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叫解決民生問題,用餐則是開始感情問題。」
「妳的意思是,我們今天這不叫解決民生問題,而是叫開始感情的問題嘍……又或者我可以叫作『約會』?」
「這才不叫約會呢。」她臉上泛起潮紅,旁人錯看成不自在,但她心知肚明得很,是體內的酒性在蠢動了。
於是,她開始「安靜」的低頭吃東西--她自認最best的酒品。
他當她是惱羞成怒的以沉默代替回答,不以為意的淨逗她開心。她似捧場的會揚起頭,卻又笑得牽強,嗯嗯啊啊的敷衍兩句後,又埋進食物當中,幸好她吃得慢,又吃得少,否則他還以為她是餓鬼來投胎咧。
「妳這樣吃得飽嗎?」服務生來撤走早已冷掉的食物,燭光映照著她,瞧,她一臉酒足飯飽的微酣樣呢,彩霞輕撲的粉紅雙頰,迷離撲朔的半瞇著眼,那模樣看得人好不陶醉呢……
等等!醉……酣……酒足……
「江靜,」他橫過桌,輕拍著她。哇!她臉好熱。「抬起臉看著我。」
「啊?」抬起臉,完全沒有焦距。
「能走嗎?」他已打算把她打橫抱起。
「嗯。」她挺了挺背脊。「你可以送我回店裡嗎?」店裡有幾個資深吧檯會調獨家的醒酒汁,她都是喝上一大杯後去睡個覺,呵……睡個覺之後就沒什麼事了……呵……回店裡,回店裡……
鮮黃色的出租車,快速無誤的在五分鐘內抵達叫車地點,找到叫車的人。
「赫……」還在猶豫該怎麼稱呼時,赫威風急急地開了後座,一把將江靜塞進,隨後自己也閃入的催著司機:「江漓,用最快的速度回家。」
江漓看看倒在他身上的醉人兒,接到他的電話,還以為老姊怎麼了,只不過是醉了嘛,像這種吃一碗燒酒雞都能醉的人,八成是又喝了「幾口」啤酒才會倒成這樣,這赫……赫老師不嫌保護學生保護得太過頭了嗎?
「你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江漓依言的往回家方向,速度持平,語氣輕鬆。
「我從江靜手機裡找到的。」他也找到她家大門鑰匙,本想開車直接迭她回去,可是看她醉成這副得性,為顧及她的安全,他找來了江漓。他倒好,扮起皇帝的急死他這個太監。
「你就不能開快點嗎?江漓。」他侷促不安的說:「江靜的極限到了。」
「她的極限……哈哈,你太不瞭解我老姊,她喝起酒來根本是毫無極限可言。」
江漓從後照鏡讀出他臉上的疑惑。「一個喝十c.c.梅酒就開始醉的人,能有什麼極限,大不了睡上一覺,再……」
江漓話還沒說完,他老姊便非常配合傾身「再」吐他一吐後,然後躺在赫威風的腿上繼續昏睡。
「啊,我的車……」江漓拚命想回頭,無奈只能從異味中得知他車子的命運。
「所以我說她到極限了。」赫威風不理會沾滿兩腳褲管、鞋子的穢物,逕自輕拍著腿上的人。
「她今天晚上是喝了多少?」車速逐漸加快中。
「不多,半瓶紅酒。」出租車終於展露本能呼嘯過每一條街。
車駛進了一棟大廈的停車場,才剛停妥都還來不及熄火呢,「碰」的一聲,後座被打開,江靜的半個身子被推出車外,又是一陣作嘔的吐了一地。這回江漓可以好好看看他老姊做的好事了。
「天哪,她這次真的是掛了。」江漓開了另一邊的門,讓赫威風攙著狼狽的江靜下車。
「你的褲子,還有你的鞋……」看到赫威風的「悲壯事跡」,江漓一時也忘了要察看生財工具的慘狀。
「沒關係,我們先送她上去。」他扶著歪斜的江靜,看看到電梯的距離,沒多言的打橫抱起她。「走吧。」
江靜終於平躺在她的床上。
江漓倚在她門邊,看著呼吸均勻,睡容安逸的人,懷疑她是半小時前那個吐得唏哩嘩啦,搞得他們人仰馬翻的醉鬼老姊。而這一切的平靜還是「仰仗」她的恩師換手的。
扶她上床,幫她脫鞋,餵她喝水,用溫熱毛巾不厭其「惡」的擦淨她的臉,最後還就著她的睡姿來節豪華的馬殺雞。想想他這個做人家弟弟的,還一心一意算計著要怎樣跟她討洗車費,唉!慚愧,真慚愧。不過說歸說,他仍是要把洗車費算在他老姊頭上,而且還是事不疑遲的明天就算。
「赫大哥,我把車開去洗。」一夜折騰,他對他的身份總算有進一步確認。
「喔。」赫威風穿上他「提供」的衣服。「你會經過洗衣店嗎?幫我送洗吧!」
「嗯,要不要附收據?」江漓促狹的接過塑料袋。
「附收據?」剛相處,沒啥默契。
「跟我姊請款哪,她吐了你一身,還蹧蹋你一個晚上哪。」
她蹧蹋他的豈止一個晚上,只是……「不急,我再慢慢找她算,有的是機會。」
「真的不要?不算白不算喲。」他開了門,回過半個身子的又交代著:「我可能會在車行待上一陣,你要走的話,把門帶上就好了。」
「好,待會兒我看情形怎樣再說。喔,對了,打個電話幫她請假吧。」
「請假?」
「她是和我一起從PUB離開的,打個電話,讓她的同事安心。」
「安心……對對,讓她的同事安心。」江漓沒安好心的滿肚子拐。「我順道繞去她的店裡好了,當面說比較清楚,走了,拜!」
要讓江靜知道他的「當面說」都是說些什麼的話,別說十個江漓,恐怕一百個江漓都不夠她打罵,不過……誰要叫她醉了呢!而且還是醉倒在赫威風的懷裡,讓他瞧出個端倪,要不他還真要以為老嚷嚷不嫁人的老姊正如PUB裡的傳言,是個gay;身為人弟的他難道不該趁此良機出面主持公道,仗義直言嗎?應該,當然應該,他呀,不止要主持正義,還準備隨時隨地加油添醋的發揚光大呢!
「我醒了。」這是睡了幾小時後,閃入她腦中的第一道指令。沒任何阻礙的徹底執行。
「我要睜開眼。」第二道指令,卻因千斤般的眼皮顯得困難。
「咦?不對勁。」她勉強的撐眼,天花板?沒錯,床?沒錯,衣櫥?沒錯……
沒錯、沒錯,統統都沒錯,她是睡在自己的房間沒錯。
「頭有點昏。」這指令來得怪。她揉揉太陽穴,開始認真的回想這一連串莫名的指令。
這回不用中樞神經傳達,她霍地起身,反射作用讓她頭重腳輕的唉了一聲。她和赫威風去吃飯,吃……吃德國菜,他還點了一瓶酒,他們對飲起來,然後她知道自己開始醉了,然後就GAME OVER的一切空白。
撐起身子,嗯,除了有點沉的腦袋外,全身上下還挺舒暢的。走了幾步,是有些蹣跚,但不至於踉蹌,看樣子,又是PUB的醒酒液救了她。也或許她並沒有想像中的醉,幸好,一切都還在控制範圍內。但,是誰送她回來的,同事?不會,幾次經驗,他們會讓她睡在辦公室裡,難道是赫威風?也不可能,他沒她家裡的鑰匙……
唉!早說酒會誤事吧,她邊敲腦袋冀望能銜接一些片段的邊往餐廳倒水喝,在經過客廳時,發現江漓的褲管露在沙發外。
這赫威風八成被她的醉樣給嚇得一把塞給他吧,唉!還是自家人親。她有些惆悵的走到沙發前,一本企管雜誌蓋著他的臉,這江漓幹嘛不到房裡睡?又他什麼時候對企管有興趣了?她彎下腰想叫醒他,猛地……
不對,髮型不是江漓的髮型,下巴不對,身形不對,味道也不對,這人不是江漓,這人是--
「赫!」雜誌被摘落的那一刻,她幾乎以為自己會變魔術。變去一個看得出來沒睡好,但又傻笑迎她的赫威風。
「早,江靜。」他舒展著屈了一夜的手腳。
「你怎麼睡在這兒,而且還穿著江漓的衣服?」看來,情況已開始失控。
他仍是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打開,讓清晨如少女清新的空氣溢進屋內。
「有咖啡嗎?」做了幾個吞吐後,他又折回廚房,翻出咖啡罐。「不介意請我喝一杯吧!」
「你還沒回答我。」儘管嘴裡嘟嚷著,但她還是動手燒水。
他好整以暇的倚在餐桌旁,在美國的日子,幾度他陷入瘋狂的思念時,會臆想她的形影,臆想她是否已嫁作人婦,臆想她為人作羹湯的幸福畫面,又妒又羨的臆想誰會是那個幸運兒。不過這些臆想也在遇見她,得知她仍是單身後統統打碎。只是,現下看著她穿梭在餐廳的身影,他難免有些與舊的憧憬。
「要不要加糖?」她端來一杯咖啡。「那奶精呢?都不要?」
「嗯,黑咖啡就好。」他啜了一口,酸苦的滋味在齒間化成天上神水又甘又甜,只因是她親手調的。
「曖,你覺也睡了,咖啡也喝了,到底講是不講?」她擰著眉,懷疑他手中的咖啡真的有那麼好喝嗎?瞧他樂在其中的享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