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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嫦宏

  第六章

  多熱鬧的秋夜啊!

  他們來到一家德國菜餐廳。沒有氣派裝潢的心餐廳,卻因口味極佳的菜餚餐點,造成一位難求的盛況,若非事先預約,要吃上這一頓飯,等上一個小時,是很普通的事。換句話說,一到用餐時間,餐廳門口永遠是大排長龍。

  基於同業,江靜略有所聞這家餐廳的口碑,也曾想來親自目睹一下其風采,但因為忙,也因為懶得湊個特定時間出門吃飯的不了了之(她一向是愛用店貨的在PUB吃飯),倒是他,赫威風這個簡居山林的怪人,倒也知曉台北的訊息,帶她一起來加入這美食主義的行列。

  「小靜。」正當她穿越長龍時,有人叫她:

  叫她小靜的人不多,她很快的憑聲音找到了人。

  「阿正!」她快步的移到一男子面前,雀躍的表情讓遠在一旁的赫威風不由得正色起來。

  「好巧,在這裡碰到你,也來吃飯?」她指指餐廳招牌。

  「是啊,和阿盟、Mikey、大個他們約好,我先來排隊的。妳呢?最近好不好?」

  阿正本名陸寬正,是個建築師,一起吃飯的那些是合夥的朋友。

  「還不錯,就是比較忙。」她和阿正是因瘋狗而熱絡認識的。

  應是兩年前吧,總店的翻修,經多方尋找下因緣際會的和阿正的事務所搭上了線。當時阿正他們一票人憑著「初生之犢」的那份勇氣,打動了同樣年紀輕輕便在社會中奮鬥幾載春秋的江靜,英雄惜英雄的結果是江靜決定放手一搏,讓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建築師接手這項瘋狗開店以來號稱規模最為浩大的翻修工程。

  記得他們一票人和她幾乎是天天通電話,甚至還曾經談圖談到凌晨四點,休戚與共的情感很快的在幾個年輕人身上築起另一塊領域,其中以監工的阿正,最為顯明。

  阿正喜歡小靜,一票人都清楚不過。小靜呢?她當然不會矬到分不清愛情、友情的,也曾單獨和他出門,吃飯看電影什麼的,不過就僅止於此,怎麼會沒發展呢?

  問阿正,他只是訕笑著沒答腔,問小靜嘛……又覺得怪怪的,於是一段看似天作的良緣就這麼無疾而終。

  不過,這不是令江靜扼腕的一部分。還記得她曾有一個配合得不錯的建築班底嗎?……啊?該不會……沒錯,那個嘗了走紅滋味後便積極向外拓展的班底,正是指他們這票人,想想曾是那麼推心置腹的朋友,如今……唉!連在路上偶遇都還有那一絲絲的尷尬呢。

  「都在忙些什麼?」好久不見,小靜光采依舊。

  「呃……」江靜思忖著要不要把整修的事告訴他。「幾家店最近要翻修,你知道的嘛。」她不擅說謊,而且也沒隱瞞的必要,畢竟這事是你情我願的,當初阿正他們選擇了這樣的生存模式,怨不得她不顧情義。

  「喔,有需要幫忙的嗎?」這是客套話,但也是實話,他知道她是個「拚命三娘」,做起事來有著不讓鬚眉的氣概,為此他也曾對她發過一些小脾氣,責怪她不該這麼不珍惜自己的身體。

  「目前還應付得過來。」她誠心的謝謝他的關心。

  「我看也是,不然照妳拚命的個性,哪來美國時間到這裡來排隊吃飯,」阿正朝隊伍望了望。「自己來嗎?還是……」

  「還有一個老頭子。」她朝廳門口一指。他很認真的看了看,除了招呼客人的服務生外,就只見個氣度出眾,目光不時飄向他們的偉岸男子。四目交接時,他還客氣的和他點了點頭。

  「朋友?」

  「嗯……算吧。」她模稜兩可的回答,引起阿正的懷疑。

  「是他吧?」

  「啥?」

  「那個『曾經滄海』的人。」這是當時她給他的答案。

  她羞赧的笑了。「阿正,有些事忘了對身體比較好。」

  「當然,只是碰巧小靜妳……比較令人難忘。」

  「那就謝謝您的好記性。」不曉得什麼時候,本應遠在那方的「滄海先生」加入了他們談話。

  「您好。」

  近距離的觀看,「滄海先生」渾身的文藝氣息更濃厚,端正分明的輪廓,俊朗的舉止,素雅簡單的打扮,烘托整個人的氣宇非凡,哪裡是個老頭子,小靜太客氣了。

  「您好。」阿正自然的退開兩步。「我叫阿正,是小靜的朋友。」快快表明自己的對他絕對無害。

  「承蒙關照了。」五個字扼要的解釋江靜和他的所屬關係,赫威風微彎了腰身。

  關什麼照啊?江靜嘟起嘴,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幹嘛一副「家屬答禮」般的鞠那麼誠意的躬。

  「阿正,要和我們一起吃飯嗎?」嘴是這樣問,卻偏頭徵詢她的意見。

  「不了,待會兒我還有朋友要來。」

  「喔,這樣的話,小靜……」赫威風學得怪腔怪調。「那我們先去吃好嗎?晚了怕訂位被取消。」

  學人家叫什麼小靜,聽得她疙瘩滿地的不自在。「阿正,我先進去嘍,你還有我的電話吧?有空再和你們聚聚聊聊,回頭見。」她勾起嘴角,笑得很甜。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她甜美笑容的,諸如此刻正坐在她對面的赫威風。

  餐廳佈置得相當歐化且溫馨,雖是滿座卻也沒有鼎沸嘈雜的叫嚷喧嘩,美味瀰漫著每個人的味覺,烹煮出整個屋子的用餐情緒。

  「這裡的焙洋芋很好吃,有加特製的培根,妳要不要點一客來吃吃看?小靜。」

  打從遇上阿正到目前進門點餐,他就小靜小靜的叫,她是可以無所謂,如果他肯把語氣裡的譏誚成分抽去的話。

  「你夠了沒有?」她的耐性一向有限。

  「我才剛點哪,妳胃口那麼小呀。」他佯裝無辜。

  「我不是指這個。」她伸手擋住MENU的內容、癟癟嘴終於問出口:「你到底在氣什麼?」

  他輕輕地拿開她的手,沒理會她的繼績研究菜單。「喔,他們的豬腳聽說一定要吃,我們也叫一份吧!」

  「赫、威、風。」急驚風遇上慢郎中,到底誰才在生氣呢?

  慢郎中伸手撫向風的臉,這風……哎,永遠都是那麼耀眼的表情。「赫威風一遇上妳江靜,就一點威風也沒有了。」

  相對於他玉帛的溫潤,她揮舞的「干戈」一下沒了廝殺的對象,「心平氣尚未和」時,瞥見他眼中勝利的火苗跳竄,唉!又一次,又一次她被自己心底的聲音給出賣了。

  她是愈來愈接近他的頻率了。僅僅的「小靜」二字,就能讓她讀出他心裡的酸味,這要不就是她此地無銀二百兩的心虛,要不就是不打自招的表態。管他是什麼,簡單一句話,如果她心裡沒有他,這些就統統都不會發生,反之……嘿嘿,他喜孜孜的同服務生點著菜,每道菜現下看來都是如此令人著迷,撐不下那麼多愉悅的甜果,他點了一瓶酒,總算是能將其釀成蜜,滑過心口的溫存在記憶蓓蕾,任其綻放。

  「我以為我們是出來吃飯的。」她看著送來的兩隻高腳杯及墨綠的酒瓶。

  「是吃飯哪,不然妳以為是什麼?」他斟了半杯遞給她。

  她以為是什麼?紅色的液體微蕩著她的思緒,沒想到在業界頗有「女諸葛」盛名的江執行長,在遇到他之後,一下子是衝動的喜形於色,一下子是矛盾的舉棋不定,現在又是多慮的裹足不前,真不曉得之前充斥腦子裡的冷靜、犀利、嚴謹全躲到哪兒去了,留下的是滿腦的漿糊和朦朧的月色。

  漿糊?朦朧?這是什麼反應,莫非……

  沒錯,莫非是江靜她喝醉了。

  喝醉?她?江靜?怎麼可能。

  親近她的人都知道她這個「小秘密」。江靜的酒量淺得像一隻瓷盤,幾乎沒有深處可言的兩口便能見真章。這對她來說就算不是恥辱也算是尷尬,更甚者會成為她的致命傷。哪有PUB開得滿天作響,主人卻如此不勝酒力,兩杯黃湯下肚,別說什麼今夕是何夕,恐怕「杯酒釋兵權」的悲劇都有可能在她身上歷史重演,只是她釋的或許不是什麼鬼兵權,而是攸關集團的商業機密。

  知己知彼。江靜在經過高三那年「年少輕狂」的喝上半罐啤酒,酒性大發的又唱又跳的慘痛經驗後,得到了百戰百勝的秘訣,那便是滴酒不沾。只是人在江湖,難免有推諉不了的時候,又不喜讓人發現她的弱點,不得已,她改了秘訣,允許自己意思性的淺嘗即止之外,並開始培養「高尚」的酒品。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他們喝了近二分之一的酒之後,他才察覺她的怪異。

  也許是燈光美、氣氛佳,這頓飯吃得讓江靜根本徹頭徹尾的忘了自己的「淺嘗即止」。酒過三巡,用餐的人潮漸散,餐廳體貼的轉弱燈光,藉由燭台傾訴另一場景的浪漫。

  一頓飯下來,她吃得不多,話嘛!也還好。起初呢,還會和他抬抬槓的說什麼今天這不叫吃飯,叫用餐。問她兩者有什麼差別,她開始搬什麼吃飯就是唏呼嚕下肚,用餐則是細嚼慢咽的像會喝點酒、前菜、主菜甜點的一道道來,還有什麼對像、地點、時間的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最後還喝了一口酒下結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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