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天清晨,莉亞從亨特的擁抱中輕輕掙脫出來。這一次她接受了昨天的教訓,先穿好衣服再去廚房拿蘋果。她跑到南牧場的柵欄邊吹口哨喊她的那匹公馬,然而她見到的卻是一頭白尾鹿和幾隻長耳大野兔。這些野兔因為她的突然出現,嚇得竄過草地不見了。她爬上柵欄的橫木,等了一會兒,但奇怪的是,「尋夢者」還是沒有出現。
她覺得這匹馬肯定是忙著吃草而把她給忘了,只好自個吃起了蘋果。她注視著太陽升起,氣溫逐漸升高,四月的溫暖陽光照耀在紫色的矢車菊和橘紅色的火焰草上。這是她一天裡最喜歡的時間,也是她一年裡最喜歡的季節。
莉亞聽到背後傳來嫩枝折斷的聲音。她用交談的語氣問道:「景致很好,是嗎?」
亨特交叉著兩臂靠在橫木上說:「對,今天早晨不罵我是偷偷地跟著你了?」
「你把廚房門弄得很響。」
「而且過草地時動靜也不小。」
她露齒微微一笑,「我幾乎要回過頭來看看,可是你既然這麼關心我,我可不忍心把這種和諧的氣氛破壞掉。」
他用一種挖苦的幽默說:「非常感謝你的自我控制。你的馬還沒有來嗎?」
她把蘋果核扔在草地上,皺起了眉頭,「我吹了口哨,但它沒反應。不過如果我們巡視南面的草地,就一定能碰到它。準備出發嗎?」她跳下柵欄,打算和亨特一起完成這次檢查工作。如果出發得早,也許可以避免和布爾·瓊斯相遇。
「不,我還沒有準備好,」他拉住她的胳臂說.「還沒有完全準備好。」
「為什麼?」她有點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可以這麼說,」抓住她的手鬆了一些,但還沒有放開她。「你今天早晨又不在我身邊。」
聽到他的話裡有責備她的意思,她有些生氣。她已經同意和他睡在一起了,對此她也沒多說什麼;當然,他原來也沒打算把「睡在一起」規定具體時間。如果他這麼想,那他很快就會知道自己打錯了算盤。「這不行嗎?」
「不行。我不喜歡。明天醒來的時候你必須躺在我懷裡。」
她從他的手中擺脫出來,很快地往後退了一步。他的表情讓她覺得這次的失敗又是不可避免了。「我在不在你懷裡有很大區別嗎?」
她的問題使他覺得很有趣。「如果你明天早晨把我叫醒,就會知道區別有多大。」
她立刻知道了他的含意,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會順從他。她讓了一步,「我可以考慮,不過早晨我喜歡一個人待著。」
「你要一個人待著可以找別的時間。這個時候你要和我在一起。夫妻之間需要有私生活……親密的生活。」
他的意圖十分明確,她拚命地要使自己的呼吸保持正常。要實現真正的婚姻生活的時刻到了。如果她對他的要求沒有理解錯,那麼明天早晨她就必須履行作為妻子的職責,讓他們成為真正的夫妻——不管她多麼不願意,不管那一刻讓她多害怕。這是他們在婚禮上互相交換的誓言,是她的承諾,也是她不久就要面對的現實。如果沒有這些恐懼就好了——她害怕他得到她的身體之後還要控制她的思想感情。
她最後說道:「好吧,早晨我們兩個人一起過。」
他低著頭對她說:「有關下午和晚上怎麼辦的問題以後再說。」
「亨特——」
ˍ「現在該幹活了。」他打斷她的話,黑眼睛裡露出得意的目光。「昨天我們吃的小鬆餅還有嗎?」
她不情願地回答:「多得很。伊內茲給我們做了許多,我去拿來。」
「再帶一暖瓶咖啡。我來上馬鞍。」
十五分鐘以後兩人上路了,他們沿著柵欄往南上。亨特的馬顯得特別焦躁不安,不聽指揮,只要稍微動一下,它就受驚。亨特的馬術絕對沒有問題,不過莉亞覺得他們的較量不大對勁。她的馬好像受到影響,也煩躁不安起來。
「是不是它們發現什麼了?」她不安地問,「我的馬『小鬆糕』從來不這樣。」
「一定是什麼東西嚇著它們了。」 他表示同意,「你手下的人最近有沒有注意到有美洲獅出沒的跡象?」
「沒有。」 她突然想起「尋夢者」,心裡就像被刀子紮了一樣。今年冬天天氣不太壞,獵物並不難找,它們沒有理由跑到離牧場這麼近的地方。不過她也知道,她的話只能說服自己,說服不了亨特。
「別慌.我沒說真有一頭美洲獅,我只是認為有這個可能。」他認真地安撫她。「你必須保持警惕,懂嗎?我們還得檢查牧場邊緣的柵欄。咱們一起去吧。」
此後兩人一直沒有說話。莉亞睜大眼睛注意有無反常現象。雖然兩匹馬都表現得煩躁不安,可她就是找不出原因。
過了一會兒,亨特停下來檢查一段帶刺的鐵絲。「下一地段緊靠萊昂實業公司的牧場,是嗎?」他顯然為柵欄的現狀擔憂。
莉亞說:「是的,從這裡往前就是。」
「你讓柵欄壞到這種程度,簡直是沒事找事。只要用力搖一下,柵欄就會被推倒.你就得花一星期的時間到萊昂公司P牧場去尋找走失的牲口。看來星期一上午主要就是修理柵欄了。」
「布爾·瓊斯怎麼辦?」她不安地問。
他臉上的肌肉繃了起來,「他的問題由我來處理,我想用不了多久彼此就能達成諒解。」
到了中午,他們的巡視工作差不多就要完成了。他們騎馬越過一個矮山,突然發現他們的馬急躁不安的原因了。他們牧場與P牧場之間的柵欄完全倒塌了。在一個很陡的斜坡下,萊昂公司的土地上,「尋夢者」正和P牧場的一匹馬一起吃草。
亨特拉緊韁繩,對莉亞瞪了一眼。「它是匹種馬?我是說昨天早晨和你在一起的那匹?」
她吃驚地看著他,「你當時沒注意?」
他生硬地回答說:「我沒注意,因為吸引我的不,是這匹該死的馬。」
那又是什麼?她很快就懂了,臉上現出紅暈。不是「什麼」而是「誰」。他昨天早晨被她吸引住了……昨天早晨她只穿了睡衣。唉。對此她也沒辦法。而且這什麼也改變不了。「我看不出它是不是種馬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啦。」他打斷她的話。「我從沒見過一匹被閹過的公馬會衝過柵欄去追求一匹母馬,可是沒有閹過的公馬卻常幹這種事。」他把帽子往腦後推了推,顯然是在考慮怎麼做才合適。
莉亞毫不猶豫地拍馬想跨過已損壞的柵欄向「尋夢者」衝去。亨特比她的行動更快,他用馬刺刺了一下坐騎,跑到她的前面把她攔住了。
「你想幹什麼?」他抓住她的馬的韁繩,讓馬站住。
她雖然非常想擺脫亨特,但又怕她心愛的馬被勒傷了嘴。「難道你看不出我在做什麼嗎?我在找回我的馬。亨特,把我的馬放開。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他緊盯著她,簡直不敢相信。「你這話當真?」
「當然當真。」莉亞的「小鬆糕」由於主人的煩躁也想用後腿直立起來,不過莉亞柔聲安撫了它幾句,又輕拍了一下就使它安靜了下來。「如果布爾.瓊斯發現『尋夢者』跑到他的領地裡,他肯定會先把馬打死,再找我們興師問罪。我必須在此之前把馬弄回來。」 她抓緊韁繩,準備一有機會就衝過去。
亨特好像知道她的打算,所以把她的馬的韁繩抓得很緊,防止她突然行動。「如果你去牽『尋夢者』,他就會殺了你——不過這也沒多大關係,因為我會搶在他下手之前先把他殺了。」
她打斷他的話,「亨特,」她準備跳下馬來,走過去追「尋夢者」。「我們在浪費寶貴的時間。」
「你真倔。你有兩個選擇。你可以在這裡和我一直吵下去,而這匹馬就會永遠待在下面,或者……」
她不耐煩地問:「或者什麼?」
「或者你能完全按我說的做,那樣我們也許能夠把它從那裡弄回來。不過,莉亞,我告訴你,如果你蠢到要站在一匹公馬和母馬之間,我可對我的行為不負責任。」
「對……不負責任,」她一下火了起來,而且根本不想壓住火氣。「我穿著睡衣亂跑的時候你也這麼說!你不負責任的範圍也太寬了吧!你最好告訴我還有什麼行為你是不負責的.這樣我心裡也能明白點。」
「相信我,只要你再幹一件蠢事,你是第一個知道我會採取什麼行動的人。」
她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他會以獨特的方式使她懂得他的意圖——有這麼好的機會,他會趁機再來一個吻讓他神魂顛倒的。她張開嘴想爭辯幾句,但馬上被打斷了。
「怎麼樣?聽我的還是不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