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禾不語,擺明了無言的抗議。
「你就坦白一點,承認你在意灝少爺嘛,我又不會笑你。」燕兒走近她身邊,逸出輕笑。
見予禾依舊不搭理,燕兒吐吐舌頭,知道她捉弄得太過分,只得軟言勸道:「我的好小姐,燕兒是逗你的,你別放在心上。生氣是會變老的,灝少爺可不喜歡哦:「
予禾一聽,臉色更難看了。
「啊,燕兒說錯了。」她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你做什麼?」予禾一愣。
「燕兒嘴不好,胡亂說話。」她撒嬌地拉拉予禾,「其實灝少爺是真心愛你的,從前他對任何女子都是不假辭色,只有對你,他的眼神總是流露出不一樣的溫柔。他很在乎你,而我相信你也是一樣的。」
「可是,我覺得心好痛。」她忍了許久,終於還是爆發出來,「我嫉妒在我尚未遇到他之前,曾在他生命中佔有一席之地的所有女人。」
「予禾……」
「燕兒,你說我是不是很傻?我身上中了毒,也許再也活不了多久,我卻貪心的希望今生今世,他愛的只有我凌予禾一人。」她連淚都流下來了。
燕兒見她哭了,心裡直懊惱方才孩子氣地捉弄她。
「我打小就一個人生活,什麼都沒有,星灝是我唯一最親近的人……」
「予禾,你別哭嘛,都是我不好,惹得你傷心。」燕兒拿出手絹為她拭淚,「灝少爺真的心裡只有你,而且你也不會死。」
「我不會死?」予禾訝異地張大眼睛。
「啊!我說溜嘴了!」她俏皮地址吐舌頭。
「到底怎麼回事?」
「哎呀,這事我……」
「你怎樣?快說啊。」
燕兒微一躊躇,才道:「其實要解你身上的毒很容易,只要你跟灝少爺成親就衍了。」
「呃?」予禾的臉霎時紅得像柿子般。
「嗯。老爺、夫人還說,他們明晚就會來隆升客棧,為你和灝少爺主持婚禮。你就好好等著做新嫁娘吧。」
「你是說真的?」
「我的好小姐,這種事還假得了?我已經約了知非姀妹,她正在門口等我們一同去試嫁衣呢!」
予禾清淚未乾的嬌艷臉龐映著辛褔的紅暈,唇角徐徐漾開一抹勝似晚霞的絕美笑廧。
★ ★ ★
在一間充滿女性馨香的典雅廂房裡,隱約傳來憤怒的女聲。
「你是怎麼辦事的?教你把那女人做了,結果她到今天還活得好好的,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嚴馨梅充滿妒意與恨意的臉龐,伴著一句句不滿,扭曲得萬分厲害。
歐陽智兀自冷冷地不發一言,隨意地瀏覽著屋內的擺設,壓根不把火冒三丈的嚴馨梅放在眼裡。
他的態度激怒了原已在火線上的嚴馨梅,她杏眼圓瞪,指著他破口大罵,「你是啞巴呀!問話愛理不理的,是什麼態度!事情怎樣你倒是給我個解釋,我可是花了大把銀於請你的,你居然老是給我擺個臭架子。你算哪門子屁!」
歐陽智極其不耐地撥開她毫不客氣的纖纖玉指,冷冽又簡短地道:「她已經中了七日斷腸草。」
「我知道,可是我要的是她的屍體,她不哭不笑、沒有生命的冰冷身軀!」她講得咬牙切齒。
「最毒婦人心。」歐陽智微一牽動嘴角。
「對,我是毒。」她沒有惱怒的神色,反倒高興得意地一笑。「誰教她要惹上楚星灝。楚星灝是我的,只能屬於我一個人。他一輩子子只能娶一個女人,那就是我!我發過誓,只要是我要的東西,任誰都不能阻擋我得到,沒有人可以妨礙我。」她的眸子透著一股森冷無情。
他不耐地冷哼,「你找我來就是說這些?」
「我要你今天就把凌予禾殺了。」
「你真是迫不及待啊!」
「我要她死,愈怏愈好。」她瘋狂的吶喊。
歐陽智極其緩慢地搖搖頭,萬分惋惜地道:「這件事,我怒難從命。」
「什麼?」她森冷的目光凌厲地掃向他,「你竟敢不聽我的命今?」
歐陽智露出比冬雪還冷的笑容,「客人的吩咐,我向來不敢不從。不過——」他微一停頓,望向屋內某一根樑柱,「如果注定是無法達成的要求,倒不如不遵守得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個明白。」
歐陽智但笑不語,不再理會她,逕自飄然離去,令嚴馨梅益發氣惱,在他身後破口大罵,模樣猙獰而潑辣,以至於當一個身影倏然由天而降,她壓根不及掩飾她醜陋的一面。
「梅兒,許久不見,沒想到今兒個竟會在鼎鼎大名的綏南王府裡巧遇。」楚星灝英姿依舊,只是眉宇間多了些悲憤與錯愕,以及深深的不解。
「灝……」嚴馨梅檀口微張,顯是太過吃驚而說不出話來。
「我真沒想到會在今時今日、這樣的場景中見到你。梅兒,我真的很遺憾。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步步逼近,不解地詰問。
「爺……」嚴馨梅下意識過了一步。
「為什麼要予禾的命?她跟你何冤何仇,你要對她痛下殺手,非除她而後快?」他隨身攜帶的紙扇輕抵嚴馨梅粉嫩自美的頸子。
這個動作看來沒什麼,但嚴馨梅整個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因為對楚星灝相知甚熟的她,知道他曾經用這把精美非凡、薄若纖絲的紙扇,談笑之間便傷丁敵手。
而今這扇子正抵著她寶貝的頸子啊!
「爺,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她畢竟也是見過世面的名妓,立時冷靜下來,故作無辜。
「事到如今,你還在裝糊塗!」
「爺,你這話說到哪去了,梅兒向來是最敬重你的,梅兒對爺的心,爺難道還不懂嗎?奴家又哪敢對爺有半分欺瞞呢!」她輕蹙娥眉,眼波含情慾語還羞,既是輕嗔又在傳情,媚態萬千。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楚星灝壓根不為所動,只冷冷地說道:「我不是王爺,你這套就省省吧。」
「爺,你這可是在吃味?倒將梅兒一份心意全給抹殺。」她眼簾半掩,淚滴似乎欲奪眶而出,哽咽地道:「梅兒在京師天天盼著爺早日來探奴家,這才捱不住相思之苦,央了正巧要回杭州的李王爺一同攜了奴來。若教你誤會了梅兒,那梅兒可是萬萬不依。」
楚星灝沒答腔,只微微加強手勁,嚴馨梅雪白的頸子登時滲出一道血痕,染紅了賽雪的肌膚,更模糊了繪有山水的紙扇。
「別跟我作戲。」他不耐地低吼。
「啊!」嚴馨梅察覺腥紅的血液流出,不由得驚呼出聲。
「我再問一遍,為什麼唆使歐陽智架走予禾?為什麼要對予禾下毒?為什麼要予禾的命?為什麼?」
「我沒有。」
「我不想再問第三遍。」他的表情是嚴馨梅從未見過的兇惡。
不消楚星灝提醒,她也清晰地察覺此刻正是她活命與否的危急關頭。
如利刃般的紙扇正緊抵住她的脖子,她不由得有些驚慌。
她動之以情地勸道:「爺,咱倆相識相知多年,你難道信不過我?想我嚴馨梅打十五歲便淪落風塵,雖是陪人飲酒作樂作賤自己,但我可不曾存過什麼壞心眼害人,又哪會想要奪人性命,你可要明辨是非啊!」
「我就是因為念在舊情,才沒一刀便將你殺了,還給你答辯的機會。」他搖搖頭,「方纔你與歐陽智的對談我聽得分明,我沒想到你竟會有如此惡毒狠辣的心眼。」
「我……」嚴馨梅眼見無法脫身,桃花眼一擠。淚便順勢流了下來,無比委屈地道:「爺,梅兒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呀。」
「為我?」
「嗯,」她堅定地點點頭,淒楚地道:「還記得上次長安一聚,爺對奴家說苦惱於令尊為爺訂下一門親事。這件事梅兒一直耿耿於懷。天天為爺的事擔憂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爺,你不知道那段日子,梅兒過得有多苦啊。」說著,淚也不停湧出。
楚星櫇聽她言詞問的情意真摯,不似作假,暗歎一口氣,不再嚴逼,綾緩將紙扇抽離。
嚴馨梅見他態度稍霽,又繼續道:「梅兒知曉爺侍親至孝,肯定不會推拒親事,可梅兒又不忍見爺如此痛苦,被強逼著娶一個爺壓根不喜歡的人,梅兒苦思良久。終於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只要凌予禾這人不存在,那麼一切的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你就巧設詭計,狠下心腸去殺一個你全然不相識的陌生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就是你所說的『兩全其美』之計?你未免太——」他無法置信熟識多年的紅顏知己竟是如此無情與狠心。
「我全是為了爺啊!爺難道不明白梅兒對你的一片心?梅兒的所作所為都是希望爺能夠快樂。」
「住口!」楚星灝重斥著,沉聲說道:「我楚星灝闖蕩江湖數載,從不曾胡亂傷人、殺人,即使是極惡之徒,我也只是將之打傷,交付官府處置。而今你卻說為了我要去殺人,我是萬萬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