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太爺又道:「月兒,外公待你也是如此心態。你是浩天跟紅雲唯一的孩子,外 公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康諺那渾小子要是敢惹你傷心,外公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他是個好人,是我害他武功盡失。他……一向很好很好……」鼻頭一陣酸意,她 好愧疚。
「好端端的怎麼又哭了?莫哭、莫哭!紅雲小時候可沒你愛哭啊。」他安慰的拍拍 孫女背脊。
「外公,多說些娘親的事給我聽好嗎?」她要求。
「當然好啦!就怕外公說得又臭又長,你不愛聽。」
「我想聽。」
「好,外公就說了……」
流雲軒傳出陣陣蒼老但宏亮的說話聲,不時夾雜幾聲少女清脆的嗓音,和諧笑語阻 卻了時間的流逝。
好久。
魏老太爺推門而出又輕掩門扉,步伐穩健,不須木杖,行動便捷地走在木頭迴廊上 。智慧的臉上閃著成熟長者的睿智,一番思索之後,內心已有了計較。
忽抬眼瞥見天空中一朵白雲,老太爺朝著放雲山的方向喃喃說道:「女兒啊!當年 你要嫁人,阿爹也不曾這麼用心計較過呢。」
白雲讓風吹拂,形狀轉化。
「你在放雲山伴著浩天,可別忘了北楓山莊的老父啊。」
白雲仍繼續變化,隱隱可辨輪廓。
「處理完月兒的事,阿爹再去看看你們。」
白雲最後化為楓葉形狀,可惜魏老太爺已走入迴廊沒再多看一眼。
風起雲散,楓葉狀的雲朵已不復見。
第十章
傳喚來的小廝必恭必敬站在門口,雖好奇康諺正在打包衣物,仍是說出主人吩咐的話。
「康公子,老太爺請你到聚賢廳一趟。」
康諺手不停,答道:「好,我這就過去。」
小廝領路,康諺背著包袱,面無表情地走著,週身散發的冷淡氣質就連小廝也不敢 開口多說話。
踏入聚賢廳,入眼是全部的魏家人。小阿璃及江朗亦在場,沒由來的浩大陣仗讓他 愣了一愣。
「老太爺找我有事?」康諺拱手詢問。
魏老太爺慢條斯理啜了茶水。「小子,背著包袱要上哪兒去?你跟月兒也還沒成親 ,好歹先在山莊裡拜了堂,我們也才好放心將月兒讓你帶走呀。」
魏鴻軍夫婦笑看康諺,文犀月則始終低頭不語。
魏璃音不解,小聲問江朗:「月姊姊要跟康大哥到哪裡去?去玩嗎?」
「少說話,靜靜看著。」江朗一說,魏璃音連忙噤口,好奇的眼眨也不眨。
「魏老太爺大概誤會了,康某在府上叨擾許久,現在養好傷,也該是離開的時候, 今日特來向大家告辭。」決口不提文犀月,他的用意難測。
文犀月聞言心一顫,要離開也得帶著她啊!
「小子,你們要離開山莊雲遊四海,咱們幾個老的也不反對。我那早逝的女兒就這 一滴骨血,怎麼說我也要親眼看著她出嫁。哎!女方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這楞小子應 該開竅了吧?」沒見過這麼呆的,都要送新娘給他了,還不明白。
懂的,他當然明白,若在一個月前他想也不想必定應允,但如今他連自保都不成, 拿什麼照顧月牙兒?
康諺艱難萬分開口:「我沒奢望過娶文小姐為妻,你們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你胡說!」文犀月訝然的上前一步,她眼中看不見別人,緊緊泣視大廳中央站得 挺立的藍衣男子。
為何不叫她月牙兒?這是他親取的小名啊!變了,全變了,他為何要這麼做?
不懂啊——魏老太爺心疼孫女哀戚的臉孔,厲聲道:「康諺,你嫌棄月兒是不?月 兒親口告訴我,你們兩人已允諾終身,如今你卻出爾反爾不娶月兒,你究竟有何居心? !」
「在下高攀不起文小姐,文小姐值得更好的人家供養,我是不敢妄想。」
滿場魏家人皆不明白好好的喜事會變成一團亂,明明兩人極是親密,此刻怎會產生 變卦?
「康公子,那日月兒讓文立天擄去,你心急如焚難道是假?魏家人不重富貴榮華, 只求真心,你若真心愛月兒,我們絕不阻撓你們結合。」魏鴻軍一番話說得懇切明白, 不計較康諺的身份地位。
康諺咬了咬牙,堅定表態:「承蒙各位錯愛,康某配不上文小姐。」
魏老太爺拍桌怒斥:「嗟!你一句高攀不上就想甩掉月兒,姑娘家的名節比性命還 重要,你要月兒往後怎麼做人?外頭的人會怎麼看待她!」
康諺內心激動震驚。
「我和文小姐清清白白,文小姐仍是個好姑娘。」
「清白?月兒跟著你四處遊走少說三、四個月,你說她清白又有誰相信?月兒若不 嫁你,也只能淪落到給人當妾的命!」
「爹,您說得太嚴重了!」魏鴻軍不明白一向開明的爹竟會說重話,肯定是太生氣 了。
「您該相信文姑娘。」康諺無立場替文犀月說情,他只求將傷害減到最低,偏偏越 弄越糟。
「求求你們別為我爭吵了。」文犀月泣求,眼眶滾動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下。
她好難堪、好傷心!
她不信昔日的承諾全是謊言,好不容易報了仇,可過著平靜的日子,說什麼也不要 讓唾手可得的幸福溜走,她深信他真心喜愛她,一個有著善心的人是不會欺騙人的。
吸了吸鼻子,她望向康諺。「諺,你會帶我遊遍四海看盡人間美景吧?」
他的心在掙扎,理智戰勝了。「不,你找別人吧。」
咚的一聲,文犀月跌倒在地,眼前的藍影越來越模糊,心彷彿被抽離,好痛好痛… …「你騙人……你說過的……你親口說過的,為什麼說謊……恨你……恨你……」
魏夫人摟著傷心泣訴的文犀月,不住安慰。
白影晃到文犀月身旁,江朗扶著文犀月,讓她靠在胸前,此舉出乎眾人意料,魏璃 音更是瞪大了眼。
「放開她。」醋味翻騰,康諺不自覺斥喝出口,惡狠狠的眼似要噴出火來。
「你沒資格要我放開文姑娘。」江朗正經的模樣讓康諺心驚。
康諺踏上前一步。「我要你放開她。」
「是男人就不會放開自己心儀的姑娘,我可是相當認真。」
魏老太爺聞言大喜。「說得好!你比那渾小子誠實多了,我就欣賞這種不做作的人 。老實說你是不是看上月兒啦?」白衣江朗不止文雅,就連樣貌也較康諺俊上幾分,老 太爺越瞧越滿意。
魏鴻軍夫婦不明就裡,可也不敢多說話,全權讓老太爺作主。
江朗瞥了康諺一眼,示威意味濃厚。
「文姑娘談吐大方,相貌又美,我對文姑娘早就欣賞有加,礙於文姑娘與好友兩情 相悅,我原想退讓,不過看來我那好友是不會珍惜佳人了。」
康諺握緊拳頭,指甲深陷掌肉而不自知。
「有人偏不珍惜眼前的寶。」魏老太爺睨了眼康諺,隨即又看向江朗。
「江公子真心喜愛月兒嗎?」
江朗笑答:「文姑娘是一位值得真心相待的好姑娘,我若不是心儀許久,又豈會做 出逾舉的動作,魏老太爺應該能明白在下的心意。」
魏老太爺嚴肅的臉稍微和緩下來。
「好,你若真心愛月兒,我今兒個就作主把她許給你,我相信你是個好對象。」
江朗唇微揚。「這事也要文姑娘同意才成,她的心或許還繫在我那好友身上,我要 的是一心一意的妻子。」
魏老太爺命媳婦扶過月兒坐下,好聲好氣問道:「乖孫女,聽見江公子的話沒?人 家真心誠意不知贏過那負心郎幾倍,你好好考慮哪。」
眾人的眼光全落在文犀月虛軟的身子上,精神上的打擊已教她虛弱不已。
她不死心地招手叫過康諺,拉住他衣角,小臉仰望祈求。
「帶我走。」
康諺口唇掀了掀,任何言語都表達不了他的心情。他有苦衷,不求她瞭解,千言萬 語化作無言的搖頭。
清麗的臉孔刷白,唇顫動。
「月兒全聽外公吩咐……」
眼一黑,跌入無色彩的深淵,捉住衣角的手慢慢滑落。
康諺退至門口,遙看魏家人將昏去的文犀月送入內室,苦澀是他僅存的心情。
「就這麼走了?不如多留幾日吃完喜筵再走也不遲。」老太爺排定十日後完婚。
康諺推開江朗。
「你不擔心文姑娘,或者你不想看到文姑娘成為我的妻子?」
康諺猛然轉頭。「我吃完喜酒就走。」頭也不回地離去。
「呼!好事多磨。」白褶扇搖呀搖。
秋天,合該是睡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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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楓山莊大肆籌備婚禮。僅有十日準備實在倉卒。當年魏紅雲出閣就花了三個 月準備,這回老太爺一聲令下,山莊上上下下忙翻天,恨不得多生一隻手來幫忙做事。
沉浸在婚禮喜慶下的北楓山莊,有個人卻一直悶悶不樂。
身著淺紫衣裳的魏璃音歎氣不下百次,站在江朗房門外踱步來回,就是沒有勇氣像 昔日般大方推門而入。自從江朗跟月姊姊的婚事訂下之後,一切事務似乎就大大不同了 ,小小年紀的她似乎也知道不該再纏著未來表姊夫,但雙腳老是不爭氣的自動帶她來這 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