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不是大哥嗎?」勇仔一轉過巷子,就看到了方可烈。
阿亮則提高了八度音叫道:「大哥!你怎麼啦!?遭人暗算不成!?」
方可烈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山海幫的嘍囉還不甘心,冤家路窄,一對五就這麼卯上了。」
「啥!?他們好大的膽子,我們非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大哥,你全身都是傷,還好吧?我扶你起來。」肥壯的勇仔讓方可烈搭著他的肩,慢慢站了起來。
「謝了。」方可烈一站起來,便引起身上劇烈的疼痛,但吭都不吭一聲。
眼尖的阿亮則奇道:
「咦!?大哥,這些紗布是誰幫你包的?你手上還有一條手帕呢!」
「耶?──對呀!這種手帕應該是女孩子用的吧?」勇仔也說,眼睛一直盯著那條淡藍色碎花手帕。
方可烈為之語塞,只能清清喉嚨說:
「沒你們的事。」
大哥都這樣說了,小弟還能怎麼樣?勇仔和阿亮都閉上了嘴。只是在他們好奇的心中,仍然不斷揣測著那條手帕的主人究竟是誰?
* * *
午睡時間過後,勇仔和阿亮的疑問得到了解答。
一年忠班的教室門口,斜倚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不是別人,正是方可烈。
「大哥,怎麼有空來賞光?」阿亮笑著迎上去。「還以為你和奇康在商量晚上堵人的事呢。」
「我不是來找你的。」他的眼光掃過全班,目光最後停在牆邊的角落,固定不動。
剛睡醒的冷靜仍有些頭昏,恆春的天氣讓她很不適應,即使睡個覺也覺得心煩意亂的。她拂過長髮,幽幽地歎口氣,覺得自己就像雪人來到赤道一樣,快死了!
方可烈直接走到她面前,她才發覺有個影子擋著她的視線。
一抬頭,居然是他!
「還給你。」他拿出那條淡藍色的手帕。
他以為他在做什麼!?冷靜心中即使萬分詫異,臉上卻是冰霜般的表情。
阿亮見狀,趕緊搖醒勇仔。「豬啊,別睡了!快起來看,事情大條了!」
「啥?」勇仔揉揉雙眼,看到這令人咋舌的一幕,雖想大叫,卻又忍住了,低聲說:「那不是早上大哥手臂上的手帕?」
「對啊,原來是冷靜幫他包紮的!」
勇仔倒吸了一口氣。「還好那天我沒做得太過分,否則大哥不是把我丟到樓下去!原來他們是這種關係,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看她絲毫不為所動,他便拉起她的手,將手帕放進她手中。
方可烈的大駕光臨,已經讓一年忠班的睡意完全被驅散了,此刻地居然對轉學生作出這種離奇的舉動,更是讓大家緊緊瞪住他們,唯恐錯過了任何一幕。
他瘋了嗎!?這樣恩將仇報!冷靜抽回自己的手,將手帕握得死緊。
「謝謝你。」方可烈的音量不大,但教室裡實在太安靜了,每個人都清楚聽到這句話;除了勇仔和阿亮,大家都開始捏造這句話的各種微妙含意。
令人跌破眼鏡的是,冷靜收下手帕後,居然抽出下一堂課的數學課本,攤在桌子上開始做題目,連看都不看方可烈一眼。
「阿亮,大哥會不會開始發飆?」勇仔擔心地問。
「他不是說過,不可以打女人嗎?可是……冷靜也未免太大膽了!看得我都快發抖了!」
就在所有人屏氣凝神之際,方可烈卻縱聲大笑道:「我就喜歡你這樣子!」他甚至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冷靜抬起頭瞪了他一眼,往後縮到他碰不到的地方。
「我只是還你一個人情,你別自以為是。」
她的話說得輕聲細微,卻是十分冷淡明白,教室裡每個豎起耳朵的人都聽到了。
「勇仔,扶我一下,我快中風了!」阿亮倒在勇仔身上說。
「我的媽啊!你看,大哥還在笑,上次他笑的時候是在痛宰山海幫……」
方可烈仍是一臉笑意。
「來不及了,你不能拒絕,我是要定你了。」
「啊!」全班再也忍不住了,一起大喊道。
冷靜咬了咬下唇,他發現這是她的習慣動作,在猶豫或不悅的時候就會這麼做。看她用力咬著那柔嫩的粉紅嘴唇,害他突然心生不捨,暗自決定以後絕對不讓她再如此虐待自己了。
冷靜當下決定以不變應萬變,眼神中不再怒光閃爍,反而迅速恢復平靜,將所有的人都看成空氣似的,把注意力轉回數學課本上。
方可烈讚賞地點點頭。光憑她鎮定的本事,就足以讓他傾力挑戰了。
「大哥,你不……生氣啊?」阿亮目瞪口呆地問。
「生氣?怎麼會,我高興得很!」他抬頭朗聲大笑,大踏步走出教室,臉上的表情彷彿剛中了第一特獎似的。
方可烈一離開教室,種種討論、臆測就開始流傳-從這一班傳到隔壁班,從走廊傳到合作社;很顯然地,在今天放學以前,傳清高中的學生絕對都會聽到五種以上的版本。
紛紛流言之間,唯一置身事外的,就是女主角冷靜了……
第二章
<問>
女人和玫瑰
誰纖弱呢
誰多刺呢
下午,方可烈照例蹺了最後一節課,躺在後園的大樹下。
平時這是他獨自沉思的時刻,但今天他和幾個兄弟卻圍坐著,神情凝肅,計畫著今晚的攻擊行動。
就在放學的鐘聲響起五分鐘之後,他們已擬定好了策略,便要起身前往戰場。但是阿亮和勇仔這時突然跑過來,喘著氣說:
「大哥,不好了,事情麻煩了。」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張進忠問。
勇仔只會喊:「冷靜……冷靜……」
阿亮則幫他說完了話:「他們把冷靜抓走了!」
方可熱心中一陣顫抖。「誰抓走她的?」
「就是山海幫那一群!」
「怎麼會找上她?」方可烈自言自語著。跟冷靜有關的事,他就會失去平時的推理能力。
「大哥,你今天下午做的事,早就傳遍了學校,現在人人都知道冷靜是你要的人,她的身價自然不同啦!」阿亮解釋道:「山海幫那群人八成也聽到了消息,才會拿冷靜來要脅我們。」
「原來是我害了她……」方可烈緊抓著阿亮的袖子,微抖的手臂說明了他的激動。「混帳!為什麼不看好她……」
「大哥,他們有二十幾個人啊!我和勇仔只想到先來通報你而已!」
蘇奇康聽了,向方可烈說:「大哥,事不宜遲,就此一併解決吧!」
「對!我們跟他們沒完沒了!」
「敢搶大哥的女人,豈不是把我們白沙幫看扁了!」
每個人都說得義憤填膺。此刻,這場戰爭除了爭奪地盤之外,更是攸關榮譽的大問題。
「大哥的女人」這五個字讓方可烈回過了神。他深吸一口氣,宣佈說:
「沒錯!冷靜是我的女人,從今以後,你們都得叫她大嫂!誰敢動她,就等於是向我們宣戰,我們非救回她不可!」
「是!」大夥兒齊聲喊道。
「出發!」於是,一夥人就這麼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 * *
山海--這是一個純樸的小村莊,既靠山又靠海,農業和漁業都是村民維生的方法。村裡的人們看來都很悠閒自在,曬著蘿蔔、餵養雞鴨、叫賣漁產,眼神裡淨是安居樂業的恬淡。
但陽光的氣息、年輕的熱血,卻還是無法抑制的。
眼前,就是兩派人馬的對峙。
黃昏的海灘上,海風陣陣吹來,揚起了這群男孩子們的衣袖和短髮。
山海幫的頭頭孫震東,吐了一口香煙,慢慢開口:
「想必你們也知道,冷靜在我們手上,不過……我不會拿她來威脅你們。只是我們兩幫的事情遲早要有個解決,上次你們仗著人多就想擺平我們,這也是有欠公平,現在我只要求單挑,一對一,我和方可烈!」
「一戰決勝負?」蘇奇康總是負責打交道。
「沒錯!輸的一方任憑勝利者處分。」
「那冷靜呢?」蘇奇康又問。
「她在我家,一點兒事情也沒有,不管輸贏,我一定會把她還給你們,只要你們承諾不以多擊少,我保證不動她一根寒毛。」
「什麼話都不必多說了,直接動手吧!」方可烈冷冷地下結論道。
孫震東用腳踩熄香煙,冷笑道:「夠爽快!」
兩人一個腳步向前!手臂立刻糾纏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腳的,互不相讓。一開始還是平分秋色的局面,因為一個是想報滅幫之仇,一個是想拯救心上人,自然旗鼓相當,不相上下。
但是方可烈早上已經挨過五人的圍毆,傷勢不輕,所以孫震東慢慢佔了上風,故意攻擊方可烈的傷處。
當他踢到方可烈手上的傷口,讓方可烈陡然想起冷靜為他包紮的景象,心底熱流泉湧,「啊--」地一聲,猛然向孫震東撲去,狠狠地壓在他身上扑打。
「把冷靜還給我!還給我!」一想到冷靜現在可能面臨的處境,他就像頭受傷的野獸,不顧性命般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