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就踩著踏腳石跨到河的對岸,走向塔笛卡剛才走過的路。
塔笛卡站在那裡望著他,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她想追過去,求他留下來,向她解釋他們為什麼不能說話,他害怕的是什麼。
她只知道部份的答案。她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肯跟她或任何人為伍。
他怎能夠一輩子這樣孤獨?他怎能因妻子之死而如此自暴自棄?
這麼多的疑問須要解答,在回古堡的途中,塔笛卡覺得非常沮喪。
在以後的十天裡,塔笛卡發現公爵從她的生命裡消失了。
她一直沒有機會看見他,除了在遙遠的視線內。她在的時候,他從來不去拜訪他的母親。她是多麼渴望見到他,她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
她整夜躺著想他,為他祈禱,渴望幫助他。但是,由於他孤立自己,她不知該如何去接近他。
「我愛你!我愛你!」她在黑暗中叫著。她知道自己的愛情是無望的,她甚至不能和他交談。
她想跟老夫人談談她的兒子,但是老夫人對這件事也諱莫如深,一談到公爵,她立刻就轉移話題。
最後,塔笛卡不得不紓尊降貴跟珍妮談到公爵。
「我相信公爵在小孩子時一定很漂亮。」她到縫紉室去,藉故跟珍妮搭訕。
「不錯,」珍妮說。「他真是我所見過最可愛的孩子,就像安琪兒一樣。他的性格也跟他臉一樣可愛。」
「你很喜歡他。」塔笛卡柔聲地說。
「自從他生下來,老夫人把他放進我懷裡那一刻開始,我就很愛他了。」
「公爵夫人愛玲之死,一定使你很難過吧?」塔笛卡大膽地說。
「誰告訴你這件事的?」珍妮生氣地問。
「麥格雷先生。」塔笛卡回答。
「他就是那樣,老是跟公爵過不去。」珍妮還是氣沖沖的。
「這是什麼意思呢?」塔笛卡問。
「托貴先生是假定的爵位繼承人。」
「我倒沒有想到。」
「以我的意見,」珍妮繼續說。「除了他,根本沒有人注意公爵夫人愛玲脖子上的指痕。」
「我知道是你在宣判中救了公爵的。」塔笛卡說。
「我不管人們怎麼說,公爵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珍妮理直氣壯地說。
「我相信你,」塔笛卡說。「一般人還在懷疑他嗎?」
珍妮點點頭。
「他們懷疑他也是對的。他的婚姻並不幸福,是公爵老夫人和她的朋友柏威剋夫人施壓力要他娶她的。」
「愛玲夫人就是柏威剋夫人的女兒?」塔笛卡問。
「她就是。」珍妮說。
「你不喜歡她吧?是嗎?」
「是的,我不喜歡她。她不適合做公爵的妻子。」
「那他為什麼要娶她呢?」
話一說出口,塔笛卡就知道自己太輕率了。珍妮的臉上,一片茫然。
「所有我告訴你的,貝瑞小姐,我都可以把手放在聖經上發誓。現在我要再發誓,公爵的手指絕對沒有放在他妻子的頸上;假使她頸上有指痕,那不是他手上的。」
珍妮不想多說,塔笛卡就回到老夫人那裡去。
當她通過古堡時,由於她知道它的秘密了,她就感到一種她以前沒有注意到的氣氛。那包括了公爵的從不出現,還有托貴·麥格雷那張陰沉沉的臉。
那個晚上,老夫人入睡以後,她一個人坐在老夫人的起居室中發抖。風聲在古堡外面呼嘯,有時她甚至以為聽見雜杳的腳步聲。
「要是馬康公爵回來把秘密告訴我就好了。」她自言自語地說。
她聽珍妮說,公爵曾從愛丁堡帶了幾位專家來檢查首領室。他們甚至移開壁上的嵌板,看看是不是有暗門在後面;爬上那大大的煙囪,看看裡面是不是有一間密室。
他們檢查過地板,看看是否隱藏著一個陷阱,可以讓入從那扇門裡偷偷溜走。
但是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麼。
「他們說沒有人能夠擅自闖入室內,而離開那個房間的只有公爵一個人。」珍妮說。
「一定會有其他解釋的!一定有的!」塔笛卡叫著。
她曾經好幾次進入首領室,檢查那個大大的石頭壁爐。她記得伊莉莎白式房子的壁爐都有一個口可以進去,但是,這個壁爐卻沒有。
她站在那裡,望著壁上馬康公爵使用過的武器,心裡想:怎樣才能消除籠罩在公爵頭上的疑雲呢?
現在她明白他的感受了,這就是他避開她的原因。
她還是常常到守望石那裡去,覺得在那裡不但可以清靜思考,而且也是最接近公爵的地方。
八月裡的一個下午,塔笛卡從守望石回來,她發現石南花盛開了。
整個沼澤都變成了紫色,一望無際。她覺得這是她從來不曾看過的最可愛的顏色。
當她回到古堡的時候,看見老夫人已打扮整齊坐在起居室裡。
「噢!我不知道夫人可以起來了!」塔笛卡興奮地叫著。
「這是我必須執行責任的時候了。」老夫人說。
「什麼責任呢?」塔笛卡問。
「在射擊季節裡,我必須替我兒子扮演女主人。」
「古堡中會有許多客人麼:「
「是的,」老夫人說。「不過我恐怕你會發現,他們都是令人感到沉悶的。」
在塔笛卡的詫訝中,老夫人又說:
「你必須幫我招待他們。他們都是上了年紀的運動家,我的丈夫每年都邀請到沼澤地射擊的。我對我兒子說,你再不邀請他們,他們都會傷心死了。」
塔笛卡聽了很高興,這對公爵是好的,這會強迫他從自我孤立中出來。
她也知道蘇格蘭射擊季節對一個好射擊的男人來說,意義何等重大;她從前也常常聽她父親說:
「假使我在蘇格蘭就好了:「他在羅馬或維也納工作時,每逢八九月,就會這樣說。
「沒有一件事比得上射殺松雞更令人興奮了!」有時,他在法國或德國打獵,他就這樣告訴塔笛卡。
因此,塔笛卡對射擊也很有興趣。
「有一天,我可不可以跟他們出去打獵?」她向老夫人要求。
「我恐怕你會發現那很不好走,」老夫人說。「而且我認為他們並不歡迎女人參加,不過,我會向公爵提一提,看他有什麼反應。」
「不,我不應該提出來的!」塔笛卡叫了起來。「我太魯莽了。我只是記得家父常常提到射擊之樂,所以我希望有機會看一看罷了!」
「你的父親怎能供得起這種花錢的運動呢?」老夫人問。
她的眼光好奇地看著塔笛卡,塔笛卡微笑著,含糊地說:
「他有很多朋友,他們常邀請他去玩。」
「我常常這樣想:他的這些朋友應該照顧你才對呀!怎會讓你一個人跑到這麼遠來工作呢?」老夫人說。
「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做呢?」塔笛卡回答。「很坦白地說,夫人,我在這裡很快樂,你老人家對我這樣好。」
老夫人笑了起來。
「貝瑞小姐,我也認為你是一個最可愛最美麗的女伴。」她說。
「謝謝你的誇獎,夫人。」
「你不用謝我,」老夫人說。「我說的是實話。我正在想:你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告訴我,你何以會來到這個沒有宴會、沒有娛樂,尤其是沒有男人的寂寞地方?」
「我對男人沒有興趣。」塔笛卡急急地說。一說出口,她就知道是在撒謊。
不過,她並不是對公爵有興趣,她是愛上了他。
第八章
一想到她要到古堡樓下新蓋的大餐廳參加宴會,塔笛卡、就覺得越來越興奮。
這是一個堂皇宮麗的大廳,牆壁上掛滿了斯楚格雷歷代公爵夫人的畫像,中間放著一張長長的橡木餐桌,兩旁廚櫃裡裝飾著古代銀製的船隻。
她從珍妮那裡知道,公爵在進晚餐的時候,即使是只有一個人也好,在尾菜過後,一定有一個吹笛手繞著桌子為他吹奏風笛。
塔笛卡每天早上都聽見那個吹笛的在城堡外吹奏,而且也從窗口看過他。
她發現:當風笛的調子是快樂的時候她就感到非常舒暢,當調子是悲傷的時候她就變得憂鬱。
「在宴客時,吹笛手將吹什麼調子呢?」她問珍妮。
「吹公爵自己的音樂——『向斯楚格雷敬禮』。」珍妮說。
塔笛卡發現老夫人也在期待著古堡的客人,她甚至懷疑她的病是裝出來的。
「多高興呀!」有一次她不小心地說。「我可以在樓下吃一頓飯,而不必看托貴皺著眉和馬諾斯陰沉沉的樣子了。」
她說完了,馬上知道自己失言,不等塔笛卡回答便改變了話題。
預算客人到達的晚上,塔笛卡在房間裡換衣服,她覺得自己興奮得像一個第一次參加宴會的小孩。
今晚她可以看到公爵了!她也許沒有機會跟他說話,但是她起碼可以在他的餐桌上看到他。
自從那次在小瀑布旁邊說過話以後,他便一直躲著她;可是,今晚將完全不同了。她站在衣櫃前面,不知道該穿什麼衣服。
她只是一個女伴,不能穿得太華麗,她不敢穿那些她在倫敦參加舞會的衣服。終於,她挑了一件淺紫色的紗衣,使她看來肌膚更白嫩,纖腰更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