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最靠近她的一個團體突然有人吆喝著:「走人了!」
好吧,反正都是來抗議的,就隨便充數一番。她跟上了前頭這群頭帶斗笠、臉掛太
陽眼鏡的娘子軍們。
裴敏哪裡知道自己加入的乃是一群要到市政府前抗議廢除公娼的娼妓們,而她大小
姐一時不察,就這麼糊里糊塗的加入了。
這還不打緊,隊伍進行一半,臉上未帶任何遮蔽物的她就這麼被某台記者小姐給看
中了。
「小姐、小姐,請問你年紀輕輕就加入這抗議的隊伍有什麼感想?」穿著美美、妝
化得美美的記者小姐發問。
裴敏對著塞在她眼前的麥克風慷慨激昂的發表言論,「我們之所以選擇最不得已的
方式上街抗議,就是為了要表達政府對弱勢團體的照顧不周、處理不公,於是我們只好
透過自力救濟的方式,讓全國觀眾看見我們的可憐之處。」
她一番言詞獲得在場娘子軍的滿堂喝采。
美美的記者小姐眼帶疑惑的問:「你真的覺得應該嗎?你的家人是怎麼看待你的行
為?」
講到這就有氣,要不是那個小氣老爸把她趕到台北自生自滅,她哪會淪落到這種地
步?
「我會有今天都是我家人害的!」
「原來你是被家裡的人推入火坑的,唉,又是一出人倫慘劇。」記者最厲害的一招
就是會妄下結論。
火坑?這種形容倒也沒錯啦!她於是點點頭。
美美的記者小姐轉向攝影機,用幾乎可以滴出水的嗓音說道:「聽了這位小姐的陳
述和指控,不禁讓我們懷疑在台灣不知名的角落還有多少這種自願為娼的例子……」
一聽到「自願為娼」,裴敏的臉綠了。「搞什麼?這裡不是XX公園住戶抗議政府拆
遷嗎?」
「小姐,我們這是公娼團體耶。」旁邊一個女人好心提醒她。
啥?我毀了!
「不算不算!我們重來。」裴敏伸手欲搶過麥克風。
「喂!這是SNG現場直播耶。」美美的記者小姐要比腕力可絲毫不遜色,死命的抓
著麥克鳳。
「我管你什麼直播轉播,事關我身為女人的名節和家庭名譽,我一定要更正……」
兩個人當場扭打了起來,圍觀的人群愈來愈多,一時間吆喝聲、加油聲不絕於耳,
現場一片雞飛狗跳,連攤販都聞風跑來做生意,熱鬧萬分。
當天,這兩個女人的戰爭的獨家新聞,為某電視台創下開台以來最高的收視率。
「我已經說了一百遍,我不是公娼!」疲憊的聲音像被車輪給輾過。
「那你就是無照從業羅。」問話的男人故意抓她話柄。國家的公僕、人民的保母,
問訊的架式比流氓還凶悍三分。
因為這場扭打驚動了警方,結果裴敏就莫名其妙進了警局「作客」問訊。
「我根本就不是幹這一行的!」
「那你吃飽了撐著,幹嘛出現在公娼抗議團體?」警員咄咄逼人,漫長轟炸下她又
餓又累。
「我說過,那真的是陰錯陽差,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誤會。」說到最後,她眼中隱約
蒙上一層淚霧。
喝!惡霸警員一掌擊中桌面,咆哮威脅道:「你不要不知好歹。」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台灣會有這麼多屈打成招的冤案,像這樣夜以繼日疲勞轟炸
的審問方式,鐵打的漢子都受不了,只想快快伏首認罪,求一個痛快。
「裴敏。」
她抬頭,原本黯談無光的眸子一見來人,倏地發亮。
獨孤或!
不及多想,她起身奔了過去,整個人撲入他的懷裡,宛如飽受委屈的孩子般尋求著
安慰。
她埋首在安穩的胸瞠裡,沒看見他一閃而逝的目光閃動著怒氣和心疼。
「幸好你來了……」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放心後是全然的虛脫,整個人幾乎是癱
倒賴在他身上。
獨孤或以指抬起她的臉,犀利的眸光審視著她被折騰的憔悴神色,怒氣勃發。
幾時見過她這麼脆弱!
「我們走吧。」以一種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小心翼翼的攬著裴敏往大門口走
去,他不要她在這地方再多待一秒鐘。
「你們是誰?把警察局當什麼地方!由得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流氓警員在
他們身後猖狂叫囂。
「林警官是嗎?」一名隨同獨孤或前來、衣著光鮮的男人沉穩的打斷他的話。「這
是敝人的名片,我代表裴敏小姐,對她所受到的人身迫害正式向貴單位提出控告……」
「他們……」
「放心,一切交由我的律師處理。」獨孤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抵過裴敏在警局數小
時的苦苦辯解。
至此,裴敏終於嘗到特權所帶來的好處。
權勢的滋味呵,原來這麼的好用。莫怪會教天下人前仆後繼的想攀上這權勢高峰。
權力的甜頭,要是不小心克制淺嘗,可是會很容易上癮的。
「到家啦,睡美人。」一個低沉帶著笑的嗓音,輕柔地騷擾著她的夢境。
家?裴敏睜開睡眼惺忪的眼,有好一晌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直到兩眼聚焦對上
面前那雙笑眼。
喝!一個超大的特寫鏡頭!一時間瞌睡蟲都被嚇跑了。
「這……這是哪裡?」她左右四顧,陌生的空間、陌生的陳設。
「我家。」
慘!羊入虎穴。
「再見。」她二話不說就想背著包包奔逃出門。
還來不及眨眼的瞬間,她突然發現自己被鎖在他肉身和大理石壁所圈圍的牢籠間。
他低低笑著,渾身上下散發著邪惡的吸引力,鼻尖若有若無意的輕觸著她的臉,勾
人心魂的吐納氣息,一絲絲,一縷縷,拂動她頰邊的鬢絲。
她睜眼屏息仰望,大氣不敢喘一口。
好看的薄唇抿著一抹戲謔,獨孤或在她耳邊低喃著:「你該不會是怕我吧?敏兒。
」
「怕你!?」裴敏聞言,把胸一抬。「真是天大的笑話。」
獨孤或暗自一笑,對付這妮子,請將不如激將。
「那麼今晚你就睡在這裡。」他拉她轉入主臥房。
「醜話說在前頭,我警告你,別想將對其他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可是黑帶
的。」她不放心的附帶一句。
他一隻深沉如墨的眸子凝著她,閃爍著異於以往的光芒,隱隱透出侵略的霸氣。
那眼光令她渾身上下不自在。
倏地,他面容一斂,換上促狹的表情,拋出調侃,「放心,我還沒有這麼飢不擇食
。」
裴敏哭笑不得,他這一席話真不知讓人憤怒還是安心。
獨孤或打開衣櫃,隨手拉出一件棉杉凌空朝她拋來。
「暫時權充睡衣,將就一晚吧。」
她看看手上的衣服,黑色的,這傢伙除了黑還是黑。
「那我睡哪兒?」眼光不住的朝他身後那張帝王般的大床瞄去。
「別想入非非,你睡客廳。」
「這麼招呼客人的啊?」相較客廳裡的沙發,這張大床看起來誘人許多。
「比起在你家受到的不人道待遇,我算是大方的。」他打鼻孔嗤哼一聲。
「想不到你挺愛記仇的。」八百年前的往事還不放過。
那張床看起來好誘人,能夠睡在這麼一張大床上一定爽呆了。
「這床夠大,我不介意和人分享。」他看見她眼底的渴望。
「早知道了。」裴敏打鼻子哼一聲。知道他一本風流帳,這張床上八成發生過他和
許多女人的風流韻事。
「這裡是我私人的空間,從沒有外人進人過,你是第一個。」宛若看穿她的心結,
他開口解釋。
他無須解釋的,她想,這畢竟是他的私事,與自己無關……不過心底因他一席話無
端的高興起來。
「既然你這麼好禮,不如送佛送上西,這床就讓我一晚吧。」滿臉堆笑,她打蛇隨
棍上。
「得寸進尺。」獨孤或不客氣的驅她出門,順手丟了一個枕頭給她,當著她的臉門
砰一聲關上。
「不讓就不讓!小氣巴拉的……」裴敏不甘心的對著門板數落,抱著枕頭不甘不願
的走向沙發。
勉強將就自己在沙發上的結果就是輾轉反側了一個多小時都無法入睡。
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又在半夜忽然被一種恐怖的聲音給嚇醒。
她抬起頭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發現之前聽見的原來是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原來一向在自然的涼風中入眠的裴敏不習慣大樓的中央空調,也因此才會發生半夜
被冷醒的事情。
好冷,搓搓自己的手臂,身體不由自主起了雞皮疙瘩,再這樣下去她甭睡了。
長夜漫漫,非得找些保暖的東西否則無法入眠。想了想,她躍下沙發,躡手躡腳的
往獨孤或的房間方向摸去,偷偷摸摸地轉動門把。
月光透過玻璃窗映照在大床上伏著的人形,交錯成一片半明半昧。
裴敏低下身、踮著腳,小心翼翼的走向大床,待雙手夠著了羽被的一角,她一寸一
寸輕輕地、慢慢的拉向自己……就差一點點了……「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在我房間鬼鬼
祟祟的千嘛?」床頭燈突然一亮,獨孤或冷斥的聲音冷不防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