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
她根本沒問清楚便往前跑,而且快得讓他完全沒時間阻止她。
任凱森一直被她拉著跑了大約有兩百公尺才有機會把話說完。
「等一下,我們走錯方向了。」他今晚真的是喝多了,要不然不可能會被她拉著跑了一大段距離後才覺得不對勁——他居然就讓她拉著到處跑?他的理智到哪裡去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要是有理智的話,當初聽到柳絮飛在唱歌時,根本不應該跑上前去要求合唱才是。
「你說我們走錯路了?」
柳絮飛乍然止住往前奔的步伐,使得被她抱著跑的任凱森一時煞車不及,整個身子撞上了她。她不察覺,腳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對……對……對……不起,你還好吧?」任凱森急忙道歉,手忙腳亂地想將被撞倒在地的柳絮飛給扶起來。
「還好。」她搖搖微眩的腦袋,心想酒這東西真是碰不得,才稍微讓人家輕輕一碰,就倒在地上……酒這東西真的會破壞中樞神經。「你說我們走錯方向了?」
不是「我們」,是只有你。他暗忖道。
「真的嗎?你不是說你和我住的地方是『順路』?」她回家的方向是往這兒沒錯啊。
「我們剛才是順路,可是過了那個紅綠燈之後就是不同方向了。」任凱森解釋道:「所以,我們現在得往反方向走才行。」
「哦,這樣嗎?」看來酒精在柳絮飛體內已經漸漸發揮作用了。「那我們往回走吧。我還要到你家聽歌、吃餅乾配酒呢。」
她拉起他的手,高興地說:「走吧!走吧!現在就到你家去……」
就見他們兩個漸行漸遠,慢慢地消失在寂靜的夜色裡,只是不時可以隱約聽到柳絮飛說:「對了,你家有沒有巧克力酥片啊?我最喜歡吃那種餅乾了……」
第三章
柳絮飛打了個呵欠,在床上翻個身,意外地碰到某種光滑還帶點溫度的物體。她的手自有主張地左右滑動,以便大腦去判斷這個不應該出現在她床上的不明物體究竟為何。
大約三十秒的摸索之後,她的手傳達了個相當駭人的消息給她的大腦——她身邊的這個不明物體是個人,而且是個男人!倏地,她的腦袋在混沌中理出了個清楚的頭緒——有個裸體的男人正安安穩穩地躺在她身邊!
這會兒,她顧不得身體還處於極度嗜睡的情況,小心翼翼她用手臂撐起上半身,想看清楚現在的情況——
她沒穿衣服——她身邊的男人也沒穿衣服——這不是她熟悉的房間……
昨晚,她跟著某個不知名的傢伙回家……然後他們解決了一堆垃圾食物和兩、三瓶看起來像是高級洋酒的東西……之後發生的事……
「天啊,我居然跟個不認識的人上床!那我之前的堅持算什麼?」
柳絮飛被自己放蕩的行為給嚇著了。她真想哭啊!她竟然是在酒後亂性的情形下,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個姓啥名誰都不知道的傢伙……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她真希望此時此刻的她是患了選擇性失憶症的宮雪花!
老天!她怎麼可能忘得掉?她根本是在意識相當清醒的情形下和……她看看身邊仍在熟睡的男人——和這個陌生人發生性關係!她甚至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件事是怎麼發生、怎麼結束的。
「不,我得趕快離開。」這是她自省結束之後下的第一個清醒決定。她得趕快離開這個可能成為她一輩子惡夢的場景——趁著對方還沒醒時盡速離開。
她輕手輕腳地掀開覆住他倆的羽毛被,再不動聲色地挪動自己的身軀。她打算學習徐志摩「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瀟灑,或就像耶穌基督曾說的:「就讓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而她的回憶就歸她自己的,至於他的……就讓他自己去解決吧。對,就這麼辦,她可不想面對兩人清醒時的尷尬時刻。
當她安全著地之後——沒有吵醒枕過人,雙腳著地——她趴在地毯上搜尋自己的衣物,想要在最短時間內穿好衣服走人,然後忘掉昨晚……正確的說法是——今天凌晨發生的事。她還是那個剛甩掉男朋友的柳絮飛,至於她的唯一堅持……昨日種種就譬如昨日死吧。
「我很抱歉。」
任凱森的聲音清楚地自後方傳進柳絮飛的耳裡。
「我不該冒犯你的……只是……唉,這個……我的意思是……」他相當後悔因為一時衝動而做了原本只能對妻子做的事。「我希望……你能原諒我的行為……我知道自己罪不可赦……」
原本急著收拾衣物的柳絮飛聽了任凱森這一段語焉不詳的話語之後,不禁感到好奇——什麼樣的男人會在和陌生女子發生關係之後,開頭第一句便是道歉?也許,和其他的新新人類比起來,她算是有點老古板,可好歹她也知道所謂的「PUB文化」。
在PUB裡願意和男人發生一夜情的女人不是沒有,男人更是不缺;甚至有些男人就是抱著找樂子的心態上PUB泡馬子的。這兩種人通常是各取所需之後,即不再見面。「性」對他們來說只是種本能的需求和遊戲,什麼道德倫理、社會教條都只有靠邊站的份。
柳絮飛直覺身後這個男人絕不是那種抱著找性伴侶心態的人,他對今天凌晨發生的事似乎也相當意外。
這樣一想,她覺得好過多了,而撿拾衣物的動作也稍微放慢了點。
「我不知道我那時候是怎麼回事……」想想他的「前」未婚妻曾經幾近裸露地對他投懷送抱,他都能坐懷不亂了,怎麼昨天他們倆原先衣服穿得好好的,到最後卻是「袒程相見」?看來,酒這東西以後真的碰不得。
「老實說,我那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可能我們兩人都喝了太多酒了……」柳絮飛背著他快速地將衣物一件件穿上,她可沒有裸體和人對談的習慣。
當她往自己的胯下一看之後,差點驚叫出聲——有血跡!她早該知道有些女人在發生第一次性行為時會流血,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甭提是看到自己的!
任凱森看著坐在地毯上一動也不動的柳絮飛,以為她對於昨晚的事十分沮喪。其實在她醒來之前,他早就醒了。所以她以為他還沒醒時的自言自語全一清二楚地入了他的耳。
「這……說出來你或許不信……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和女人發生親密關係。」
正處於驚嚇狀態的柳絮飛沒聽到任凱森的自白。
「你說什麼?麻煩你再說一次。」剛剛他說了什麼……好像是說這是他第一次和女人……
「嗯……我知道我的情形是有點奇怪。」
他整張臉像是燒紅的炭火,溫度高得可以拿來烤肉了。不知為什麼,他覺得在她面前相當自在,一點也不覺得拘束,完全沒有以前遇到陌生女子時便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說不出活來的情形。甚至,他覺得好像老早以前就認識她似的。也因此,這種幾乎被所有男人視為恥辱的事——一個二十九歲的處男——他也能對她誠實道出。
「我的未婚妻就是因為我拒絕婚前和她有更進一步關係,而和我解除婚約。」
柳絮飛轉個身面對他,以近乎逼問的口氣問:「你是個處男?你是說在我之前,你還是個處男?」她才不管他怪不怪,只想知道事前他是不是個處男。
「唉……你這樣問……要我怎麼回答。」他認識的女人本就不多,就連林美玉在他面前也是一副嬌柔樣,突然遇到像柳絮飛這樣強勢的女人,他有點招架不住的感覺。
「你什麼都不用說,只要回答『是』或者是『不是』。」如果他是個處男……哈,那就太棒了!至少她不是和一個人盡可歸的濫情男人上床,同時也符合她的堅持。
「是。」任凱森相當聽話且誠實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這個「是」對一個正常、普通而且年齡差一點就是「而立之年」的男人來說,還真是難以啟口。
「謝謝你的回答。」她相信他沒有必要騙她,再說除了她的那些閨中密友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知道她這「非處男不可」的論調,況且男人不都是喜歡誇耀自己的「豐功偉業」嗎?
他的回答讓她的心情好過許多了。和她剛醒來時發現自己和素不相識的男人發生關係的感覺相較,現在,她可以稱得上是「快樂」。
「這個……我是說……假設……如果說,下個月你有什麼地方和往常不同……請你一定要通知我,我一定會負起應負的責任。」任凱森想要說的是——如果她的月事沒來。言下之意,如果她懷孕了,他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她一個交代。
「什麼?」柳絮飛聽了一頭霧水,根本不懂他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