次用最原始兇猛的方式來對付她。
她微喘著氣,低垂的眼直盯著他濃密睫毛下的雙眼。易公子,這叱吒風雲的人物被她激得暴跳如雷,懷恨在心。
哈!他也不過如此,溫柔傲然地笑了。
jj jj jj
偶來一陣輕淺的小雨,讓仲春的台北街頭籠罩在如迷夢的霧色中。
一日又近黃昏,華燈沿著店招明滅在雨幕裡,繁華中有著荒蕪的淒清。
易昊勤賴在溫柔這棟五十坪的精緻華廈中已經快一個星期了,吃她的、用她的還佔有她的身體,並企圖奪走她的心。
算來她真是損失慘重,但,悲哀的是,她竟可恥的樂在其中。
易昊勤有什麼好?充其量不過是多金、風流的壞男人一個。跟這種男人攪和得愈久,愈容易心神耗弱,她篤定是鬼迷心竅,才會不知懸崖勒馬。
這世間是非黑白顛倒得厲害,花花大少如他,竟霸道的嚴禁她同時再去和別的男人尋歡作樂,即使只是精神上的出軌也不許。他有情感上的潔癖,他說。
借口,用膝蓋想也知道,那純粹是面子問題,以及個人自私的佔有慾作祟使然。遲早他會棄她如敝屣的。
他對她還沒膩,但是愛恨交加。
「喂!醒醒,」到現在溫柔還不知道怎樣稱呼他比較適當。「季主任打電話來,要你今早無論如何到公司一趟。」
易昊勤躺在床上,懶懶地睜開眼,伸直腰脊,復又閉上雙眼。
「別再睡了,季主任有急事找你。」為他拎來襯衫和西裝衣褲,又催促他一次,「季主任說這幾天都找不到你,大家急死了,一堆會議等著你去主持,公文堆得像牆壁一樣高,還有……」
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制止她嘮叨個沒完。「去弄個早餐來給我吃。」
「我又不是你請的菲傭。」最討厭他這種頤指氣使的口氣。
「那你就當我的早餐好了。」他伸手一拉,她身形微晃,整個人已跌進被褥裡。
「易昊勤,你給我聽著,我不是你的妻子,更非你的情人,你沒權利抓著我不放。放開,別,不要親我……」一口氣吸上來,尚不及吐出去,已全數為他所接收。
儘管在稍後的三十分鐘內,季和謙和趙秘書一共打了十來通電話,他依然能夠從容自若的享受雲雨翻騰的樂趣。
從浴室沖澡出來,他一邊整裝,一邊叮嚀她,「乖乖在家裡等我回來,你敢『畏罪潛逃』,即使天涯海角,我一樣會逮你歸案。」
「我又沒做錯什麼?」溫柔大聲抗議。
「殺人未遂該判什麼罪?有空去翻翻六法全書。」他粗暴地掐著她的下巴,陰險地啄上一口。
「我……哪有?」他是怎麼知道的?有幾個晚上,她的確曾經趁他熟睡時,偷偷奪回那把手槍,對著他的腦門;可,試了三、五回,她畢竟沒有勇氣,或者因為不捨得,總之她始終沒扣下扳機。
易昊勤食指輕抵她的心門,綻著一抹惻陰的笑容,什麼也沒說,轉身上班去了。
第八章
歷時三個月又二十一天,她的殲敵計劃變成了難以擺脫的愛恨糾葛。
眼看易昊勤不肯輕易放過她,該如何是好?
溫柔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鏡中自己青春正茂、風情更勝以往的嫣容,羞赧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是陰謀,他讓她一點一滴陷進去,終至回不了頭。再不跟他劃清界線,她遲早要被他毀滅。情字這條路上,她仍生嫩幼稚,而他卻已是老江湖,她的心思瞞不了他,就只有遭擺佈戲弄的份。
對待別的女人,他也許願意適可而止,但她不同,她的身份和動機讓他有被愚弄的感覺,因此他蓄意絆住她,出自愛的成分應是微乎其微,而報復才是他的主要念頭。
手機又嗶嗶響起,是龍正義打來的,這傢伙在電話那頭哀哀懇求,要她念及昔日情分,無論如何見他一面,因為今早他接到立明叔寄給他的一綹頭髮,說是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