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得好不自在,徐曼曼怯怯地挪了下身子,而末孟湘則趁兩人不注意時,把小朋友「偷渡」到安全距離外的屋裡,隔著落地窗觀看外頭的戰況。
魚步雲向前一步,用很挑釁的語氣開口:「如果我繼續吵呢?你又想抓花我的臉?」
她強悍的氣勢瞬間萎縮,被紅潤帶羞的表情取代,「我已經說過那時不是故意的。」
她注意到他瞼上還有幾道淺白末退的傷疤,愧疚感再度湧上心頭。
他惡劣地仍不想給她台階下,「不是故意的,就已經抓得我皮開肉綻,若真是故意的,我不就被你刨成一准肉絲?」
「你——」徐曼曼找不到話說。
跟這個男人說話,簡直就是在挑戰自我脾氣的底限。
「就算我真的對不起你——」
「你本來就對不起我。」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話。
「也跟孩子們無關,你下必把氣出在他們身——」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虐待兒童了?」 一句話堵回去。
「魚先生,我很認真、也很誠心地想跟你溝通——」
「很可惜我們有溝沒有通。」
「你一定要打斷別人的話嗎?」
「我不是讓你問完整整一句話了?」他哪有打斷她啊。
俏臉氣得漲紅一片。「你、你不講理!」
「這世界如果光靠講道理就行得通,要警察幹嘛?」眼前氣紅的小臉像蘋果,讓人想咬一口。
「魚先生!」
「叫我魚步雲,無聊的稱謂只會讓我頭皮發麻、全身起雞皮疙瘩。」
「我跟你不熟。」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哪怕眼前的男人沒品到了極點。
粗糙的姆指毫無預警地撫上她氣嘟的菱唇。
「你的嘴巴真的很小。」
這麼小的嘴,吃東西一定跟小鳥啄飼料一樣。他想。
啪!徐曼曼迅速拍開輕薄的賊手,瞼頰熱得猶如火燒。「請、請你放尊重一點——」
「尊重?那是什麼東西?」他皮皮地反問。「親都親過了,老實說,我挺喜歡你的味道。」
「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他學她說話,笑苦湊近瞼,黑瞳鎖定幾乎可以拿來炒蛋的俏麗熱臉、「你氣色不錯,比起上次要死不活的模樣好看多了。」這才順眼嘛!
她不善口舌,臉皮也不夠厚,面對他可比長城厚的臉皮,和粗魯鄙俗的用字遺詞,競一句話也反駁不了。
真丟臉!徐曼曼又氣又惱。
「別氣了。」
被瞪了好幾眼的魚步雲心情大為舒暢,沒想到趁午休時間偷偷溜進這所幼稚園也能遇上她,台灣真的很小。
「我怎麼可能不生——」
「你在這裡工作?」一下子就轉移了話題。
「對,我是這裡的幼稚園老師。你救了我兩次,我很感謝你,對於讓你受傷這件事,我也感到很過意不去——」
「我在對面工地工作。」很近。
「我知道了。如果你來找我是為了報仇,請直接針對我來,我會盡我所能向你致歉,請別再聞進幼稚園,這樣會嚇壞小朋友—!」
「你的衣服濕了。」魚步雲的聲音忽而轉沉。
她知不知道自己穿的是白襯衫?他覺得好笑。
濡濕貼身的襯衫下透出的粉嫩膚色很……引人遐思。
「還不都是因為你剛才把水濺出來——不對,請你聽我把話說完,我是真的很有誠意想請求你的原諒,如果你一直不願意溝通,我不知道——」
「你的內衣顏色透出來了。」
「我知道我——什麼?」
「鵝黃色的胸罩很適合你。」
徐曼曼順著他熾人的視線往下望,愣了半晌,才想到要用雙手護住蒙嚨春光。
「色狼!」
「我早就想警告你,是你一直打斷我的話。」真無辜啊。
「你你……大色狼!」
「真正的色狼才不會提醒你。」他算很好心了,雖然也看了不少。「坦白說,你的身材不錯。」
啪!清脆巴掌聲又一次響起。
第四章
為什麼會惹來這麼一個……麻煩?
麻煩——這已經是徐曼曼所能找到最婉轉、也最貼切的說詞。
從小列大,她沒做過什麼壞事,一直是個規規矩炬的孩子——認分地完成九年國民教育、考上高職幼保科、插大考進幼兒教育系,畢業之後順利找到工作,完成從小的心願——成為幼稚園老師,一路走來平平安安,沒有脫軌。
是不是因為太順遂,老天爺看不過眼,才降下一個……麻煩給她?
「曼曼……」宋孟湘懇求的語氣一如過去一個禮拜,在中午時分哀怨地飄來。
「你快想個法子好不好,他幾乎——不,他根本就是天天來!」搞得她快發瘋,小朋友們也因為戲水池被佔,快樂的戲水時光硬是被搶去大半。
她可愛的、天真的、無憂無慮的小朋友們,怎麼能被這麼一個混帳男人欺負?
但要她親自披掛上陣「剿匪」——不不不,她還沒嫁,一介弱女子可承受不起獅子吼,也不想太早死,只好昧著良心叫好友前去抗敵。
真搞不懂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愛泡水的男人,男人不就該幾天不洗澡,等著發臭、襪子發霉長菇的動物嗎?
偏偏魚步雲異於常人,天天來泡水,也不怕泡皺一身皮!
「我已經試過了。」徐曼曼不是沒想過辦法,只是遇上一個油條男,她也無計可施啊。「你覺得他是能講道理的人嗎?」
宋孟湘想也不想就搖頭,非常不給話題中的男主角面子。「我猜他根本是故意找你麻煩。」一定是這樣沒錯。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記憶猶新,前後算來她共甩了他兩記耳光,雖然他沒有還以顏色,卻很不乾脆地天天出現在她面前,彷彿故意要提醒她曾做過什麼好事?「更少我能直截了當地還他人情。」
「還有耳光。」身為好朋友,宋孟湘專司提醒。
「謝謝你了。」
「真要謝我,就拜託你去請走那位瘟神先生好嗎?孩子們巴望著能玩水呢。」
哀歎一聲,徐曼曼拖著腳步走向後院。
她能體會清朝李鴻章與日本人交涉,簽下馬關條約時的心境了——
面對船堅炮利的對方,還要故作鎮定,好難哪。
MAY MAY MAY
「又是你。」
戲水池裡的男人囂張依舊,語氣挑釁意味十足。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這是第幾次了?徐曼曼索性拖來兒童用小矮凳,坐在一旁。「你還要泡多久?」
「下午沒工,再一下。」魚步雲掬了水潑臉,痛快!
幾滴水珠濺濕了徐曼曼的衣角。「孩子們想玩水。」
「我又沒攔著他們。」理直氣壯得很。
「你霸著他們的戲水池。」這樣教他們怎麼玩?
「你想趕我走?」閒適舒暢的表情讓橫眉豎目取代。
奸無力,這男人根本說不聽。
「我們是朋友,我當然隨時歡迎你來,只是孩子們也有玩的權利,你不能剝奪他刷的遊戲空間。」
朋友?
「我跟你很熟嗎?」長臂掛上橡皮戲水池邊緣,長指朝她一勾。
乖乖傾身向前,她搖搖頭,回答他提出的質疑,「不熟。」
「有說過要做朋友?」
再搖頭「沒有。」
「那你說什麼朋友?」這女人末免太天真。「你知道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是做什麼的?又有什麼企圖?」
一句句質疑伴隨身體的逼近,說到最後,兩人鼻尖只剩一寸不到的距離。
「我……都不知道。」她氣虛地回答,發現這個男人有點——不不,是挺憤世嫉俗的。
「那你還說什麼朋友?」明明什麼關係都沒有,還要搬出這兩個字裝熟,多可笑!
他冷嗤一聲,完全忘記先前兩次的親密接觸。
「你說得對,但是……直覺告訴我你是好人。」救了素昧平生的她兩次,這樣的人能壞到哪兒去。
直覺?魚步雲翻個白眼。「只有女人才會相信直覺。」
「難道你不是好人?」
「我當然不——」等等,他們怎麼會扯到這個?「回到重點,你幹嘛來煩我?」
口氣順理成章得彷彿她不識好歹地擾他清靜似的。
徐曼曼不敢相信世界上真有這種倒果為因、是非不分的人。
好囂張!好霸道!好……好……
嘩啦一陣水聲,打斷她的思緒,激起的水珠濺濕她的瞼。
「呃……」抬眼看著霍然起身的他。
「幹嘛?」一樣沒好氣的回應。
「你——」原以為自己說—個字就會被打斷,沒想到他魚老兄有那份難能可貴的耐心等待下文,沒有心理準備的她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尷尬地拉長尾音。
很快的,他的耐心告罄。「你你你個半天是想說什麼?!」
「你……你——」
「都出來了你還催!」他不悅地踏出戲水池。她就巴不得他早走早好啊,可惡,.沒來由的,心頭火再度竄升。
「你……你的衣服都濕了。」好半天,她終於吐出這麼一句,「為什麼穿著衣服泡在水裡?」
「你希望我全身脫光光?」
小腦袋浮上香艷的畫面,俏臉瞬間燒紅。「我、我才沒有!」嚴正聲明,她她她……她怎麼可能那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