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避開他的凝視。「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轉到她面前,輕輕抬起她的臉。「你當然懂。不要騙我,丹娜,像你這樣的女人不會沒有過情人。我知道你對我一定有意思,否則你不會讓我進你的化妝室。我知道你拒絕了其他人。我要你陪我上床,丹娜。為什麼你還要吊我的胃口呢?我想你大概早就學會如何玩弄男人於股掌之間吧!」
薇妮只覺得雙頰如焚,說不出的憤慨。麥斯怎能以為她是那樣的女人呢?她還來不及表示生氣,麥斯已先在她的額前印了一個吻。
「我要你,丹娜,你曉得,我也曉得。我們兩個也都知道,那一天不會太久了。」他說得極其自然,好像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她張嘴要抗議,但他止住了她。「別說話,丹娜。我知道我說得太直了,但是我喜歡把話攤開來說。如果我有冒犯之處,你能原諒我嗎?」
她點點頭。
他微微一笑。「也許我逼得你太緊了,應該留給你一點喘息的餘地才對,我要離開你一陣子,等我回來的時候,我要和你好好談一談。」
「你要走?」她的心直往下沉。
「是的,因為我有責任在身,一個星期之內我就會回來。」
「你要去哪裡?」她不能不問。
「我必須幫朋友一點忙,」他笑道。「看不見你的日子會很無聊,你能想我一絲絲嗎?」
薇妮推開他的手,從鏡中看著他。「只怕我除了舞蹈之外沒有心思想其他的事。」
他管自笑著走向門口。「我知道你沒有說真話,你會想我的。」
他不等薇妮回答就開門出去了。她當然會想他。他才一走,她已經覺得百般不捨了。到底他去做什麼無聊的工作呢?她真懷疑。
田露珍敲著木屋的門,不耐煩地等著。自從昨天工人走了以後,她就迫不及待地想來看個究竟。薇妮曾來徵求過她的許可,想將木屋小小地翻修一下。露珍知道這件事對他們姊弟百利而無一害,自然樂於答應。
那個外國相貌的女人出現在門口,張著一對冷然的眼睛看著她時,露珍不覺後退一步。「我要見你的女主人。」她說完就推開莎梅,管自進屋去。
她馬上又站住了,驚詫地看著煥然一新的木屋。地板上鋪著色彩明艷的地毯,牆上原有的裂縫都補好了,而且重新漆過。壁爐上掛著優雅的裝飾品,晶亮的杯盤鍋鏟整齊地擺在牆邊。她的眼光終於落在緞面沙發上的女人身上。
「我得說一句,貝夫人,」露珍開口說道。「你這裡實在比我屋裡好上太多了。你到底從哪裡弄來的錢,竟能把這裡佈置得這麼漂亮?她眼紅得很。「看來我們收的房租太便宜了點。等我弟弟從山上回來,這件小事可得再斟酌一下。」
芙蘭先吸了一口氣。現在她的身體好得多,足以跟房東周旋了。「要不要來杯茶,田小姐?」她問道,慇勤得出奇。
露珍挪過一張椅子,毫不客氣地坐下來。「敢情好。那邊鍋子裡熬的是什麼湯,我也來一碗吧!」她疑心地望了莎梅一眼。「你的女僕不會在湯裡放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吧?我聽說那些異端的女人喜歡煮狗肉、晰甥等等稀奇古怪的東西。」
芙蘭一直就相當有幽默感,這會兒倒興起開玩笑的念頭了。「我不知道,田小姐。、怪不得最近的湯味有些不對勁,大概也是有原因的。」
露珍的眼睛瞪得像鋼鈴般大。「算了!我什麼都不想吃,我才吃過午飯。」她又定定地看著芙蘭肩上的藍色蕾絲披肩。她自己一向偏愛那種顏色,嫉妒得連聲音都抬高了半階。「你還沒說你的錢是打哪兒來的。才不久之前,你們母女還窮得一文不名,你的女兒甚至去求過我弟弟通融呢!」
「我倒不知道有這一回事。」芙蘭說著轉頭去看莎梅,希望她會否認,可是莎梅好像沒在聽她們說話。
「她是去過。我弟弟同情她,甚至願意盡一個基督徒的美德,娶她為妻。」
芙蘭厭憎地聽她糟蹋了基督徒的名義。「小女絕不會為了別人的憐憫而結婚。至於我們的錢從哪裡來的,你應該很清楚才對。薇妮是因為你的介紹,才到沈夫人那兒去工作的,她的待遇很優厚。」
露珍傾身向前,壓低了嗓子。「我不認識任何會付這麼高待遇的人,」露珍透明的眼瞳好像有了點光輝。「如果我是你,就會追根究底查明白。令千金是在賺錢沒錯。就只怕那些錢來路不正。」
莎梅瞥見芙蘭變了臉色,馬上端起一隻盤子走近露珍。「您的午餐,夫人。」她微笑道。」肉烹得有點老,不過還是滿可口的,我是照我家鄉的食譜做的,還加了一些特殊的作料……希望您會喜歡。」
露珍馬上跳起來。「我有事,得先走一步了。」她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莎梅和芙蘭相視大笑。「把我的午餐給我,莎梅。」芙蘭終於說道,伸出手去。「你做湯的時候,一直還是用我婆婆的食譜吧!」
莎梅坐在露珍空出來的椅子上。「我剛剛是嚇她的。有什麼辦法,你還能期望一個異教徒怎麼樣呢?」
芙蘭笑盈盈的。「忠誠和友誼。」她說,喝了一口湯。「我看肉一點也不老,不過好像可以再成一點。」
屋裡又響起一片笑聲,莎梅終於讓她的女主人暫時忘記田露珍來過的事。
薇妮回來時,很高興看見她的母親神清氣爽,然而她卻沒有想到母親的開心果竟是房東的老姊姊。
一個溫暖的星期日下午,薇妮幫媽媽梳好了頭,芙蘭躺回枕頭上,對著女兒嫣然微笑。
「自從你和莎梅來了以後,我的身體就一天好似一天,你們把這個破爛地方變得像宮殿一般。」芙蘭環顧室內。「莎梅呢?」
「她去碼頭上買魚了,她說市場的魚不新鮮。」
芙蘭撫平被面的皺褶。「我們用錢得省一點。看得出來,你在這間屋裡花了不少錢。」
薇妮心虛得低下頭去,她和莎梅一直瞞著她在水晶宮跳舞的事實。「你不用擔心錢的事,媽媽。我的待遇很好,如果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好了。」
「我不希望你必須一直照顧一個古怪的老太婆,等你父親回來後,我要你立刻辭職。」
薇妮悶不吭聲,她真希望可以不必對母親撒謊,但是她更伯母親受不了真相。芙蘭卻渾然不覺女兒的心境,握緊了她的手。「等你父親回來,我們就什麼也不用煩惱了,不曉得你那位溫先生對你父親的事打聽得如何了?」
「他不是我的溫先生,媽媽……如果他有消息,一定會馬上來告訴我們。」
「我想也是。」芙蘭的眼光轉向窗外,神情變得很落寞。「我真想念你父親。我知道他一定還活著,也一定會回來。萬—……萬—……」
薇妮沒有聽見她的話,她自己心裡正打著算盤。靠人不如靠己,她決定自己去找父親的下落。
「我想再去一趟礦坑,找吳先生談一談,媽媽。」她最後說。
「太危險了,薇妮。」她媽媽反對。「也不想想你上回去的結果。」
「我會照顧自己,媽媽。我一定要聽吳先生當面告訴我父親的下落中甘心。」
「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沒有你父親在旁邊,我就沒有主意了。」
薇妮不想讓母親再沮喪下去,悄悄從身後拿出一個紙盒,放在芙蘭膝上。「今天我要給你兩個驚喜。這是第一個。打開來看看。」
芙蘭愣了一下,便好奇地打開紙盒。盒裡躺著一件美麗的粉紅紗衣,領口綴著白色蕾絲,芙蘭看得眼睛發亮。「好美的衣服,一定很貴吧!薇妮。你在舊金山怎麼買得到這樣的衣服呢?」
薇妮把衣服在媽媽身上比著,發現粉紅色和她母親的膚色實在相得益彰。「我找到一個針線很出色的女人。她丈夫去淘金了,她必須養活三個孩子。」
芙蘭興高采列地站起來。「你想我可以試穿一下嗎?」
自從母親生病以來,薇妮就變成了一家之主。從前她母親倚靠父親,現在椅靠她。她從來沒有給人倚靠過,卻必須學著堅強。現在她倒像是她母親的媽媽了。她笑著說:「當然,再來我就要給你第二個驚喜了,林大夫說你的病情大有起色,可以到外面去透透氣,所以明天我要帶你到舊金山大飯店去用餐。」
芙蘭精神大振。「太好了,我都快忘記外面的世界了。」
「明天你就會成為全世界注目的焦點,每個看見你的人都會想認識這位美麗的夫人。」
芙蘭笑得像個孩子似的。「我的寶貝女兒,沒有人會注意到我站在你身旁。你出落得就像我年輕的時候,只不過還要美得多。」
「胡說,媽媽,你是最完美的原版,我只是一個複製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