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cho? 」她室友在她房外敲門喊道:「 你沒事吧?」
她趕緊伸手捂一下嘴,然後清清喉嚨。「沒事,Carol,我在……唸書。」 「唸書怎麼念得像跟誰吵架似的? 」 「 呃,我……太大聲了,對不起,我沒事。」
「你呀,你要沒事,這會兒可有事了。」
琬蝶納悶地去開了門。「什麼事啊,Carol?」
Carol一臉詭笑。「我哪知道?不過我想你的心藥來了。」 琬蝶一頭霧水。「心藥?什麼心藥?」
「 治你的心病的呀,整個星期神經兮兮,魂不守舍的,我就知道八成有個人在那。」「在哪?」她還以為沒人注意到,一下子給說明徵兆,她不禁臉紅上了耳根,可還是聽不懂Carol的謎語.。「什麼人呀? 」「 你心繫那個人呀。」 Carol食指戳戳她心口。「 快出去吧,人家在客廳裹等著呢。」「誰啊?」琬蝶越發的糊塗了。
「待會你還能繼續裝佯啊,我的名字倒過來寫。」Carol瞄一眼她的寬大舊運動T恤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 換身衣服吧?人家那麼體面,你好歹也稱頭點吧?」 聽到這,琬蝶心頭一震。「會是……會是他嗎?」 她腳步已移出房門,朝走道那頭的客廳走去。「 喂,你真要這麼不修邊幅的就出去啊?太難看了吧?」 Carol在她後面喊。琬蝶沒聽見。當她走進客廳,除了猛地跳上來堵住喉嚨的心跳,她什麼也聽不見了。她也什麼都看不見,除了聽到腳步聲,自窗前優雅地轉過身的高佻男人。他露出一口友善的潔白牙齒。「你好,唐小姐。」
「你……你……真的是你。怎麼會是你呢?」 既驚訝又錯愕,琬蝶結結巴巴起來。「來的很冒昧。 」他來到她面前,捧上一大束鮮花。「希望你不會見怪。」「 謝謝。」她喃喃接過花束。花香四溢,擾得她的頭更昏。「你怎麼來的?」 「 坐車。」他的目光深邃,聲音柔和,語調輕快。" 從紐約到康乃狄克要是走路,恐怕太遠了點。」琬蝶晃晃頭,讓自己清醒一點。「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 」「我不是誤闖進來的。 」
她終於看見他眼底的笑意和歉意。他親自登門來道歉!
受寵若驚之餘,琬蝶幽他一默。「放心,我這沒有殺手或惡犬。說到這個,你的殺手保鏢呢? " 他眼睛飄向她後面,琬蝶轉頭,她的室友站在走廊邊,碧綠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該死,琬蝶暗罵自己。她把Carol忘了,也忘了她聽得懂中文。
「 唔,對不起。」 她連忙用英文介紹。「這是我的室友,Carol。這位是關先生。」「 很高興見到你,Carol小姐。」關輅伸出手。
「 哦,叫我Carol就好。」 Carol的表情好像她握著的是只金手掌。「我也很高興見到你,關先生。你的英文幾乎和Echo的一樣好。」 這算什麼恭維?琬蝶瞪著眼,看Carol握住他不放,過於熱誠的手。
「 謝謝。也謝謝你開門讓我進來。」關輅說,眼睛看著琬蝶。
「 哦,不客氣。」Carol終於放開了他,用眼神向琬蝶示意:你要不要這個大師哥,快拿定主意。「你來有事嗎,關先生?」琬蝶不理她,問關輅。
「如果你有空,能不能請你,唔,到什麼地方坐坐?」他問得禮貌,但渴望在他聲音和表情裹一露無遺。「這……」琬蝶猶豫,她相當肯定,他的保鏢就在外面。
「如果她沒空,我很閒。」 Carol說,對琬蝶扮個鬼臉。
「 出去再說吧。」琬蝶說完,立刻後悔自己急切的語氣,可是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天哪,Echo,」Carol扯扯她,低語。「求你去換件衣服好不好?」
琬蝶知道就站在旁邊的關輅也聽見了。她朝他揚一下眉。「我需要穿大禮服才能跟你走出去嗎?」 他穿的其實很隨和。一件黑襯衫,米白夏季休閒褲,米色休閒鞋。不隨和的是他衣服上的名牌標誌。而且他帥氣,好看得教人生氣。尤其當她的室友當著她的面對他大方示好。「那,也許我也該回去換衣服。」他看自己一眼。「我是不是穿得太不合宜了?」 「哪裡。你不過像只招展的雄孔雀而已。」
琬蝶走到玄關,在鞋櫃上坐下來,套上她本來今天要洗的髒兮兮的跑鞋,繫好鞋帶,站起來。「好啦。走吧。」
「很榮幸見到你,Carol。」臨出門,他有禮地向她的室友紳士的微微欠身。琬蝶站在門外等他出來,把頭伸進拉了一半的門,對她室友說:「數到三再昏倒。」然後把門關上,轉身,正好看見他站在樓梯頂端,朝下面揮一下手。琬蝶走過去,探頭往台階下望,沒見到人,不過聽到有人下樓的腳步聲。她看向他,他做個「請」的手勢,她聳聳肩,跳著下樓。「找這個地方比較沒那麼複雜吧?」她無法克制地要諷刺他。
「唔? 」
「沒有過站不停的電梯,沒有樓中閣樓,可以直搗虎穴。」
他懂了。「你的住處是虎穴嗎? 」但他和氣的問。 「那你幹嘛謝我室友開門放你進屋?」
「我不確定你是否願意見到我,或許會把門摔在我臉上。」
「哼,我也許會,如果開門的是我的話。」 出了樓下大門,他的保鏢果然一左一右站在停在對街的龐大黑色凱迪拉克旁。想起她的右臂回來後腫了兩天她就有氣。「畢竟我屋裹沒有殺手保護我的安全。」 他繞過來站在她面前。「我說過,他們不是殺手。我誠懇的為那天冒犯了你道歉。」 她抬眼,固執地瞪著他,儘管心已在見到那束花──或甚至見到他的剎那,便融化了。「還有,我沒有開除打通知函的人,只給了那位女士一個──提醒。」 「提醒?」
「提醒她不可再犯相同錯誤。我告訴過你,那對受文者可能是個致命的錯誤,雖然於她不過是打錯了個數字。」 他眸中的柔和和懇切,使她無法再假裝強硬。「萬一再有人誤闖進你住的那層樓,不是任何人的錯,單純只是不小心走錯了,這人是不是就該死了呢?」 他皺皺眉。「唐小姐,我不是你想像中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暴君。」
「我沒這麼說。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就住在自己的辦公大樓裹,卻如此門禁森嚴?不,」她抬手擋掉他的解釋,「那或是你當老闆表現權威的方式,可是你們對不小心闖去的人的反應,你不覺得有點過分嗎?我相信你所謂『致命的錯誤』不是虛言恫喝。那天要是你沒有阻止,我很可能已經死在你的保鏢的槍下了,而你還說他們不是殺手!」「就算我沒有阻止,凱文也不會槍殺你。我的人隨身攜帶的武器,目的只在保護我,不是用來殺人。」「這番說詞現在說來容易,因為我還活著。」她停一下,平定忽然激動起來的情緒。「我跟你出來,關先生,因為我猜得到你的來意,但我不想在我室友面前談這件事。我根本不想再記得或溫習那天的經歷。我很感謝你專程來這一趟。你的道歉我接受。你的生命太珍貴,我這種平凡賤民最好離你和你的保鏢遠一點。再見,關先生。」「唐小姐。」他握住她的胳臂阻止她轉身走開。
她冷冷看著臂上他修長的手指。「打算再讓我另一隻手腫上個幾天嗎?」 他放鬆了抓力,但沒有放開她。「我曾經遭人綁架,幾乎……遇害。」
琬蝶輕輕抽一口氣,轉回來面對他。不止是他道出來的事情,他聲音裡的痛苦,猶存餘悸,震撼了她。「哦,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對不起。」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握著她的手鬆開了,和另一隻一起插進褲子口袋。「我不想提的,可是我不希望你誤會我養尊處優,妄自尊大。」「我……」琬蝶歉然又難過,並因他如此在乎她對他的想法再次感到受寵若驚。他對她微笑。「現在我們可以做朋友了嗎?」 這一刻,她沒想到他的保鏢,那兩雙在對街緊密地盯著她的眼睛。她只看到一個忽然變得像個孤單的小男孩的男人。一個寂寞,渴望朋友的小男孩。「如果你保證我的安全的話。」她對他說。
他的笑容擴大。「你有一個隨時聽候你差遣的保鏢了。」他伸出一隻手。琬蝶和他握住。他掌心的皮膚出人意料的粗糙。「好啦,保鏢。你想到什麼地方坐坐? 」他再次教她吃了一驚。他露出尷尬的表情,說,「我不知道。除了我住的地方,我不知有何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