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獨孤昊低頭審視被單下熟睡的人兒,她睡得很沉並沒有被驚醒。「壓低你的聲音。」
見他不自覺的真情流露,獨孤彧歎道:「你藥石罔效、無可救藥了。」
「你則是喜歡多管閒事。」他的兄長犀利回敬。
獨孤彧漫不經心伸了個懶腰。「我決定在這裡住上一陣子。」
「順便喝茶、蹺腿、看好戲?」獨孤昊嘴角噙了個冷笑。
「知我者,唯兄弟爾。」
說完,他的身影退入黑影中,臨消失前還朝獨孤昊拋了個媚眼,教人哭笑不得。
☆ ☆ ☆
一早深深踏進日光室準備用早餐,卻看見獨孤昊的身影背對她坐在桌前。一向是夜貓子的傢伙怎麼會轉了性?
像是感覺到背後的注視,男人轉過身,不是獨孤昊。她緩緩靠近,拉開他對面的椅子落坐。
如同往常,桌上豐盛的早餐可以餵飽一支軍隊,而她的胃口也來了。
男人不動聲色的望著她。
不說話?是想試煉她?
「早,是什麼風將冥皇大老遠的吹來。」笑意重新注入眸中,她笑容可掬的直視著他。
獨孤彧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逝。「你分得出來。」
他與昊的酷似連父母有時候都會弄錯,這女人何以能夠在一瞬間辨識出來?更何況兩人未曾打過照面。
深深眸中的笑意漾得更深。
「要分辨你和昊其實很容易。你耽溺黑,昊則嗜白。」她漫不經心的瞥了眼他一身的黑。「你與昊宛如鏡子的兩面,左右相異。昊是左撇子,你則不,甚至連你們的發漩都是左右相對。」
兩兄弟外表像一個模子所塑造出來的,可是性情卻是南轅北轍。
獨孤彧這回是正眼瞧了瞧眼前的女子,表情帶著沉思並且有一絲不情願的佩服,一個念頭忽然閃過,他脫口道:「我與昊,連心臟也是左右相對,而你也早知道了,是吧?」昊是先天性的心臟異位,這種奇異的體質百萬人中僅有一例。
深深微笑不答,逕自倒了一杯果汁,舉杯就唇。
瞧見他舉起咖啡杯,想起昊也曾是此道中人,如今卻滴不沾唇。
冰冷的咖啡,一滴一滴像你的墳,黑得像死亡,苦得像人生……
「我不禁要懷疑兩年前的那一槍,你是當真要取他性命,或是另有隱情?」
深深拿起吐司,慢條斯理的塗上一層果醬,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嗯,新鮮果香味,甜而不膩,她敢打賭這果醬必定出自停雲親釀。
「為何不回答?」
很少見一個人如她一般專注在吃的模樣,讓人覺得她並非只是滿足口欲更是種享受,連一向不吃早餐的他也頓覺胃口大開。
「有差嗎?探究我的動機並不能改變我開槍的事實。在他心中我是致命的毒蠍子,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賤人、姨子。我們是敵人,以前是,現在更是。」
獨孤彧采向她的目光深不可測。「我倒希望他待你真是以敵人看待,那事情會簡單許多。」
她還是恬靜的笑笑。「賣身契都簽下了,他能夠在我身上為所欲為,極盡報復之所能,難道還不夠?」
「為所欲為?」他冷嗤一聲。「表面上看來昊佔盡便宜,但實則不然,你聰明的腦袋早為自己安排了最佳的防衛,白癡都看得出他對你的著魔。這是一種威脅,只要他上了你就能除去這種威脅,但是精神上的潔癖讓他不願佔有你,在你已婚的身份下。以至於他輕視你、排斥你,卻也放不開你!你縝密的心思想必早已料到這一切了吧,杜深深,你真的很可怕。」
一抹秋瑟襲上她的眸,但瞬間隱沒。
「隨你怎麼說。」
這女人當真冷血至斯?
原本以為捕捉到她笑容下的真實面,卻怎麼也沒想到她掩藏心緒的功大爐火純青。
獨孤彧懶洋洋地靠向椅背,嘴角彎起一個令人背脊發冷的魔鬼笑容。
「昊就是因為在乎你,才會被你玩弄在股掌間,不過現在情勢不會再繼續這樣下去。杜深深,你小心了。」
最後一句像是笑謔的話其實帶著無比的威脅。突然間她胃口盡失。
深深優雅地起身,帶著一貫的巧笑倩兮看向他。
「不管你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我等著接招。」說完,她轉身朝花房方向離去。
獨孤彧盯著她離去的背影,半是欽佩、半是惱怒。
這女人的行徑固然令人可憎,但她的冷靜與勇氣也令人印象深刻。
「你在那兒聽得夠久了,可以現身了。」他忽一揚聲。
獨孤昊從容的自轉角陰影處現身。
「你都聽見了?」他抬頭看著獨孤昊落坐在原先深深的位子。
相同的臉四眼相對,魘性的眼對上另一雙猖狂的眼。
獨孤彧邪囂的眸子盯著自己的兄長,將他危險的煩躁、深沉的絕望與狂暴的怒氣都看在眼裡。
「彧。」獨孤昊眸光掃到深深留在桌上那杯半空的柳橙汁,他伸手把玩著玻璃杯,怔怔地瞧著她遺留在杯沿的淡淡唇印。
獨孤彧抬起一道眉,等著。
「不要介入,這是我倆之間的私事,任何人都無權過問。」
「包括我?」獨孤彧莞爾,含笑的表情在看見他舉杯就唇的動作時收斂淨盡。他當真眷戀那女人至此?
「包括你。」他一飲而盡,杯子匡地一聲放回桌上。
獨孤彧半瞇起冷眼瞧著兄長沿著同方向離去,想也知道他所追何人。
他的嘴角彎起一抹有趣的笑,這裡的進展越來越有意思了,怎麼能不留下來看一場好戲?
雖然兄長警告他不准妄動,但他一向我行我素慣了,哪聽得下那番警告?
必要的時候,他也想粉墨登場遇過癮哩。
第六章
深深沿著幽靜小徑來到盡頭的花房。
相較於外頭的冷風刺骨,溫室內溫暖宛若春天。
眼見萬紫千紅花朵,姿姿媚媚爭奇鬥艷,深深低斂的眉頭不禁舒展開來。
她隨手拾起一朵山茶花,湊在鼻下,幽香的香味沁入心鼻,解人憂思。
「山茶雖雅,配你卻嫌稍素。」沉鬱的聲音宣示來人的身份,隨即一股迫人的氣息逼近。
深深任他接過手中的山茶,將之別在髮梢。感覺那撩過髮絲的手指停了一下,才慢慢收回垂下。
「喔,那我該配什麼樣的花?」她略微好奇的問道。
「我這花房裡什麼花都有,可惜獨不見曼陀羅。」他回答得頗有深意。
「為何不養?」曼陀羅雖非寒帶之花,但只要稍加細心培養,不難在這兒生存。
她無心之語激出獨孤昊瞳眸深處一族異樣的火花。
「今生今世我只想嬌養一朵曼陀羅。」
深深略微沉吟,冰雪聰明的她立刻明白他弦外之音。
「曼陀羅可是有毒的。」她意有所指的回了一句。
聰明的女孩。「無妨,我就偏愛這毒中之花。」話聲才下,他伸手猖狂地將深深往懷中一搜。「過來,你始終離我太遠。」
他將下巴擱在她的發頂,磨蹭著如雲的黑絲,吸入她獨特、沁人的幽柔馨香。她的柔柔順大大的取悅了他。
「聽過曼陀羅的傳說嗎?」
「什麼樣的傳說?」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眷戀他的懷抱?她已變得太過依賴、耽溺他溫暖的胸膛。
「曼陀羅,毒中之花,傳說只要將花液在茶中滴上一滴讓情人飲下,便能控制情人的心魂,一生一世只聽命於下毒者。」
深深聞言,眉頭微蹙。「這樣的感情太過專制,不像是愛,反倒像是一種奴役,甚至是以愛之名行虐待之實。」
獨孤昊先是一愣,接著狎玩似的一笑。
「是嗎?我倒挺喜歡這樣的安排。試想,只要在我的情人茶裡滴上一滴曼陀羅的汁液,她這一輩了就只能停留在我懷裡,再不能展翅逃離我。」
玩笑的表情一斂,他以指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直視他,眼神專注無比的望進她眼裡。
「深深,你想我該在你的茶裡滴上一滴嗎?」
「別鬧了,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躲開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她避重就輕的回答。
一抹烈焰躍上他的雙眸,臉上閃現一種狂野,但轉瞬復歸為邪魅輕佻的一笑。
「玩笑嗎?算是吧。」
一陣風吹來,吹動她的裙擺飄飄,撥亂了幾許髮絲。
獨孤昊近乎著迷的看著光影拂過她的眉、眼、臉,舞動的光影讓她更添一抹清麗。
他輕輕拂開她臉龐的髮絲,大掌穿過發瀑,無比眷戀其觸感。
「曼陀羅……毒中之花,偏又是朵佛花,為何既是魔又是佛?為何我又耽溺其中不可自拔?」
「我……不懂。」她屏息,本能想閃躲他那雙奪人心魂的魔眼。
「你怕我吧?深深。」他突然冒出這個問句。
「不……」她直覺反應適,掙扎想脫離他的懷抱。
「別動!」臂上的大掌突然使勁,幾乎捏傷了她。
雖然她咬牙承受,並不出聲,獨孤昊還是瞧見了她倏然慘白的臉色,跟著鬆了力道。
「瞧!就是這樣。」他笑容中有一抹無奈。「掠奪是我血液中根深柢固的天性,你一逃就會勾起我個性中隱藏的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