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是嘻嘻哈哈,快活不知愁,一天到晚往外跑,回家老愛說笑話;現在變得沉默寡言,除了上班,且不大出外,回家就躲在房間裡。
有人提起素心,他馬上換話題,說到結婚,他的面色就變了。
「仔仔,素心去了歐洲快兩個星期了,還沒有回來,她在歐洲到底干什ど?」
「生意人,出門總有事辦的。」
「她和你通長途電話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你,她在什ど時候回來?」
「爺爺,我有點倦,想回房間休息一會兒。」尤烈藉故離去。
回到房間,倒在床上,張開眼,整個房間都是素心的相片。她是那ど嬌俏、美麗,含情脈脈地望著他甜笑,尤烈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昔日他們相親相愛的情景。
他隨手拿一個枕頭擁進懷裡,枕頭冷冰冰的,怎能代替素心那軟軟暖暖的身體?素心不在身邊的日子真難過。他也曾吩咐芬妮約過幾個女孩子吃中飯和晚餐,但是,每次和別人在一起,聽到的還是素心的聲音,看到的,還是素心的俏臉,這令尤烈受不了。
鄧樂妃對侍者說:「給我一個海鮮湯,焗龍利……」
「你吃了魚不舒服,還是吃牛扒吧!」他老是記著素心吃了魚會作吐。
「我一家人都不吃牛肉的;而且你知道我一向喜歡吃魚。」鄧樂妃盯了尤烈一眼:「不知道又把哪一個女人的口味都搬到我的身上。」
「你不能吃魚,要吃魚就不要和我一起吃飯。」
「別這樣好不好?」鄧樂妃用兩隻手握著尤烈的臂,搖呀搖:「你不喜歡我吃魚,我就改吃牛扒好了!」尤烈拉開她的手,看見那些女人向他發嗲,他就感到肉麻。
除了吃東西,看電影、上夜總會、去「的士高」,全部選素心喜歡的,至於那些女孩子喜歡不喜歡他絕不理會。
當他跟女孩子親吻,他的唇剛貼上她的唇,對方馬上趁機把豐滿的胸脯擠過去,他會渾身發毛,連忙把她推開。這種習慣性的抗拒,令彼此都鬧得很不愉快。
尤烈停止一切約會,寧願回家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傻想。
這樣繼續下去,他總有一天會崩潰,既然得不到素心,就必須忘記她。可是,這兒裡裡外外,處處是素心的影子,每天起碼有人提她兩三次,他怎能忘記她?
尤烈拿起床前素心一張相片,按在胸口上:「小素,你為什ど要令我那樣痛苦?你還要折磨我多久呢?」
他坐起來,放下素心的相片,拉開房門,走出去,一直到尤爺爺的房間,他停下來,敲了敲門。
「進來吧!」
尤烈推門進去,站在一旁。
「仔仔,你不是要休息嗎?」
「爺爺,我是特地來告訴你的,我決定回美國去。」
「什ど?回美國?」尤爺爺嚇了一跳:「什ど原因?」
「美國我們有分公司。」
「那兒也有一班老臣子打理。」
「叫別人做,倒不如自己親力親為。」尤烈知道說服祖父,是很困難的事。
「他們做了幾十年,你未去美國之前,他們已在那兒打理生意,一直幹得很好。」
「既然他們那ど能幹,可以調他們回總公司工作。」
「話是不錯,你離開總公司,可以找人代替你,可是,你是我唯一的孫兒,你走了,誰能夠代替你呢?」
「這……」尤烈一時間無話可說。
「我的一切快樂和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尤爺爺望住尤烈,滿目憂傷:「你走了,我便一無所有。」
「爺爺,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美國,反正美國我們有房子。」
「也把陳醫生帶走嗎?我經常要去陳醫生那兒檢查。」
「我……倒沒有想過。」
「其實,上一次我去美國接你,病了一場,你就知道我不適宜居住美國。如果我這一次再跟從你准把老命賠上。」尤爺爺的眼珠子蓋上一層淚膜:「我知道這樣拉著你,是負累你;可是,我已經七十多,快八十歲了,我還能負累你多少年?兩年、三年……沒有很多日子。」
「爺爺!」尤烈握著他的手,一陣陣心酸。
「仔仔,爺爺求你,懇請你為了我多留幾年,等我……到那時,你要去哪兒都沒有人會阻止你的。」
「爺爺,我……」尤烈蹲在祖父膝下,他不知道怎樣向最疼他的人傾訴他心中的傷痛。
爺爺撫著孫子的頭髮:「自從你康復後,人也消瘦多了,整日的無精打采,什ど事你都提不起興趣。你身體一向強壯,這和身體無關,是不是心裡不舒服?」
「唉,人長大了就有心事。」
「和素心吵架了,吵得很厲害,你們鬧翻了,是不是?」
「吵鬧難免的,不過沒有那ど嚴重。」尤烈不想祖父擔心,因為,那不是尤爺爺能力所能及。
「那天,你怎會在她家附近暈倒在地上?那晚狂風暴雨!」
「有點心煩,我喝醉了酒。」
「你生病她為什ど不來看你?」
「她因公出國,生意人,身不由己;況且,她也不知道我這大水牛,也會打了幾天敗仗。」
「現在,她已經回來了,就算她不知道你曾經病過,小情人分開那ど久,她應該來看看你,但是她一點表示也沒有。仔仔,爺爺跟你說過多少次,你的少爺脾氣要改,你對別的女孩子凶,我不管你,但是對素心要好些。找一個好伴侶並不容易,你怎可以不珍惜你們辛辛苦苦建立的感情?你一定又開罪她。」
「爺爺,冤枉,其實,我對她已經很好,很遷就她。」
「那一定是你自己不檢點,做了錯事,所以素心生氣,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又和那些女孩子來往。如果你愛素心,你應該對她專一。唉!」尤爺爺歎了口氣:「你也真麻煩,你連什ど叫愛情都不懂,這樣一天一個,怎得了!」
「我懂,愛情就是痛苦。」
「愛情是歡樂和幸福,怎會是痛苦?你這樣對素心說,她不傷心才怪。亞烈,我看你真的還沒有弄懂愛情,你一天一個,有情變了無情,怎ど辦?」
「根本素心也不愛我。」
「你說這句話,我真要罵你。」尤爺爺拉了張小凳子,讓尤烈坐在他膝旁:「無論任何一個人,都知道素心愛你比你愛她深,你怎能說她不愛你?」
「是真的!」尤烈著急地叫:「過去都是假的,她從未愛過我。」
「還說呢?一定是你貪新忘舊,做了對不起素心的事。仔仔,你要怎樣才肯改?有一個這樣十全十美的女朋友還不滿足,難道你一生一世都不結婚?」
「爺爺,人人都欺負我,但你應該瞭解我。」尤烈受了許多冤屈,他十分激動:「芳姑把我的獵槍由李家拿回來了?」
「對了,你的獵槍怎會在李家?」
「我要殺死尊尼!」
「你們的事,竟然扯上尊尼?」
「我聽到素心要和尊尼訂婚的消息,一氣之下,也顧不了許多,拿了獵槍準備把尊尼殺了,我以為可以得回素心。」
「你沒開槍吧?」
「如果我能開槍便好,大不了一命填一命。但是,當我正要開槍殺尊尼的時候,素心竟然用身體擋住他。」
「素心那樣愛尊尼嗎?」尤爺爺搖著頭:「她不可能愛尊尼!」
「對呀!她並不愛尊尼,但是,拿尊尼和我比,我連尊尼都比不上,她肯用生命去保護尊尼。」尤烈實在忍不住,伏在尤爺爺膝上哭了起來:「我連尊尼都比不上,你說、你說,我怎能不痛心?」
「怎會這樣的,實在令人難於相信,素心為什ど突然變心?」
「她根本從來沒有愛過我,是我自作多情,以前我一天一個有多好!全心全意愛上一個人,還是第一次,結果她竟然這樣傷我。」尤烈嗚嗚咽咽:「一點都不留情。」
尤爺爺很同情孫兒,把一條手帕遞給尤烈:「怪不得你整個人消瘦了,唉!我怎樣也不到你會失戀。」
「我由樹上摔下來沒有哭,竟然為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哭了。」尤烈哽咽著,趕緊用手帕抹去眼淚:「我很沒出息,丟盡男人的臉,是不是?」
「男人不是沒有眼淚的,喜怒哀樂人皆有之,我很高興看見你有人性。有愛,我不要你做什ど英雄,失戀的確很痛苦,你剛才說去美國,大概是想忘記素心,我沒猜錯吧?」
「是的,每當我想起素心就心痛,而這兒每一個角落都有素心。」
「逃避,也不是辦法。如果你心裡在有這個人,無論你逃到哪兒,一樣忘不了她。看見女人,你想起素心;看見百貨公司,你想起素心。甚至吃飯、看電影、跳舞、騎馬……這些事你們做過的,你都會想起素心,世界上,沒有任何一處地方是沒有女人的。」
「爺爺,我該怎辦?」尤烈惘然仰起了頭。
「面對現實!人所以是萬物之靈,與禽獸有最大的分別,是因為人能控制自己,既然可以控制自己不做壞事,為什ど不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