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整齊以後,她站在鏡前自我顧盼,更在內心祈禱公爵會覺得她美麗。
她跟著老夫人經過長長的走廊,走向首領室,她的心興奮得跳個不停。
老夫人穿著黑色鑲銀的晚服,戴著巨粒的鑽石項鏈。
他們先在首領室接見客人。這個房間平日已鮮花不斷,今晚更加意佈置,大大的花瓶插滿康乃馨和百合花,壁爐中燃著熊熊的火焰。
雖則其他的房間使用油燈,首領室卻點著蠟燭;那是大型的、雕花蠟燭,塔笛卡知道燭光會使人看來分外美麗。
當她和老夫人走進首領室時,室中空無一人,不過,公爵馬上便進來了。
塔笛卡從來不曾看過一個穿著夜禮服的男人像他那樣動人。鑲著皺榴的襯衫、綴著銀色鈕扣的外衣,使得他更加神采奕奕。
他走向她們,執起他母親的手放到唇邊。
「媽媽,我真高興看見您好起來了。」
然後,他望向塔笛卡,從他眼裡的表情,她發現她祈求他覺得她美麗的願望並沒有落空。
她知道他經過一番掙扎才說:
「歡迎你參加,貝瑞小姐。」
「謝——謝你。」塔笛卡小聲地說。
「金侯爵駕到!」僕役長在門口宣佈,老夫人張開兩臂歡迎他。
「親愛的侯爵,」她叫著。「多高興再見到你呀!」
侯爵是一個滿頭白髮接近六十歲的人,不過他仍然很英俊;而且,以他的年紀,當然對美女還有興趣的。
當他被介紹給塔笛卡時,他的態度就明顯地表示自己被她吸引了。
辛克萊爵士第二個到達,然後是漢伯利將軍和波羅拉伯爵。
兩名僕役棒著托盤進來,托盤上放著一杯杯的白葡萄酒和雪利酒。塔笛卡被許多人包圍著,大家紛紛稱讚她的美麗,她卻不能自己地一直注視著周旋在賓客間的公爵。她對房裡任何人都不關心,只是癡迷地望著他那張美好的面孔。
僕役長又在門口宣佈了:
「克勞利爵土駕到!」
塔笛卡驚住了,她好像變成了石頭一樣,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克勞利爵土跟老夫人招呼過後,轉身就發現了她。有一會兒,他也是站著不動;然後,他不理會男主人,就走向她。
「原來你躲在這裡,塔笛卡,」他說。「我真高興!警察找不到你,我卻找到了。」
「警察?」塔苗卡象耳語般說。
「當然,難道你不知道你已列在失蹤人口的名單中?要是他們找到你,就會用一種不太光榮的方式送你回家,所以不如由我陪你回去吧!」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她仰臉望著他,眼睛睜得大大的,顯得很驚慌。
她忘記還有別的人在場,她也沒察覺到其他的客人感覺出異狀,現在,大家都靜了下來。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克勞利爵士堅定地說。
他的唇邊露出一絲冷笑,似乎正在欣賞她的不安。
「你還沒有成年,塔笛卡,」他繼續說。「法律規定必須由你的監護人照顧。你的父親正在等候你,還有你的繼母——」
「我不回去。」塔笛卡說,但是她的聲音是顫抖的,克勞利爵土聽得出來。
「難道你忘了跟我訂婚的事嗎?」他問。「我正在不耐煩地等候我們的婚禮哩!」
他的聲音充滿了嘲弄,完全把她當作一頭被捕的無助小獸.
就像一頭跌落在陷阱中的野獸,她輕叫一聲,轉身拔腳就跑。她離開首領室,奔下樓梯,奔向大廳。
她不知道該逃到哪裡好,她只知道再次逃離那個她所痛恨的陰險的人。
大門是開著的,她跑出大門,穿過門前的車道衝出鐵門。她雙手提起裙子,習慣地向右轉,走進小徑。她幾乎是足不著地地飛奔著,到了小河邊,由於整天豪雨,那些踏腳石只露出一點點,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繼續走向守望石。
這時,又是一陣傾盆大雨,把她淋得全身濕透。她的紗裙不止一次地被樹枝和荊棘鉤到,現在已變成破布一般貼在腿上。她終於艱難地走到了目的地。
她喘著氣,倒在守望石旁。
「我恨他!我恨他!我必須逃走!我必須躲起來!」她痛哭流涕地大叫。
大雨繼續下著,她又冷又害怕,不知道往哪裡走才好。「我不如死了算了!」她想。
就在這個時候,她感覺有個黑影蓋在她身上,有人碰了她一下。
「我知道我會在這裡找到你的。」公爵柔聲地說。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塔笛卡大聲地叫著,並且阻止公爵扶她起來。
「即使你想回去,目前也回不去。」公爵說。
然後,他扶起她,讓她靠在石上。他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肩上。
「我不要回古堡,我必須躲起來。」塔笛卡急促地,用耳語的聲音告訴他。
「小河氾濫了,」他說。「水漲到我的膝蓋,我想盡辦法才走過來的。目前,我的愛人,你和你的追蹤者是隔開來了。」他用雙臂把她抱起。
塔笛卡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只知道,在他強壯的雙臂中,她是安全的,她快樂得好像到了天堂。
她把臉埋在他柔軟的襯衫上,但是,只不過幾秒鐘,他的襯衫也濕透了。
她閉上眼睛,不想多問。她又冷又濕又害怕,可是,在公爵的懷抱中,這一切都不成問題。
他抱著她,離開守望石,走向樹林,就是上次塔笛卡望著他消失的地方。
在樹林中,他們暫時可以躲一躲雨,一走出空地,大雨又劈頭劈腦地打在他們臉上和身上。
她感覺他們在上山,差不多走了半哩路後,他站住,把她放了下來。
睜開眼睛,她發覺天色差不多完全黑了,不過她仍然看得見在她面前是一間很大的木屋。
「我得找一找鑰匙。」公爵說。他伸手到門檻上,找到了,就把門打開。
他把塔笛卡從雨中拉進去,說:「你先站著不要動,等我把蠟燭找出來。」
她靠門站著,感到全身乏力。現在,她不再接近他了,她覺得更冷更難受。
她感到夜禮服的裙子緊緊地貼著大腿,雨水從頭髮流到脖子裡。
她抹去額上的雨水,這時,公爵劃了一根火柴,在搖曳的光線中,他找到幾支蠟燭。
他點著四隻,現在,塔笛卡看得出這是一間很大的木屋,一切都用原木作裝飾。
屋裡有一張桌子、一張很大的皮沙發;壁爐前面還有兩三張安樂椅。
塔笛卡驚訝地到處張望時,公爵已熟練地點起爐火。她把門關上,走向壁爐,伸出一雙顫抖的手向著火。
公爵仍然在木屋裡來來往往地忙著,現在,他又找出另外一扇門的鑰匙;並且打開了它。
塔笛卡很想問他這是什麼地方,可是她的牙齒在打戰,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聽見開抽屜的聲音,然後公爵捧了一大堆東西出來。
「你必須把濕衣服換下來,」他說。「我恐怕只能夠供應你一件干襯衫和一些毛毯,其中有一張是柔軟的謝德蘭羊毛織成的,你可以把它當作裙子。」
她充滿疑問的眼光望著他,他又說:
「這是一間獵人的木屋,有時,小河漲水了我就在這裡等候馬匹,所以我有些衣服放在這裡。等一會兒我會告訴你的,現在,你先把濕衣服換下來,我不想讓你感冒。」
「那麼,你呢?」塔笛卡很費力地說。
「我會到別的地方去換,」他說。「這裡有兩條毛巾,你可以把自己擦乾。」
他把所有東西都放在她旁邊的沙發上,然後走出去,把門關上。
塔笛卡起初連脫衣服都感到困難,因為她的手是那麼冷,後來,爐火使她逐漸溫暖,才有力氣擦乾身體。不過,她還是在發抖。
公爵給她的是一條柔軟的亞麻仁布襯衫,實在是太大了,她只好把袖子捲起。他給了她三條毛毯,她當然選擇那最輕最軟的一條,在身上圍了兩層,馬上全身溫暖。她發現公爵還給她一條絲帶,她把它繫在腰上,當作腰帶。
她撿起地上的濕衣服,把內衣藏在夜禮服裡面,放在火旁。
「我可以進來嗎?」公爵問。
「是的,我穿好了。」塔笛卡回答。
她一面說一面用毛巾擦頭髮,轉過頭去,看見他也穿著跟她一樣的襯衫和另外一條裙子。他的腿上有干的褲子,可是沒有鞋。
他走到另外一扇門前,說:
「這是一間小小的食品室,」他說。「我希望能夠找到一些喝的東西。」
她聽見他在裡面走動,正在考慮要不要也進去時,他回來了,一隻手拿著一個平底鍋,一隻手拿著一瓶威士忌。
「我找到一些威士忌,」他說。「不過,我想你大概不喜歡這種味道,我替你做一種本地的甜酒,那是很甜很美味的,它也是預防感冒的良方。」
他把平底鍋放在壁爐中將熄未熄的灰燼上,然後又回去拿了兩隻杯子出來。
他似乎集中全副注意力在他所做的事情上,而塔笛卡卻覺得他是故意不去看她。