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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康絲坦斯·歐班揚

  「我的英國玫瑰,」他在耳畔輕聲細語。「我的銀眼女神,為什麼你要折磨我呢?」

  太危險了,薇妮心裡在吶喊,再任他這麼說下去,她真難保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咬咬牙,她的手稍一用力,把他推遠一點。「我對甜言蜜語沒有興趣,溫先生。」她勉強冷靜地說道,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你應該把這些話留著說給你的未婚妻聽。」

  她特別加重未婚妻三個字的語氣,麥斯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如果我有冒犯的地方,請你原諒。」他靜靜地說。「我們進屋裡去吧!」

  如果說門外是個溫柔的陷阱,屋裡這一個就是真槍實彈的攻擊了。伊蓓冷眼看見薇妮進來,就來勢洶洶地走到她身邊去。「告訴我,貝小姐,」她問道,輕巧地張開扇子。「在你的國家,一個女人可以隨便跟著一個男人到處亂跑嗎?」

  薇妮無聲地歎口氣。她實在不想惹事,為什麼伊蓓就是不肯放過她?「不!英國沒有這種規矩,伊蓓小姐。」她冷靜地答道。「不過我是不得已的。除了亞哥之外,我找不到別的人能夠陪我,還好亞哥是個很稱職的嚮導。」

  伊蓓惡意地笑著。「在西班牙,女孩子是不許跟男人單獨外出的,就算是老人也不行。」她說。

  莉雅就坐在薇妮身邊,靠過去悄聲跟她說:「別理她,她只是吃醋罷了。」

  「我根本沒在聽她說話,莉雅。」她說的是實話,她的心已經給麥斯填得滿滿了,根本騰不出空來計較伊蓓的惡言惡語。

  龍索和安娜冷眼旁觀,他們都曉得伊蓓脾氣不好,她是存心和薇妮過不去。龍索聳聳肩,對他的兒媳婦低聲說:「婚姻會改變一個女人的氣質,等伊蓓嫁了麥斯,她就會學做一個賢妻良母。」

  安娜點頭表示同意,然而她看了在應酬賓客的兒子一眼,又躲在扇子後面,悄悄說道:「其實也不能全怪伊蓓。今晚麥斯對我們的客人實在太過慇勤了,簡直就是孟浪,難怪伊蓓生氣。」

  老人卻眨了眨洞悉世事的眼睛。「讓他去吧,安娜,麥斯那麼做是很自然的事。」麥斯的舉止不只是孟浪,那個英國姑娘彷彿喚醒了他孫子的生命,只怕事情不會到此為止呢!

  「薇妮,你明天要不要陪我去騎馬?」莉雅問道。「大夫一定會允許的。」她看看伊蓓和伊娜,應酬地問道:「你們要不要也一起來?」

  伊蓓不答先問:「麥斯也去嗎?」

  「不!他要帶人去獵捕那頭騷擾農場的黑熊。」

  伊蓓立刻聳聳肩。「我不喜歡騎馬,我妹妹也不會騎,我寧可乘馬車去兜風。」她竟問都不問伊娜一聲,就做主幫她回絕了。

  薇妮這才有機會答話。「好,我們明天騎馬去,莉雅。」她真希望自己已在千里之外,眼不見為淨。這個崔伊蓓討厭得很,還有一個溫麥斯……算了!她決定不想他。明天以後,他們就是你來我往,互不相干的陌生人了。

  晴空如洗,幾朵白雲輕輕飄過,薇妮和莉雅策馬長馳,奔向天寬地闊的原野。薇妮原來就騎術精良,加上騎的又是溫家的純種良駒,騎興就越發好了。

  兩個女孩騎過坡地和山谷,爬上另一座山頭,蔽妮還待縱馬,莉雅卻猛地勒住韁繩,喊道:「你瞧那邊,好可愛的一群羚羊!」

  薇妮順著她的手勢;果然看到山谷中一群羚羊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打盹。她靜靜坐在馬鞍上,被如此美麗的景致震懾住了。藍天與綠地之間繁花遍佈,彷彿織錦一般,這裡真是人間仙境。

  「你看得見的地方都是溫家的土地,」莉雅驕傲地宣佈。「只要上帝許可,就永遠都會屬於我們。」

  薇妮點點頭。「我們家也有世代相傳的土地,可是遺憾的是,我們不像你家那麼珍惜土地。」

  莉雅似乎覺得難以想像。「我爺爺說土地就像神一樣,是恆久不變的,值得世代相傳的東西。」

  「你爺爺說得對,我真羨慕你們那種根深蒂固的歸屬感。」

  莉雅一抖馬韁,回頭向薇妮笑一笑,揭去這一陣不自在。「來,我們比一比,看誰先到那條河!」

  薇妮點點頭,兩匹馬便又風似地向前馳去。當她們靠近河邊時,薇妮感覺到她的坐騎很緊張,嗯哼了半天,拚命往後退,幾乎要把她甩下馬背。她還沒來得及推測出原因,前面的橡樹叢裡就傳來一聲咆哮。一頭可怕的黑熊搖搖擺擺地從林中出來,分明是衝著她來的。

  莉雅的馬已經掉了頭,沒命地往回跑。莉雅制不住它,只好回頭尖叫:「趕快跟我來,薇妮,就是那頭熊呀!」

  薇妮也想勒轉馬頭,可是那匹馬有它自己的主張。它抬起前腳,仰空嘶鳴,看樣子是非把它的主人甩下去不可。薇妮果然被逼得鬆了手,整個人滴溜溜地滑下去。就在那時候,那匹受了驚的馬,猛地一縱,薇妮立刻飛了出去,這一跤結結實實地跌在石地上。她根本沒有時間檢查自己是不是受了傷,那頭熊已經步步逼近。薇妮忙不迭地爬起來,搶過去抓住散下來的韁繩。那匹馬驚嘶了一聲,疾馳而去,又把薇妮丟了下來。

  情急生智,該妮此時倒又冷靜了下來。那頭熊面對這樣的大好機會,反而停了下來,鼻子朝空嗅個不停。薇妮不曉得它又發現了什麼新鮮玩意兒,自己先慢慢後退一步,小心不去驚動它。

  距她左邊5O碼處,有一棵樹,樹後就是河流。薇妮不知道熊的習性如何,她是爬上樹比較安全呢?還是不顧一切地跳進水裡比較好?她一邊斟酌選擇,腳下仍不閒著,還是一步步往後退。

  現在那頭熊又想起她了,張牙舞爪地跟過來。薇妮兩隻腳突然釘在地上,現在她該怎麼辦呢?一咬牙,她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借來的勇氣,強迫自己轉過身,沒命地朝最近的那棵樹奔過去。

  突然間,像天降神兵似的,一個騎士遠遠奔馳而來。廠一瞬間,只聽見一聲槍響,薇妮發現自己已經被攔腰抱上馬背。麥斯緊緊地擁著她。溫柔地說:「別怕,銀眼兒,你沒事了」

  她突然全垮了,只能靠在麥斯的胸前,不住地發抖。麥斯輕輕拍著她的背。「我一輩子就得這麼忙著救你脫離險境嗎?」他調侃她。

  「好像如此,不是嗎?」她的答話餘悸猶存。讓他疼入心坎。「我好像一天到晚就會惹麻煩。」

  他微笑注視她。「不必發抖了,銀眼兒。你不會有危險的,我們一早就在追那頭熊,我看見你從馬背跌下來後,那傢伙一直就在我的槍口下。」

  「莉雅呢,有沒有受傷?」蔽妮問道,望向莉雅逃去的方向。

  「沒有,她很好,我已經派人先把她送回家了。」

  薇妮聽到黑熊的哀嚎,轉過身來,這才注意到溫家的家丁正忙著把它裝進繩網中。雖然它剛剛還差點要了她的命,她還是問道:「那頭熊受傷了嗎?」

  麥斯看著家丁把熊抬上馬車後的籠子。「我只是輕擦過它的頭,讓它昏了頭,比較好擺佈。」

  一個家丁已經爬上馬車,準備駕走了。「那頭熊會怎麼樣呢?」薇妮想知道。

  「我們會用它參加今年的鬥牛賽。它的傷養好了之後,就可以鬥牛了。」

  薇妮張大嘴巴。「你是說……你是說叫一頭熊和一隻牛活活相鬥?」她駭異地看著他。

  「你不可能是這個意思吧?那不是太……」她說不下去了。

  他的嘴角卻微微向上彎。「事實上,那是我們最喜歡的運動之一。我保證.那一定是公平競賽,參加比賽的對手必定旗鼓相當。」

  薇妮想著都會不寒而慄,然而她也記得自己只是個客人,無權批評別人的風俗習慣。「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她說,改變了話題。「我又欠你一次情。」

  「你有沒有受傷?」麥斯問道。

  她的微笑風姿綽約。「只有從馬背上跌下來讓我的自尊受了點傷,我一向認為自己的騎術出眾。」

  麥斯幫她跨下馬背,自己也站到她身邊。「事實上,你的確是騎術出眾。在那種情況下,你的表現已經非常好了。就像我說的,你一點危險也沒有。你先平靜一下,然後我再帶你回去。」

  直到這時,薇妮才發現偌大的曠野只剩下他們兩人。她不敢去看他懾人的眸子,只好望向河水。陽光照耀下,河面上一片波光瀲灩。麥斯的馬在河岸的草地上吃草,馬尾巴一甩一甩地驅逐蟲蟻。

  麥斯背靠著一株橡樹,靜靜地審視她。薇妮看他不作聲,訝異地回過頭來。麥斯換了一個姿勢,眉頭也跟著皺起來。「你真是一個謎,貝小姐,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像你這樣的女人。」

  在他的注視下,薇妮是如此分明地覺得自己是個女人。那種感覺讓她變得很脆弱,彷彿只要他再有一句話,她就會碎裂成千萬片。她是個謎嗎?那麼他就是完全不可解的神秘了。他像這一塊孕育他的土地——一狂野、美麗,而且完全難以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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