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好苦惱呢。
「你在我房門外鬼鬼祟祟的做什麼?」這三天來老有個人影在他門外晃,一晃就晃 個兩個時辰。
給突來的男聲嚇了跳,左右張望發現出聲音者站在窗內向外探,嘿嘿呆笑,最後還 是湊上前去說話。
「你發現啦?」
「你腳步聲那麼大,吵得我不能睡。說吧,找我做什麼?」江朗半倚在窗口,懶洋 洋的,像只快睡著的貓。
「讓我進去說,站在這裡萬一被人誤會,那……就不好了。」
江朗挪了挪身子,原來他身下是木製躺椅。
「我懶得去開門,你從窗戶爬進來。」
魏璃音照著他的話攀上窗沿,最後靠江朗使力一拉才把她拉入房內。
「說吧。」他依然半臥在躺椅上。
她捉住一小撮青絲在手指上繞著玩。
「嗯,你要跟月姊姊成親,我就不能來找你玩了。」
「然後?」他眼半合,處於半睡半醒之間。
「我不是有一對耳環押在你那裡?唔,我想把它們討回來。」
「好,你把銀子帶來了嗎?帶來了我就還你。」
她苦惱的蹙眉。「我沒銀子。」
「沒銀子就免談。出去出去,別打擾我睡覺。」他翻了身,背對著她。
「你一個男人家帶著姑娘的耳環不奇怪嗎?而且你跟月姊姊成親後,月姊姊要是看 到你有別的姑娘的耳環,月姊姊會難過的。」她說得誠懇。
「這你不必擔心,或許我會把這對耳環送給文姑娘,到時她就不會起疑。」
送人哪!
心裡有一股酸酸澀澀的泡泡冒出來,分不清究竟是什麼滋味,就是覺得心情不好, 開朗不起來。
「我……不愛你把耳環送人,我這就去跟娘討錢來給你,你等等喔!」她拉開門就 往外跑,跑得又快又急,一個轉彎不小心絆到凸起的石塊,很悲慘的發現地板越來越靠 近臉。
一隻臂膀及時圈住她腰肢。江朗聽她語帶哽咽,一時起疑便跟了出來,正巧救了她 。
「這麼大的人,連路都走不好。」熟悉的調侃,她急忙回頭。
「你不是在睡覺?」
江朗揚揚眉,待她站穩便鬆手。
「我來提醒你幫我把門關上,你的習慣真差。」
魏璃音吐吐粉舌,乖乖跟在江朗身後,重回江朗的睡房裡。
「你繼續睡,我不吵你了。」
「等等,你眼睛紅紅的是在哭嗎?我不把耳環還你,就不高興了?」
「不是,我……剛才是想哭,可是那一跌又把我的眼淚嚇縮了回去,所以我沒有哭 。」她揉眼。
江朗掏出一對小巧的珍珠耳環,放在大掌上,誘道:「說出你想哭的理由,或許我 會把耳環還給你。」
理由?
她思索半天也找不出個好理由,方才是一陣沒由來的心痛才讓她哭的,那種怪怪的 感覺說出來似乎不妥。
「我忘了。那對耳環我不那麼想要了。你是好人,月姊姊也是好人,你們兩個我都 喜歡,所以耳環送給月姊姊沒關係。」
她強打起精神說的話竟讓他起了煩躁。好看的眉一凜,頭一回板起臉。
「莫名其妙,一會嚷著要,一會又說不要,你要不重視就別來討,省得我心煩。」
魏璃音扁扁嘴,滿是委屈,仍是鼓起勇氣道:「你別生氣,我自己也不懂心思為何 那麼善變,你要是嫌我煩,那我都不要來煩你了,我……要回去了。」
合上門,魏璃音小步地走著。
「啊,下雨了嗎?」
臉頰濕濕的。她抬頭看看天,藍天白雲,並無落雨跡象。
「原來我還是哭了。真笨,下雨跟眼淚都分不清,難怪江朗喜歡月姊姊多些。」
啊!輕掩紅唇。她在胡說什麼,明明不是這樣的!
再也忍不住,她蹲在地上掩面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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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前一夜。
滿月外圍讓一圈月暈包圍住,圓盤似的月娘撒落銀光。一抹纖瘦身影細步來到北廂 房,月光之下,文犀月清瘦許多的嬌顏可辨,素手成鉤輕敲房門。
「誰?」
「是我。」
房內燈火久久才亮,康諺深吸一口氣,開門。
一襲白色衣裙襯出文犀月風吹即倒的瘦弱身子,九日未見,她瘦了一圈。
「我好想你。」顧不得禮教,她飛撲到他懷裡,雙手環住他頸子,不放。
康諺不得不接住她身子,但手上輕得嚇人的重量讓他好自責。
「文姑娘,請放手,給人誤會了不好。」她明日就是江家婦,他已無權再抱她。
「不放,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你到哪定要帶著我,不許你丟下我。」
剛開始她痛苦的忍耐著,不吃不喝幾乎嚇壞了所有人,若不是外公告知真相,現下 站在這兒的恐怕就是一縷幽魂了。她勉強吃喝全是為了留住他,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文姑娘——」
「叫我月牙兒,我最愛聽你那樣叫我。」她枕在他胸上,唇角笑開,極美。
「月牙兒,你明天就要成親,我不能對不起朋友。」他試圖推開她,但她抱得極牢 。
「沒有婚禮了,新郎若不是你,說什麼我也不穿鳳冠霞帔。諺,帶我走,我們有好 多地方要去,你說的話我沒有一刻忘懷。」
「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我甚至沒法子保護你。」他憶起楓樹林遇上的難堪,記 憶鮮明得抹滅不掉。
「我不怕,我早不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我獨自一人流浪街頭不也平安活下來了 ?文立天已死,再也沒人能危害我們了。」她要把心意傳給他知道。
康諺閉了閉眼,痛苦說道:「我沒自信了。」
文犀月忽地鬆手,反手拉上門扇。
「借口,你說的話全是借口,其實你根本不愛我,你欺負我是個孤女,說些好聽話 哄哄我,等你膩了再腳踢開我。」
「不是,我是——」他說不出口。
「你是懦夫。說啊,想說什麼就說啊!」
康諺垂下頭,沮喪的扯著發。
他最想守護的人正在尋求他的承諾,該死的他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文犀月上前抱住他的胸。「別折磨你自己。在你決心拋下我之前為何不先聽聽我的 意見?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武林高手,我在乎的是你愛我的心,這麼簡單不過的道理你怎 麼不懂!」
淚珠成串落,滴滴透入他衣襟,滲進他的心。
「總有一日你會嫌我。」他的心開了道縫。
她抬臉凝望他,素指摸上他略消瘦的面容,這九天想必他也不好過。
「我豈會嫌你,我又笨、又愛哭,好怕你丟下我,過幾年我老了、丑了,再也迷不 住你,到時候我才是那個被嫌棄的人。」好想與他共度一生啊。
他搖頭,擦拭她不停止的淚水。
「我四處飄泊,餐風露宿,往日還可捉犯人領賞金維生,如今我失了武功,如何養 你?」
「你當獵人,我當大夫,走到哪兒就停下來一陣子打獵、診病,無論如何總過得下 去。」她編織著遠景,細細訴說。
他摸上她光滑柔軟的頰,正色道:「我不帶你走是為你好,我怕害了你過苦日子, 我怎會捨得離開你。」
她踮起腳親住他唇角。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要拋下我,倘若你是真心丟下我,今晚我也不會來了。」
「月牙兒,我的月牙兒……」
他癡心的叫喚吞沒在唇舌交纏之中,相思之苦全數化作一個個綿密的親吻,起誓一 輩子不離不棄。
許久。
康諺眷戀的摟住懷裡嬌羞的人兒,此刻他再也不須遲疑,少了月牙兒相伴,他的生 命再也不完整。
「月牙兒,原諒我的自私,我捨不下你。」
「捨不下就帶我走,我一直期望你帶我到逍遙林看看你成長的地方。」
得伴如此,夫復何求——「我愛你。」
「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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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婆一陣尖叫,拉起新娘失蹤的序幕。
魏老太爺不耐煩的坐在主位上聽著喜婆斷斷續續、句不成句的解釋,揮揮手,阻卻 了喜婆高八度的魔音穿腦。
「爹,北廂房的康公子亦不告而別了,只留下一封書信。」魏鴻軍送上信紙。
魏老太爺飛快讀完簡略的書信內容,隨手把紙片丟給兒子;魏鴻軍看了信,失聲道 :「康公子把月兒帶走了?!」
「哎,這兩個人在搞什麼啊!當初好意要讓他倆成婚還拼了命不答允,不過十日工 夫,卻搞出了私奔。唉!這事我不管了,你們夫妻倆接手處理去。」魏老太爺把責任交 給兒子媳婦。
魏鴻軍急道:「爹,這事不簡單呀!江湖上的朋友遠道趕來喝這杯喜酒,現在全在 大廳候著,咱們山莊丟不起這個臉呀!況且江公子也受了委屈,這事不能馬虎作罷。」
魏老太爺與江朗交換了外人看不懂的眼神,江朗挺身而出。
「文姑娘跟著康諺離去誰都料想不到,這婚事就此打住吧。」
「不成哪!」魏鴻軍說了句不成,便因想不到好法子而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